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姐姐从小才高八斗,是京都声名赫赫的才女。
人人都称它为小诸葛。
曾经在宫宴上她寥寥几句提点,让太子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很快大业边郊的饥荒就被平定下来。
就连当今圣上都陈赞她秀外慧中。
大夫人王氏风光满面,[我们玖暮呀,还算争气,不枉这些年来我的悉心教导。]
众权臣纷纷附和,[林家长女不仅长相出众,还足智多谋,不愧是尚书府的千金呀!]
文人墨客也纷纷抚须赞叹林玖暮小小年纪堪比三国时期的女诸葛辛宪英。
说话间他们略带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同是尚书府千金,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夫人听后满意地笑了。
更有肆无忌惮议论的人说,[二小姐空有皮囊,美则美矣,却毫无灵魂。]
简直是杀人诛心!
每次他们夸赞我的嫡姐林玖暮时,这一幕都会自动上演。
从姐姐三岁能诗,七岁能赋开始。
我就是在林玖暮陪衬下,别人口中空有皮囊,腹中草莽的废物妹妹。
原本我也以为嫡姐如传言一般才华横溢、天赋异禀。
直到某天一个京都姓刘的贵女看不惯她风头出尽的做派,酸了她一句。
姐姐抬手看了看旁边断壁残垣。
作为她的小跟班的我立即伶俐、察言观色地将旁边残缺的砖头递给了她。
那时我还并不理解她要砖头的用途。
直到她将砖头砸到贵女跟前一寸之远。
轻慢地丢下一句,[城南城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砖头碎裂,粉尘散开,那个贵女被吓得瑟瑟发抖,立即噤若寒蝉。
这熟悉的对话和神情,瞬间让我想到了我的继姐许念。
从她进了我家后,便霸占了我的卧室,抢了我的玩具,每天胁迫我帮她写作业。
后来因为我的宁死不屈,油盐不进。
她就是以现在嫡姐吓唬贵女这样的神色和话语吓唬我的。
就连脸上的神色也一模一样。
我一下就看清了,这货居然是在现代处处和我针锋相对的继姐!
原来不止我穿越了过来,还有她。
2
今天是皇室狩猎的时节,名门望族都回来。
我那名满京城的嫡姐自然在受邀名单中,而我也托她的福跟着一起出席。
其实我之所以想去狩猎,不过是因为猎场上的烤羊肉加羊乳羹是整个京城一等一的美食。
错过了这个时机,下次能够进宫一饱口福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小姐,配上这个簪子看着灵动很多。]
我的替身丫鬟红舸替我整理发髻满意地笑了。
我将头上的簪子取下,只留下一个素色钗子。
和姐姐相处这么多年,如今一朝穿越来到了异世,她是嫡出,我是庶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觑着她的脸色。
要想活命就不能得罪她。
她性格张扬最痛恨冒头之人。
断不能像在现代一样和她争锋相对。
所以我学会了低调做人,决不冒头。
从小林玖暮偷懒我放哨,她翻墙我搭梯,她打人我递凳。
在几个庶出的姐妹中,我最安分,也最机灵。
所以我才会有此次狩猎的机会。
林玖暮在一堆堆妆奁中犯了愁,她手拖下巴,神色凝重。
看见我来,她抬起下巴,[玖朝,你觉得这个玛瑙手钏和这个碧螺春手钏那个更好看?]
她的品味和我不同,我一时犯了难。
[都好看。]
或许是以为我在糊弄她,她的脸色立即冷了几分。
我自然是在糊弄她,但是不能让她看出端倪,我颔首。
[姐姐天生丽质,人比花娇,和这些俗物一比,自然是你在点缀首饰。]
我表现得极尽诚恳,溜须拍马那叫一个恰到好处。
她立即满意地笑了。
3
说是狩猎,实则不过是贵妃娘娘为诸位皇子挑儿媳的日子。
我不善于应对皇室中的应酬,所以便带着枣糕蹲在树林中喂蚂蚁。
当我捏碎糕点后,蚂蚁开始倾巢而出。
正当我玩的起劲的时候,我的发髻一松。
我转过头看见七皇子祁岳晃了晃手中的发簪,那是从我头上取下的。
他剑眉星目,唇红齿白。
展开折扇幽幽地笑着。
[哎呀,堂堂尚书府千金,居然不注重仪容仪表,成何体统?]
