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命吗?”我开口问李明,声音不大。
李明没听清楚我的话。
他想当然的以为他骂了我,所以我肯定是在回骂他。
李明气势汹汹的反问了我:“你刚才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七婶刚刚已经开口骂了街。
那些惹不起七婶的“小鬼”都被吓退了,现在敢留下来的都是村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铁了心要看这场热闹的人。
见我开口应战李明,立刻都停止了议论。
那么大一群人,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我问你信命吗?”我又开口问了李明一遍。
这次李明听清楚了,他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就趁着李明分神之际,抬手捏住了李明的大拇指。
“啊——!”
李明发出一声尖叫,直接被我掰着指头压的蹲了下去。
我抬头看向七婶。
七婶的脸色是我预料之中的纠结。
她既想救儿子,又怕我因此不救她的女儿。
我微笑着点头道:“婶子,你知道我跟大明子从小关系就不错,他在外面那么多年难得回来。我们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今天恰逢其时,我就破例帮明子摸摸骨相,也算是偿了我们小时候的缘分。”
七婶这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又微微摇头对七婶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心急是要坏大事的。”
七婶是个通透人,一下就听懂了我一语双关的暗示。
其实这事,在场的人都应该看的明白。
今天要嘛李明摆平我,让救护车拉走李小卉。
要么我摆平李明,然后让大家看看我这个“小五仙”是不是像我爷爷“老五仙”那么有本事。
七婶叹了口,扒着救护车坐了进去。
我捏着李明的右手大拇指把他提了起来,伸手又捏住了李明左手的拇指。
李明还没来得及喊疼,我就松开了他的右手,一根根捋起了李明左手的五根指头。
日常习惯性的说法,都是男左女右,所以大部分人也下意识以为看手相摸骨也有同样的说法。
实际上这是错误的。
在“相学”之中,并没有确切的左右之分,更没有性别之论,凡事因人而异。
非要分个左右,那就只有一个说法:男生左手看先天,右手看后天,女生反之。
如果哪天,大家遇到看相只看一只手的,那肯定是遇到了骗子。
“大明子,你指骨纤长,是天生的聪慧,难怪能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啊!”
我捋完李明左手的五根指头,他已经痛的叫不出声。
爷爷从小就捋着我的骨头,摸着我的皮相,看着我长大。
我最知道出这一手的轻重,换来的是什么滋味。
现在我是明摆着要教训李明,下手肯定就轻不了。
而且我也不是真要给李明看骨相。
我捋完了他的手指,转而又捏住了他的耳朵:“哎呀,大明子!耳骨灵动其性燥,你这性子得改改了。”
李明这时缓过了一口气,又来抓我的手。
我提着李明的耳朵,提溜着转了个圈。
李明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捏住了他的腮帮子。
“颌颈骨斜出,刻薄无情。”我一把推开李明摇头道,“兄弟,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做人了,不然后半辈子亲子离散,朋友疏远,日子顺畅不了!”
李明坐在地上低着头不出声。
七婶爱子心切,早就按耐不住,这时好不容易见我们俩人分开,她立刻就跳下救护车扑到了李明身边。
谁都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李明突然掐住七婶的脖子,把她推翻在地!
儿子打了亲妈,这在农村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只有我冲上去,一把拉起七婶挡在她的身前,
我对李明吼道:“这是你亲妈,就算你刻薄无情,也不该跟七婶动手,你这叫忤逆!”
李明两眼血红,死死瞪着我:“你算什么东西?我的家事轮不着你一个外人来管!”
“外人?”我嗤笑一声,玩味的看着李明,“按辈分你妈叫我叔公,我就是你的太叔公,你说谁是外人?你说我能不能管你这个忤逆子!”
“能——!”
看热闹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紧接着叫“好”声此起彼伏的连成了一片。
这样的结果是理所当然。
李明但凡理智一些,打过七婶之后解释成“误伤”,这事也还能勉强敷衍过去。
可惜此刻的李明已经没有了理智。
现在的局面正合了围观之人的心意。
单纯的看热闹,哪有参与进去带劲?
有机会参与进去,占了公道大理,还只帮腔不用亲自上阵硬磕,换谁谁不上头!
来自四面八方的斥责不但没有压下李明的气焰,反而让他更加的癫狂。
李明再次伸手拽住了我的衣领:“金灶沐!别以为偷袭我占了点便宜,我就会怕你,别忘了当年我是怎么修理你的!”
“当年?”我低头冷笑,“你要不提当年我都忘了,当年我跟你是铁哥们儿,我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你竟然骗我出门,还带人埋伏起来打了我一顿!”
“没错,我就是打了你!”李明脖子上青筋暴突,脸上也涨出了猪肝色。
他把脑袋凑过来,紧紧抵着我的额头:“当年我何止是打过你,夏义乡十个村,那年高考成绩比我好的,哪个我也没放过!”
李明喊出了这句话仿佛得到了释放,满脸的快意舒爽。
他伸出手指嚣张的对着人群划拉了一圈:“你们都回去问问自己家的孩子,都谁挨过老子的打,被老子打过的都是聪明的傻子,没打过的连傻子都不如!”
“啪——!”
李明话音刚落,七婶一巴掌就呼了上去。
势大力沉的一巴掌,直接就把李明呼翻在地。
李明不可思议的看着七婶,神情间的癫狂反而收敛起了几分。
但七婶并不准备就此放过李明。
她抄起了驰骋门头沟半生的压箱底绝技“五把抄”,朝亲生的骨肉儿子脸上挠了下去。
这一幕骨肉相残,再次让围观的人沉默了。
没人出来拉架,连我站在旁边都一动不动。
当年挨了李明那顿揍的原因,我今天总算找到了答案。
竟然只是因为嫉妒我高考成绩比他好?!
而且被李明这小子暗算过的,还不止我一个!
对于周围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来说,什么打亲妈,犯忤逆,说到底也是别人家的笑话。
可要是自家的孩子挨过打,受过别人欺负,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七婶是在打李明吗?
他是在救李明。
李明当着这么多人揭开这个秘密,已经是犯下了众怒。
石门沟不是大城市。
工作不爽跟老板闹一场就换家公司,闹得太大业内名声坏了,大不了就换个行业。
邻居烦人大吵一架,真闹到水火不容,直接搬家世界也就清净了。
这是大城市才有的自由。
在农村,在石门沟,犯了众怒,没了人缘,就等于混不下去。
红白大事人不到,那是面子上下的软刀子。
看不见的地方设槛挖坑攮硬刀子,才是真要人命。
七婶多精明的人啊。
她把当众教子这出戏演成了血雨腥风。
李明被挠的眼镜早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格子衬衣也被撕成了破布烂条。
教子教到这个程度,就算是谁家孩子吃过李明的亏,也不好意思再嫉恨了。
前有车、后有辙。
李明现在的结果是他罪有应得,可我还是些于心不忍,后悔下手太重。
我说的重,不是帮他摸骨的手法重,而是对李明用了家传的手段——喻真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