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名静笃,字守静。居于整片山脉当中最高的那座主峰之上,和众弟子建造了一处院落,称为守静居,因而能够及时发现烟火信号,随时为附近的乡民排忧解难。
约摸半刻时间,一只青色的小鸟直冲进屋,绕着点燃的信香飞旋,深吸了几口烟气,显得很是受用。
于是干脆落在神龛上面,偏头看了看一脸诧异的众人,面上表情显得极是不屑,分明写着少见多怪的乡巴佬,没见过这么俊的鸟啊,傻呵呵的瞧个没完,真是土到掉渣,懒得理你们!
神龛之上敬奉的是镇压北凶之水的古神,被它旁若无人的往上一坐,可唬得几个大人不轻,尤其是小云父亲,在自己家发生此等大不敬之事,倘若神明震怒,可该如何是好。
瞧他们这般模样,那不请自来的青色小鸟,面上表情显得愈发鄙视,把脸扭到一边,嘴里发出声清脆的鸣叫,响动四下!
这个声音,听入耳中,使人魂魄惊动,精神立刻抖擞而起,果然是来历非凡,这一声鸣动,足以见得!
少倾时间,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听个声音喊道:“愈叔,是你们家点燃的信香吗?”
听到这个声音,大家心里立时涌出无数欢喜之情。小云父亲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堂屋往大门方向冲去。
“是致一哥哥的声音,”阅然欢喜的说道。
小云父亲打开大门,见到两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是陈先生的大弟子言致一,和二弟子高致峰,往常多在村里走动,所以大家都很熟悉。
“是致一和致峰啊,”小云父亲把他们迎进院里,又往门外看看:“陈先生呢,他没来吗?”
言致一仪态端庄,礼仪谦然,说道:“雾色突然弥漫而起,笼罩数百里,阴气浓重,邪秽蠢蠢欲动,师父先行一步前去查访根源,着令我们师兄弟各带法器,四处巡查。”
“正好经行村子附近,青燕感知有信香的味道,就带我们来了。信香点燃,必有危情,莫非愈叔这里遇到了些状况?”
小云父亲关上大门,一边引他们进屋一边说道:“是云儿,怕是在外面撞了邪,不知怎的一直昏迷不醒,浑身发冷!”
见他老人家神情如此焦虑不安,知道事态严重,言致一进到屋里,只跟大家略微打个招呼,径自先行查看小云的情况。
跟随于后的高致峰目光也先掠向小云那里,见到黑气氤氲,难免皱起眉头。因为有大师兄在,没再多做表露。
目光转而望向神龛,瞧见青燕那厮大辣辣的蹲在上面,毫无敬畏之意,一副我就这么地不鸟他,又怎样的嚣张模样,顿然起怒:“青燕丫头,休得无礼,赶紧下来!”
听他喊出这鸟的名字,大家油然随之望去,仔细瞧时除了它的青色羽毛,与寻常燕子的黑翎有些差别之外,体态大小和外在形貌完全相似。
小样,你算老几啊,让姐下来姐就下来?青燕把脸一扭,看也不看他一眼,那副表情分明在说:拽什么拽,有本事过来咬姐呀,给姐耍横的,边上玩去吧你!
此时的小云正用棉衣裹在他母亲怀里,小脸苍白几无血色,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息从棉衣里面散发出来,缠绵不绝有意识般的向他面上围裹,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贴近。
言致一修为非浅,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阴气凝生到如此程度,宛如实质,寻常人等沾上少许,早已神识丧失,魂魄被吞噬而尽。
搭过他的脉息,细微滞弱,是邪气附体之状,终是绵软续接,气力充足。
再看他眼白和瞳孔,纯清无染,收聚放光,精气烁烁,口齿虽冷,喉舌之下仍热力贲张,中气充裕。显是有两种魂息共同注入他身体之内,正互相吞噬,致使鬼气无暇外溢,侵袭边上之人。
然而终是凶险之极,边上几人没受鬼气侵袭,算是侥幸,事不宜迟,忙吩咐他们说道:“大家先行退开!”
从他母亲怀里把小云抱起,对随行而来的师弟说道:“致峰,快带叔叔婶婶们避到屋外,还有两个小家伙,这鬼气一旦受到刺激,必然发狂,难免滥伤无辜。你且布下阵势,把整个院子封住,勿使鬼气外溢!”
小云母亲担心儿子犹自难舍难分,阅尽母亲劝她说道:“致一这孩子唯们也是看着长大,他让咱们出去躲躲,肯定有他的道理。小云这孩子的事,咱们妇道人家显是帮不上忙,留在这里反添麻烦多不好啊!”
众人也正想跟着劝上几句,却见之前一直赖在神龛上,任凭高致峰怎样喝叱也不肯下来的青燕,“哧溜”的声掠出门外。
大家正狐疑着,它回头瞟了一眼,末了留了个十分令人无语的表情,完全可以理解为:烦都烦死了,不过是去大门外等上一时半刻,搞得这般凄情别离,有没有必要啊!事态严重,管你们这跟那的,我先走了,谁沾了鬼气活该谁倒霉。
这厮明明只是一只鸟儿,表情怎的能够如此传神,抑或是它的眼神根本就能沟通魂识,直接把这种想要表达的意识丢到了大家的脑子里。
看到几人投来的各种眼神,高致峰讪讪笑道:“这家伙就是这副德性,叔叔婶婶别在意。大师兄交待的事情,非常紧要,愈婶咱们就到大门外等一小会,这样大师兄也好心无旁鹜,早点动手给小云驱邪!”
不由分说搀着她出了屋门,然后让小云父亲跟大家一齐到大门外,只有自己一人留在院子中间。
观察了四下环境,取出一张符纸贴在墙上,然后抽出根针,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指头,有点牙酸。
正好瞧见阅然胖乎乎的脑袋从大门缝里挤着往里看,当即喜笑颜开,招呼他过来。
因为向来都很祟拜他们,阅然见他向自己招手,心花怒放,推开门连蹦带跳的跑到跟前,一脸向往的问道:“二师兄叫我吗?”
但凡村里的孩子,和他们一个辈份的都叫他们师兄,也很向往进到山里跟陈先生学习法术,因而对他们是拍尽马屁,阅然也自然未能免俗。
高致峰笑道:“之前忘了看你有没有受致鬼气的袭扰,把手给我让师兄好好给你验看一下!”
阅然生怕也像小云那样,迫不及待把两只手全都举到他的面前,一脸诚恳的说道:“谢谢师兄,等会也给姐姐瞧下吧,我们和小云一齐迷的路,进到那里面的!”
说话之间感到手上一阵疼痛,见到他用针在自己左手拇指上戳了一下,挤出好多滴血抹在他贴在墙上的那张符纸上。
因为吃疼,阅然赶忙抽回了手,吹了好几口气止疼。虽说人胖血多,可也是自己一碗饭一碗饭吃出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