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楼下的咖啡屋是个顶有格调的地方。
每天都放着些老歌,里面的服务生着装统一都是旗袍。
有时候甚至会让人有一种错觉,自己是来到了老上海。
我跟顾奈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我不开口,他也不作声。
良久,他伸手从兜内摸出一根烟,也不点燃,就是放在鼻翼前来回的嗅。
“顾先生,谈谈医药费的问题吧!”
终究是我先败下阵来,面前的男人淡定的可怕,似乎我要不先开口,他就有大把的时间跟我耗。
“白律师,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婚?”顾奈没接我的话,岔开了话题。
我微楞了下,回神,“我准备什么时候离婚,似乎没有责任跟顾先生汇报吧?”
我话落,服务生刚好拿着酒水单过来,顾奈点了两杯蓝山,抬眼看向我,“白律师喝蓝山吗?”
“我只喝白水!”我开口,捏着挎包的手捏紧——里面只剩下不到五百块钱,熬到开工资的日子,是个挺漫长的过程!
看出我的窘迫,顾奈把酒水单递还给服务生,“两杯白水!”
服务生有些诧异,但是对上顾奈递出的一叠小费时,喜笑颜开的转身。
这一刹,我觉得顾奈是个特别绅士的男人,他没有像下等男人一样冷嘲热讽,也没有像那些自誉为‘霸道总裁’那样独断专行的点两杯咖啡,而是退而求其次点了两杯白水付了小费,既保留了我的尊严,也不至于让服务生给我们难堪。
我温怒的气焰稍稍减弱了些,抿唇,“顾先生有什么话就明说吧,我还得回去上班!”
“白律师,把你骨子里那些敌意对准你该对准的人,在我这儿,不需要!”顾奈接过服务生端来的白水,顺着桌子,递到我面前一杯。
我接过,双手捧着摩挲。
顾奈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桌面上,食指敲击了两下,“我的私人名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关于离婚财产分割方面的问题,只要你需要,我可以让他全部都让给你!”
听到顾奈的话,我方才的那丁点好感瞬间全无,“我记得顾先生的官司还是我帮忙打赢的吧?”
我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你连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有能力帮我争夺财产?
我们俩的谈话就此终止,又稍稍坐了会,把杯里的水喝掉一大半,我起身,“顾先生,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关于您医药费赔偿的问题麻烦您去医院开个证明,回头我会按照医院证明上面的费用把钱打到您账户上!”
说完,我提步离开。
在走到顾奈身边时,他忽然大手一伸,钳住我的手腕,“白律师,名片拿着吧,你会用得着!”
也不知道是受了他语气肃穆的蛊惑,还是担心如果我不拿着他就会不放我走,反正最后,那张名片我是收起来了。
事务所。
许默带着自己的助理和我的助理扎堆吃饭,见我进来,摆了摆手,“白首,快过来吃饭,给你叫的面条,再不吃就不能吃了!”
我点头,提步走进,番才在咖啡屋的那点不快稍稍平缓了些。
“那男人走了?我刚刚查了下娱乐杂志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就是丰威娱乐公司的老总,我也说看着那么面熟,你……”许默边吃边喋喋不休的说着。
我抬眼,用手里的筷子敲了敲她手里的餐盒,“大姐,你能让我安安稳稳吃顿吗?”
“呵呵,我不过就是随口问问嘛,你要是不愿意回答可以不回答的!”许默陪着笑,悻悻的把前倾的身子收了回去。
我冲她翻了一记白眼,埋头吃饭。
刚吃了没几口,兜内的手机忽然开始作响,伸手掏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提醒,顿时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趣。
“你们家那个讨债的又来了?”
许默探着身子向前,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陈姨’两个字,一脸鄙夷。
陈姨是我继母,我爸后娶的女人,年纪四十出头,平日里对我带搭不理,只有在要钱的时候才会对我稍微好些。
“别接了,你现在都这样了,你还哪里有什么钱给她!”许默从我手里夺过手机。
“拿过来吧,我要是不接她电话,她还指不定要怎么折磨我爸跟白泽!”我敛唇,叹了口气。
许默迟疑了会儿,或许是觉得这样错终复杂的家庭实在不能掺和,把手机重新递到我手边,小声碎念,“白泽现在都二十了,虽说你是他姐姐,也不能一辈子都护着他啊!”
