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的目光,原本还虚晃遮掩着,这会子,已齐刷刷地朝林倾桃看去了。
殷长生环顾了四周,不悦地挑起眉梢。
他当然知道她就一乡野村妇,一个被驱魔观赶出来的废柴丫头,她如今能这般入主中宫,还不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过这丫头好像有点不太聪明,这么快便说漏嘴了。
也罢,是个不会撒谎的蠢女人而已。
“孤看你是今早被吓糊涂了吧。”他不悦冷斥着,撇向一旁的宫婢。
宫婢们被殷长生的威严震慑,纷纷低头,向后退了几步。
“对,是吓糊涂了。”安倾桃苦笑着挠了挠头。
他不屑地瞄了她片刻,双手背到腰部,转身向前走,“走吧。”
安倾桃见他拔步,连忙提起裙摆跟上,“去哪?”
“选秀要开始了,皇后不想去瞧瞧?”他语气倒是比以往要温润了许多,听着甚是舒服。
她刚要说什么,殷长生又继续道,“吴德应该已经在你寝宫候着了,换身打扮,让吴德带你去朝华园见孤。”
什么嘛!他哪里有给自己回答问题的机会。
安倾桃不情愿地嘟了嘟嘴,再抬头看去,他早已不知踪迹。
自安倾桃醒来时,原已是次日清晨了,一年一度的选秀使得宫内比往日热闹上了几分,人言欢笑之声,穿透宫墙巷柳,带来些许生气。
她一番梳洗妆扮之后,由吴德领着,赶往朝华园。
“娘娘初来乍到,凤鸾宫的宫人和装潢都还未来得及准备,等娘娘行了封后大典,一切都会置办妥当的。”吴德微微躬着腰,引着她向前走去。
安倾桃左顾右盼着,朝华园外围已是叶绿花红,许多她从未见过的花,在这竞相开放,殷红十里,繁华似锦。
可想而知这里头了。
“不打紧的,我就一黄毛丫头,没这么多规矩。”她一面答着吴德的话,一面观赏着途经的风景。
远远瞧着,清澈碧绿的小湖泊对岸,两道红廊正中央的越角亭上,汇集着莺莺燕燕,比那旁的繁花还要艳丽。
想必皇帝就在那选秀了。
吴德的步伐也加快了一些,“对了,陛下让奴才问娘娘,有没有喜欢的字儿,这不皇后娘娘的尊号还未定,陛下想着定个娘娘喜欢的字眼。”
“不是臻字?”她圆溜清澈的杏眸之中闪亮烁烁。
吴德一愣,下一秒失声笑了一下,“娘娘说笑呢,那是娘娘的谥号,死后才有的……”
“哦,可惜了,我倒还挺喜欢。”安倾桃随着他也轻笑了起来,模样甚是讨喜。
“想来也怪,娘娘还是主子里,头一个可以瞧见自己谥号的。”吴德继续陪笑。
二人闲聊间,前方传来了女子的争吵哭闹声。
“你一个乡野村婢也配来本小姐跟前说话!还不快滚开!”
安倾桃张望而去,见一身艳粉长裙,珠翠满头的女人正打骂一个绿衣单薄的姑娘。
“不过是个护军参领的义女!怕也是被抓包顶上来的吧?本小姐可是内阁大学士家的嫡长女,你也配到我跟前碍眼,看我不教训你!”
说着,那女人便要动手,身旁的秀女和宫女没一个上前阻止的。
明眼人自然看得清,那些所谓的义女们,都是从偏远村庄抓来顶替的,可秀女之中也不乏有不怕死的真正官家女子,想来后宫之中争个高位娘娘。
这两股势力之中,帮谁捧谁,宫人心里和明镜一般。
“住手!”安倾桃自然看不下去这样恃强凌弱的场面,她提裙便往人堆里走去。
苍碧的巴掌刚要落下,就被人截了下来,她怒眼瞧上了那个握住自己手腕的女人,不屑讥笑道:“你又是哪来的货色?”
身后的吴德刚要开口,却被安倾桃抢先了一步,“我是大将军家的义女。”
苍碧甩开她的手,厚唇向上一扯,发出嘲弄的冷笑,“不过也是义女,从哪个山沟沟里被抓来的吧?在这给本小姐逞什么英雄?”
安倾桃拉过那个弱势女子,将她护到身后,“如今义女嫡女的,不过都是一介秀女,能否入得陛下之眼还未有定论,你就在这欺凌他人。若是落选出宫,姑娘笑话可就大了。”
苍碧狠狠白了她一眼,厉声叫唤,“你以为陛下会看上你们这些乡野妇人?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惹了本小姐,我回去禀告父亲,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正说着,她再次扬起巴掌,想要教训一番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放肆!这是皇后娘娘!还不快跪下领罪!”吴德高声一喝,从安倾桃身后走了过来。
周围宫人们茫然一惊,见到吴德开口,立马整齐跪下。
众人面面相觑,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新皇后十分陌生。
“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说是秀女离世,这才追封的皇后么?”
“听说是太医误诊,这会便直接入住中宫了!”
苍碧不敢置信地盯着安倾桃,“皇后娘娘?这宫里何时有的新皇后?”
“放肆!这是昨个陛下钦封的皇后娘娘!这么些个不长眼的蠢东西!还不快跪下参见!”吴德的嗓音极其尖锐彻耳,还未跪下的秀女宫人,这会被吓得连忙跪地参见。
苍碧的眼瞪得极大,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皇后娘娘……”
她微微抬头,这才带了点脑子仔细瞧了安倾桃的装扮容貌。
黄色碧霞罗裙,上头绣着金丝羽雀,云鬓峨峨下缀着几串白玉珠,映着那精致小脸。
桃腮泛红,檀口粉嫩,娇嫩欲滴间尽显倾城之姿。
苍碧立马低下头去,再不敢吱声了。
安倾桃丝毫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反而笑意愈浓。
她俯身拍了拍苍碧微颤的脊背,声色温柔,“一会陛下面前,本宫期待你的表现。”
语罢,她一手搭上吴德的腕臂,一手提起裙摆,欲要扬长而去。
“皇后娘娘!”
一直躲在她身后那个被欺负的绿衣姑娘叫住了她。
安倾桃转身看去,只见她匍匐在地,声音带着点哭腔,“恳求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