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村

我们村，跟其他村不一样。

家家户户都盼着怀女胎。

因为生得女孩越多，日子就越富裕。

母亲为了生女孩，送走了三弟、四弟。

很快她就怀了女孩，可她不知道，这会害惨我们全家。

正文

01.

我叫丑丫，是家里生下来的第一个女孩子。

我住在娘村，村里的人都很善良，她们经常会笑着给我送好吃的。

虽然我觉得村里的人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村里唯一的女孩子。

她们每个人都想生下一个女孩子，但是她们从来没有生下来过。

我在村里生活了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娃。

我还有三个弟弟，最小的四弟也已经会走路了。

他们长得白白净净的，特别可爱。

我每次上山拔完野菜回家后，就跑到他们身边捏捏他们的脸蛋。

这天，我一如往常上山拔野菜回家准备做饭。

还没走进家门我就听到了弟弟们在哭。

我扔下背篓赶忙跑进屋子里。

弟弟们被母亲踹倒在地，嘴角还有血流出来。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这么讨厌弟弟们。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赔钱货！就知道哭哭哭，除了哭你们还能干什么？」母亲叉着腰，扯着嗓子嘶吼着。

母亲的怒吼吓得弟弟们哭得更加厉害。

我看了一眼坐在床上抽烟的父亲，想必他也不会上前来哄哄弟弟们的。

我没有出声劝阻母亲，因为我知道她是不可能听我的话的。

之前每一次弟弟们挨打，我就尝试去讨好母亲。想要让她别再打弟弟的时候，只会换来更严重的打骂。

有的时候我也不太明白。

为什么母亲一直不喜欢我和弟弟们。

难道是因为我长得丑吗？

我自出生脸上就带有大块大块的紫红色胎记，整个脸上、脖子上几乎占满了我整个皮肤。

但是不应该啊。

村里的人孃孃都很喜欢我，每次见到我就会笑着给我野菜干吃。

况且，我是村子里唯一的女娃，母亲应该要感到骄傲才是。

三个弟弟一直跟着我睡觉，父亲和母亲每晚都会在一起玩。

我们的房间是挨着的，每次他们玩的时候，吵闹声都会打扰的我睡不着觉。

后来，听村里人说，我才知道那是父亲和母亲想再要一个女孩子。

我们家在村子里算是穷人家，吃不起黄色饼饼，也吃不起白色的米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一直想要生孩子，明明家里的孩子已经很多了。

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的地方是，村里人他们家里就只有一个男孩子，而我们家有三个还有一个女娃。

每次见到村里的孃孃肚子大起来之后，再过一段时间肚子就又没有了，但是他们家里并没有新的小孩。

等孃孃肚子小了之后，家里就会有好多好吃的、买好多新衣服。

我观察了我的母亲，她肚子小了之后，我们家并没有好吃的，也没有新衣服。

母亲想要生孩子，我就给母亲上山摘多一点的野菜回来，让她吃多一点，好怀上新的弟弟妹妹。

连着半个月，父亲和母亲每晚都在玩游戏。

我每天摘满满一篓筐的野菜给母亲吃，她也没有怀上宝宝。

后来，母亲出去上邻村找了一个算命婆。

算命回来的时候，母亲脸上洋溢着微笑。

我想肯定是有办法了。

自母亲算命回来后，对三弟、四弟特别好。

吃喝都先紧着三弟和四弟。

这让三弟、四弟受宠若惊。

三弟、四弟生下来之后，母亲从未喂过他们奶水。

父亲也任凭母亲把他们丢在一边不管。

我见弟弟哭得嗓子都哑了，就拿野菜熬的水一点点喂给他们喝。

但是水不顶饱。

我哭着问母亲怎么办时，母亲翻了个身说：「养不了就淹死。」

自此，我就不敢再麻烦母亲。

现在看到母亲对他们很上心，我也感到很欣慰。

三弟、四弟终于得到母亲的关爱了。

02.

这天，母亲让我带着二弟上山捡柴火，说要带着三弟、四弟去买肉，晚上回来炖肉吃。

我和弟弟们欣喜不已，家里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肉味了。

母亲给三弟、四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带着他们就出门了。

母亲前脚刚走，我就带着二弟上山捡柴火了。

我和二弟边哼着歌边捡柴火，想到一会就能吃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在我和二弟下山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一个算命婆。