我没理会许默的话,摆摆手,起身走到窗璃前接电话。
“白首啊,最近工作怎么样啊,也不见你回来,你爸都跟我念叨好多次了!”电话里陈素的声音传来,如果不是跟她打了多年交到,我差点就以为她真的是慈母热心。
“陈姨,有什么事情您直说吧,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忙!”我垂眼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深吸一口气。
听到我的话,电话那头的陈素停顿了下,随后尴尬的笑笑,“白首啊,其实我打电话给你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你爸最近出去打麻将总输钱,现在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你也知道,现在家里处处需要钱,白泽要念书,一家三口要吃喝,比不得你在外面有吃又有喝,还有那么好的老公疼你……”
我紧抿着唇,听着陈素的恭维,开口,“需要多少钱?”
“先打过两万来吧,多了我怕你在婆家难做……”陈素开口,话里话外无一不透露着对我的‘照顾疼惜’!
“两万没有,最多有五……”我本想说最多只有‘五百’,话到嘴前变成了,“最多有五千!”
“五千?白首,你有没有搞错啊,五千块钱够做什么啊,你弟弟白泽就要缴下学期学费了,学费就得一万多,你……”陈素的语气瞬间变得冷漠,冷漠中又夹带了几分嘲讽。
我动动唇角,准备反驳,听到电话那头陈素轻嗤了一声,说道,“老白啊,这就是你培养的好女儿,咱们跟她要两万块钱她都不给,贴钱给婆家买房买车的时候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你就少说两句吧!白首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电话里传来我爸老弱的声音,我心微微泛疼。
“她不容易?她不容易我就容易了?我又得伺候那个小的,还得伺候你这个老的,我……”陈素在电话里不停的骂着。
我知道,陈素这些话并不是真的骂我爸,而是在给我听,她希望以此逼着我就范。
“陈姨,两万是吧?我明天给你转账吧,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我开口打断她的话,说完便切断了电话。
转身,许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努努嘴,“两万,白律师很有钱嘛!”
“许默!”我合上手机,用救助的眼神看向许默。
“别,别跟我说,我没钱,你那点老底除了贴萧铭那个废物男人就是贴了娘家,我就特别奇怪,难道你是小仙女靠喝露水活着?”许默双手环胸,倚坐在办公桌上。
“我……”我张张嘴,实在给自己找不到辩解的理由,默了声。
见状,许默跨步走到我面前,抬手拍了下我脑门,“白首啊白首,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活两天,看你在工作上雷厉风行的,在生活中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呐!”
许默话落,从兜内摸出手机给我转账了两万,“最后一次啊!”
我感激的看了许默一眼,当场就把她转过来的钱转到了陈素的账户上。
下午。
从早上萧铭到律师事务所闹腾开始,我这一整天就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直至下班,都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个巨大的真空塑料袋里面——喘不过气!
下班后,许默挽着我的手走出事务所,询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提唇笑笑,“帮人打了这么多年的离婚官司,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也会走到这步!”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如果铁了心想要离婚,这场官司我帮你打!”许默抬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驻足,偏过头看她,“离婚是肯定的,婚姻这种东西,有一次背叛,下次一定会再犯!”
我说完,紧抿着唇,思忖接下来到底是该回家继续跟萧铭争吵,还是选择沉默,暗暗收集他出轨的证据。
“在想什么?”许默推攘了我一下,见我回神,继续问,“今天早上听萧铭说你是被他妈赶出来的,你的行李箱那?”
听到许默说行李,我才恍然大悟的拍了下脑门——我的行李箱还在顾奈家!!
今天走上走的太急,昨天晚上又发生了那些,早把行李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见我面露懊恼,许默放下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挑眉笑笑,“白首,你的行李箱不会遗落在了某个男人的家里吧?”
我沉默,良久,轻咳了几声,“那只是个小意外!”
话毕,许默一激动上前抱住我,“我去,你这个千年铁树居然开花了,就是今天早上那个男人对不对?叫什么来着?顾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