他是贵妃唯一的孩子,皇上最宠爱的幼子,自小顽劣,金尊玉贵娇养长大。
[明明是你拿走了我的簪子,你怎么这么.....]
可耻两个字被我吞咽在肚子中。
贵妃娘娘捧在心尖尖上的儿子,我可开罪不起。
他笑着问身边小厮,[你有看见我拿她的簪子吗?]
两个小厮连连摇头。
他得意地耸耸肩,[没人看见,听到没,小傻瓜?]
纯纯的无赖。
他总是这样,在姐姐身上吃了闷亏就从我身上讨回来。
把看人下菜碟做到了极致。
上次姐姐说他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比不上太子的勤勉从政,心怀天下。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档子事。
4
[老七,你怎么老捉弄玖朝呢?]
太子轻斥祁岳,就连训话,他都说的极其温和。
他虽然身为储君,位居高位,却自来爹不疼,娘不爱。
他身处淤泥,却极尽温润。
对人谦谦有礼,是任何女孩子都会喜欢的性格。
不像七皇子的纨绔,八皇子的疏离。
就连姐姐也沉沦无法自拔。
祁岳自来和太子祁岭不和,每次两人见面他总是单方面剑拔弩张。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祁岭的时候。
那时姐姐在御花园中扑蝴蝶,却意外地撞到了宫人手中的木匣。
随着哗啦一声响,所有人都惨白了脸。
地上碎裂着玉佛,那是皇后送给太后的寿辰之礼。
贵妃娘娘的苛责在整个皇宫中是出了名的。
姐姐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慌张地捏着裙角红着眼眶不知所措。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是太子站了出来,他一袭白色锦衣,温润如玉,跪在贵妃娘娘的凤栖宫,脊背挺直,[儿臣不小心损坏了贵妃娘娘的玉佛,请责罚。]
太子是先皇后所出,贵妃早就想拿捏他,可惜寻不到错处。
那是太子被罚的最重的一次,跪在太庙外思过。
后来姐姐撑着伞替太子挡雨,被七皇子撞见又闹得沸反盈天。
太子的罚跪因为姐姐的探视从二十四个时辰变成四十八个时辰。
我那时在想这货能不能长点心,少惹点麻烦,消停一会。
太子也能安心受罚。
5
太子本就身子孱弱,再加上此次受罚,生了一场大病。
姐姐内心过意不去独自溜去东宫原本是想探访太子。
却被在门口守株待兔的七皇子拦截住。
七皇子虽然顽劣,却顶顶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
他火冒三丈,[你一个女眷夜闯东宫干嘛,你连清白都不要了吗?]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赶紧回去。]
额……这话怎么有现代霸总强制爱那味。
姐姐不听非要进去,俩人争执吵成一团,后来引来了贵妃娘娘。
导致俩人都被带走了。
我原本是因为比较好奇姐姐的行踪动向,所以也一路跟上来了。
看到这里,我也准备开溜了。
就在这时,红色鎏金门被打开了。
太子披着大氅脸色苍白,叫住了我。
[是玖朝吗?]
太子声音很虚弱,却很好听,温和如细雨,[你是来看我的吗?]
我尴尬地连连点头。
实在摸不出拿的出手的东西,我将怀中最后一块枣糕贡献给了他,[这个给你,可香了。]
虽然我很护食,但他是姐姐喜欢的男人。
我的小算盘打的飞快,也就是说讨好了他就等于讨好了姐姐。
用一块糕点换未来的锦绣前程何乐而不为?
6
姐姐是孩子王,所有的皇子都想跟姐姐玩,偏偏她眼中只有太子。
好不容易协商完可以多人一起玩的捉迷藏,我在旁边帮她们放哨。
但是很不幸一颗天降蹴鞠砸中了姐姐的头。
从冷宫中走出来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
他站在门口紧紧盯着那颗滚远的蹴鞠想去捡回来却被七皇子拦住,[贱种,砸了人就想跑?]