她拦住我们的去路，问我的母亲是不是带着弟弟出去了。

我警惕地看着她，把二弟护在身后。

「孩子，你叫什么？」算命婆穿得很奇怪，她的脸上还画着很多奇怪的线条。

「我叫丑丫。」

「好孩子，你没有大名吗？」

大名？我没有大名。我出生之后，母亲没有给我起名字。

他们都叫我丑丫。

算命婆长得很吓人，她一说话，脸上的额皱纹和彩色的线条就跟着一起动。

「孩子，快回家去吧。要想再见到你的弟弟，可要赶快去把你的弟弟接回来。」

算命婆说完就离开了。

把弟弟接回来？

我不明白算命婆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总是一阵阵的慌张。

我带着二弟急忙往村子里赶。

想必母亲已经带着三弟、四弟买肉回来了。

刚一进村，村里的孃孃就招呼着我过去。

「丑丫，你这是带着老二干什么去了啊？」孃孃笑着跟我们打招呼。

「孃孃，我和二弟上山砍柴了。母亲今晚给我们炖肉吃。」我开心的跟村里的孃孃们分享这一好消息。

在村子里也只有村长家能经常吃得起肉了。我想让他们羡慕我们。

「哟，丑丫，你娘真狠得下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为他们说的是母亲能狠得下心来请我们吃肉，便回应道：「我母亲对我们可好了。」

说罢，孃孃们就开始大笑起来。

我和二弟也跟着她们傻笑。

「丑丫，过来。孃孃给你个野菜干吃。」孃孃挥着手招呼着我过去。

我开心地接过了孃孃手里的野菜干，转身给了站在我身后的二弟。

「老二，快吃吧。」老二跟着我在山上捡了这么长时间的柴火，可别累坏了。

老二刚要把野菜干塞进嘴里，就被孃孃抢回来了。

「哎，丑丫。我这是给你吃的。你给了老二，我这不白搭进去一根野菜干。」

「孃孃，我不饿，老二干活累了，给老二吃吧。」

「老二是个男娃，又不是头胎。给他吃哪能保佑我。」孃孃说着就捏着我的脸把野菜干塞进我嘴里了。

旁边的孃孃们都哈哈大笑，还要孃孃捧着肚子笑着说：「老杨家媳妇，你这老怀不上女娃是你男人不争气，怎么还信这旁门左道呢。」

「是啊，他老刘家，第一胎生了个女娃，这不后面也连连都是男娃。」

「说到底还是老刘不争气，那儿不行，哈哈哈哈哈。」

「老刘家也是倒霉催的，第一胎怀着的时候耀武扬威，恨不得让邻村都知道她怀了女娃。结果生下来个丑娃，赔钱给都没人要。哈哈哈哈哈哈」

「……」

村里人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我和二弟站在一旁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我感觉到她们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刚要带老二回家的时候，就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你们是不是闲的，嚼人口舌的一辈子怀不上女娃。」母亲气势汹汹的从身后的柱子旁走过来。

我嘴里还嚼着野菜干，孃孃晒的太硬了，我嚼着太费劲了。

「现在村子里生不下女娃的可就你一个人。」

「是啊，老刘家媳妇，你让老刘赶紧努努力吧。」

「就是，不行你就背地里找一个。反正老刘在外边打工也不经常回家。」

村里的人嘲讽母亲，母亲说不过她们，只得冲我撒气。

母亲一把把我嘴里的野菜干揪出来扔在地上，指着我的脸说道：「丑丫，以后不准再吃别人给的东西，听见了没？」

我吓得不敢说话，慌张的点了点头。

母亲带着我和老二往家走。

身后的孃孃还在冲着我们说话。

说什么我娘心狠，以后死了会下十八层地狱。

我心里很不舒服，她们骂我母亲，我以后再也不会和她们说话了。

回到家，我才发现，三弟和四弟没有跟着母亲回来，母亲也没有带肉回来。

「母亲，三弟和四弟呢？」

母亲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小瓶子。

小瓶子里的东西黑黑的，看不出来是什么。

直到晚上三弟和四弟都没有回家。

我忍不住再次问母亲。

母亲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他们过好日子去了，你要再敢问，我就把你丢上山喂狼。」

过好日子去了。

三弟四弟不在家里怎么过好日子。

我不敢再问母亲。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给母亲称了一大碗的野菜汤。

母亲拿出今天带回来的小瓶子，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汤里。

这次我看清楚了，黑黑的，细细的，像是一根一根的。

看起来跟剪碎的头发一般。

直到晚上睡觉，三弟四弟都没有回家。

我突然想起今天在山上遇到的算命婆。

她说要我赶快去把弟弟接回来。

我躺在床上十分烦躁，心里一直很担心弟弟。

趁父亲、母亲还有老二睡着之后，我拿着手电筒就出去了。

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就拿着手电筒在村子里找。

我一直找到了第二天晌午，找出了村子，都没有找到他们。

心里虽然很担心，但是想着还要给家里人做饭，就赶忙往家里跑。

等做完饭之后我再接着找。

刚进家门，我就看到了几个陌生人在我家门口大吵大闹。

03.

