“明日,你随他下山。”
“我还能再回来吗?”
“一入府内,你就是将军府嫡女,不得出府。”
“若我想要见你呢?”
“你是要入宫的女子。到了将军府,专心好好学规矩。”
我如梦初醒,胸口生疼,不想再多质问他了,我沉下眸,回避着他的目光。
瀑布声音突兀霸占着整座山,我起身欲走,越过他往来时的路踏去。冗长的泥路,两畔枯草渐糜,雪融化成水,沾在我裙脚上。
没走几步,他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落九仪,生辰快乐!”
瀑布倾荡而下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我却听的很清晰。我转过身,朝他说,“谢谢。”
君凡奚,谢谢。
此次一别,自当断念。
提了提裙脚,拍落雪水,转身即走,在黑夜里漫步。
我回到自己的小木屋时,路上林仰月又与我打了个照面,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特地在这等我。
我知道他能放我走,于是我对他道,“我不想入宫。”
他俊俏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对我说,“只是跟我去将军府,学学宫规礼仪,入宫还有一年。”
林仰月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是不愿意帮我,我也不想求他,冷哼一声,越过了他,往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他在背后发出一声声寒笑,爽朗道,“不愧是凤仪九天的女子!”
我不太明白他的疯言疯语,自个进了屋子,将门重重关上,坐在榻前沉沉叹气。
风雪欲摧孤木,暮雪清峭。
换了四五支蜡烛,我终于挨到了丑时,看了看天边,心想他们此时应是入梦匪浅,便收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将妆容梳成少女模样,悄悄溜出了屋子。
深夜如魑魅,深寒如魍魉,我在黑夜里穿行。
初次下山,路况陌生,我健步如飞的行走着,只知道顺着瀑布往下,便是通往山下。
来到瀑布边,我看了看激荡而下碧泉两畔密密麻麻的草木,一时哑然。野兔都过不去的地方,我怎么过去?
踏着石子路,我踩在夜里,一时不知去哪,只有耳畔流水声铮铮作响。
我心想,在这里躲着让他们找不到我,也总比去将军府学什么规矩好。不想入宫被束缚的念头捆绑着我,我愈发坚定自己做的是对的。
朝着往下的方向行了不知多远,野草缝生,四季青葱的草木不在少数,冬浓寒厚,我双手已然通红,身上笨重的衣服严实盖着却暖烘烘的,走一回歇一会儿,背上的包裹显得沉重。
我打开包裹,细细思索着。
天涯为家,带什么衣裳。于是索性将衣服全数抖落,拾起往水里一扔,白滔滚滚,衣服瞬间落入消失的无影无踪。
水,依旧肆无忌惮的翻滚。
走了许久,身上衣服都脏了,也不见有条像样的路。我颓废往石子上一坐,昨晚没睡,困乏的很。
绵延起伏,黑漆漆的山一座接一座,我小憩一会,继续朝前。
若是君凡奚知道我逃走了,定然会来寻我。我用这个意念,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又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名稚嫩女童坐在我旁边。
她正对我的脸有一番研究,我迅速审视着周围,一片陌生,顿时警觉起来。
那名稚童见我苏醒,一脸失措,开口向我解释:“美人姐姐,你晕倒在山上,我早晨去那采药,觉得你不像坏人,就喊人把你挪回来了。”
美人姐姐?我哑然,第一次有人那么喊我。这两年不少听到君凡奚说我美如惊玉,让人惊心动魄,我骄傲几下也就忘了这张脸如何美。被她提及,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有几番姿色。
“谢谢你。”我对她笑。这是我来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外人,不免有些警惕。
她眉眼眯成一条缝,问我:“姐姐,你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
我揉揉自己酸到刺痛的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又道:“那里横尸遍野,阴森的很。”
我心里一惊,后背凉飕飕的,像冷风灌入,脸色惨白。我跑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跑到了抛尸的乱葬岗?
“我不知道……”我对她敷衍道。
“这里是哪里?”
稚女露出皓齿,“这里是邬宁国西南边了,离帝都十万八千里呢,姐姐,你不用怕被追杀了,山脚下虽然天天有军官,但是这座山除了抛尸之外只有村里人知道。”
我心中舒了一口气,从邬宁国最西处跑到了西南,君凡奚应该没那么快找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