少年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我下意识感觉他眼中的寒雾更深了。
姐姐只是被轻微砸了一下,并无大碍。
太子出面阻拦,[祁岳,别胡闹。]
原本这事并不大,但祁岳却厌极了岳岭,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和他唱反调。
后来那个少年被七皇子狠狠地打了一顿。
少年一声不吭,毫不求饶。
我现在依旧记得少年的眼神疏离中透着寒彻人心的刺骨。
当所有人走散后,那个蹴鞠已经四分五裂了,我将它补好递在少年的手中。
少年站在冷宫门内一言不发。
半晌才接过我手中的蹴鞠。
我咧开嘴冲他灿然一笑,[如果下次想和我玩就把蹴鞠扔出来吧。]
那时我想我和他都是被围困囿于后院之中的人,所以便多了一分怜悯。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少年名叫祁昀,是辰妃之子,那个蹴鞠是辰妃去世后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7
后来父亲说我老是帮姐姐窝藏罪责,将我关在府中,不让我出去惹事生非。
我凭借着多年的阿谀逢迎才能再次参加狩猎。
太子刚刚问完七皇子为什么最喜欢捉弄我。
祁岳摇了摇手中的折腰,不咸不淡极其诚恳地来了一句,[因为她最好欺负。]
这些年,祁岳每次吵架都吵不过姐姐。
姐姐总是能够快准狠的抓住他的痛点,让他哑口无言。
在他们战火蔓延时,我仍在一边大声替姐姐摇旗助威时,毕竟姐姐心情好了才会带我出去玩。
或许是拿捏不住姐姐,七皇子便找了我这个软柿子杀鸡儆猴。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久我草包的名号名满京城,这都功归于祁岳。
后来还是太子让掌事姑姑将我带到了皇帐替我梳妆,这事才过去。
当我赶到宴席时,所有人已经坐齐了。
我坐在下首,直直地看着太子,比起小时候的稚嫩,如今他越发出挑。
由于身体孱弱,他自来皮肤白皙,眼神潋滟如秋露。
这几年太子显赫的功绩离不开姐姐的帮忙。
姐姐总是三言两语能指出其中根源。
她将自己的现代知识全部一股脑子的倒给了太子殿下。
有时候我也在想这么精明的姐姐为什么会一股脑,死心塌地拯救太子?
难道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本小说,姐姐是穿越自带光环的女主,她的任务是拯救男主太子?
我觉得越盘越有道理。
我早就想好了,抱紧女主的大腿,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安终老。
8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专注,我感受到了旁边的一记冷冷的眼刀。
我抬头撞上了八皇子顾昀的视线,他的眼眸带着寒冬的冰渣子一样直直射向我。
后来还是太后提醒,皇上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在冷宫长大的孩子,自此之后他被送往边关。
脱去了幼时的干瘦,如今他身姿颀长。
明眸皓齿,惊艳绝伦。
他一身玄衣立于赛场,脊背挺得笔直,迎面给人一种利剑出鞘的凛冽感。
我锱铢必较也回了他一记眼刀。
他冷冷转过头,不再理我。
今日狩猎姐姐拔得头筹,我最拉跨。
途中贵妃娘娘落入了猎人捕猎的猎洞里,是姐姐最先发现她,喊人将她救了上来。
所以贵妃颇为喜欢姐姐,一直对她很热情。
太子向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故作热情地拉他起身。
如今太子越发出众,贵妃娘娘越担心。
毕竟随着七皇子的年岁渐长,他越发离经叛道,心思完全没有在国政上。
贵妃娘娘开口,[岭儿贵为东宫之主,如今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不知是否有心仪的姑娘,若有母妃定为你做主。]
太子缓缓行礼,[儿臣身子抱恙,不想拖累他人。]
[如此看来,就是没有喜欢的姑娘。]贵妃笑吟吟,[自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如此你的婚姻大事我来替你做主。]
这一句倒是引起了场上众人的注意。
毕竟太子自幼身子都不太爽利,有谣言说他活不过二十五。
再加上太子的生母是已故皇后,太子虽然勤勉朝政,却并不得圣上的喜欢。
朝中局势,众人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并无人愿意将自家闺女送入东宫,怕某一天不得势的太子一命呜呼,自己的女儿也就成了亡命寡妇。
[我瞧着尚书府的二小姐谦逊知礼,温和文雅,与你甚是相配。]
贸然被点名,再听到贵妃娘娘说话的意图后我整个人懵了。
她简直是将我往火堆里推。
她乱点什么鸳鸯。
没看见姐姐瞪我凶狠的眼神吗?
简直是飞来横祸!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七皇子和姐姐异口同声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我默默感叹,这两人真的不是一般默契。
额....
七皇子?他又瞎跟什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