有一男一女，看样子已经有六十多岁了。

他们坐在我家门口，哭天喊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村里人都围在外面。

我爬上墙外的沙堆，一溜烟翻进了院子里。

刚走进院内，我就看到了躺在院子里的三弟和四弟。

他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你们都评评理，我花大价钱买了这俩孩子，就是想着老了有俩孩子承欢膝下。你看看这孩子半夜往家跑，掉河里淹死了。这人也不还我们钱。还有没有公道了。」

我看着三弟和四弟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三弟和四弟不是跟着母亲去买肉了吗？怎么会这样？

三弟和四弟穿的很体面，他们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好料子。

但是他们头上没有了头发。

我突然想到了母亲昨天带回来的小瓶子。

村里人迎合着这两个陌生人想要让我母亲出来。

他们手里拿着锄头、铁锹、榔头和各种工具。

母亲在村里人的叫喊下，推开了门。

「这人我是已经卖出去了。咱们昨天交易已经结束了。你现在把孩子带过来，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你们弄死的。」

「你看看这人，我们年纪这么大了，还能骗人不成。」

「就是，我光明磊落了一辈子，怎么可能杀人。」

父亲一直没回来，母亲一个人说不过他们。

母亲是铁了心不想把钱还回去的。

「这钱我已经花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母亲抱着胸，表现的一副无所谓的状态。

他们都不敢真的怎么样，总不能真的拿走母亲的命。

「她家还有一个男的。」

说着村里人就想要带走老二。

我把老二护在我的身后，我已经没有了两个弟弟，不能再失去老二了。

母亲见状也把老二护在身后，「老二，我不卖！我不卖！」

那两个陌生人看了一眼老二，点了点头，对着村里人说道：「老二也行，就是大了点。」

母亲拼了命的护住老二，不让村里人靠近他。

母亲敌不过村里人，很快老二就被村里人抓住了。

「老二是我生的第一个男丁，他还得传宗接代呢，你们别带走他。」母亲一改之前嚣张的样子，跪在地上用乞求的语气说道。

他们不管母亲，转身将老二丢给了那两个陌生人。

我从他们背后冲上去，拉住了老二的手。

「姐姐，救我。」

我心里害怕极了，老二不能被带走。

只要有人一碰我，我就咬他们。

我冲着那个拽着老二的手狠狠的咬了上去。

那个陌生人被我咬断了一节小拇指，他生气的拿着镰刀冲我和老二挥来挥去。

我们三个人总归敌不过十几个人。

最后这场混战是在老二的哭声里结束的。

老二被对方的镰刀剌了双眼。

我拿着衣服的下摆，不断擦拭他眼睛里流出来的鲜血。

老二疼的直在地上打滚。

母亲像疯了一般抱着老二就往村里的医室里跑。

老二瞎了，母亲把花剩下的钱还给了那两个陌生人。

母亲因为这事病倒在了床上。

父亲在外面工作，一直没有回家。

三弟和四弟就一直孤孤单单的躺在院子里。

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把三弟和四弟拉到山上埋了起来。

母亲还是每次喝野菜汤的时候都会放上一些小瓶子里的东西。

母亲说那是能保佑她怀上女娃的东西。

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非要生一个女娃。

果不其然，母亲怀孕了。

她确诊怀孕那天，父亲回家来了，还带了一个算命婆。

这个算命婆和我之前遇到的那个算命婆一点都不一样。

这个算命婆看起来慈祥多了。

母亲不让我在屋子里待着，我好奇，就趴在窗户外边偷听。

「刘大师，您给看看是不是女娃？」

「恭喜啊，龙凤胎。」

父亲高兴的笑出了声。

随即算命婆又说道：「这胎你可得好好养着，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那是肯定的，那是肯定的。」

母亲让我送算命婆走的时候，她和父亲在屋里又说了许久。

龙凤胎，一个男娃，一个女娃。

这一次随母亲的心愿了。

老二常常因为眼睛疼的睡不好觉。

我跟父亲说了这事之后，他说要带着老二出去看医生。

这一次是父亲带弟弟出去。

我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怕老二跟三弟四弟一样被卖给别人。

但是又转念一想，母亲是很护着老二的，没有母亲的命令，父亲是万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我坐在屋里缝被子，但是心里总是很刺挠。

反正是跟着他们去看医生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想着我就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一路跟着，他们上了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山。

我听母亲说，这个山上有狼，专吃小孩。

听说村西孃孃家的孩子贪玩跑到这个山上，结果被狼吃掉了。

我心底有些害怕，想着快步跑过去，有父亲在肯定不会有狼来了。

我还没有跑过去，就看见父亲将老二丢在山上，自己回去了。

我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刚想叫他，就被人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