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的时候带着思文去了一趟水库,那个屋檐挂着风车的房子早就不在了,水库旁边的那棵老柳树比记忆中粗了一些,矮了一些,小时候觉得这棵柳树好大,现在看来,这棵树似乎有了些老态,它没有那么高大,只是当时自己很矮。
跟着思文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会儿,没有好看的风景,只有普通的旧回忆,没多久我们就回去了。
秋天慢慢地溜走了,像是怕冷似的,夕阳比我下班还积极,天空也早早涂上黑色。思文开始在我回家的路上等我,一人一鬼沉默地走在路灯下共享着一个影子。
思文的样子越来越清楚了,虽然别人看不见,但这样一个成年男人的身形在身边陪着,我还是感觉安全了不少。
思文身上穿的是一个厚厚的毛衣,里面还叠穿着一个看起来很厚的卫衣。看来去世的时候是冬天吧。
我第一次听到思文的声音是在一次回家的路上,他突然停住脚步,指着路灯旁边的垃圾桶说:“那里有个鬼”
我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实现顺着他的手指往那边看,什么都没有。
“你可以说话啦。”我背对着那个垃圾桶,往面前思文的方向靠了靠,飞快地路过了那个路灯。
“嗯”
“真的有鬼吗?我看不到他欸。”
“是一个流浪鬼,头发很脏很乱,在翻垃圾,光着脚,破烂的裤脚很长”
“鬼也会饿吗?”
“不会,我想他只是在重复生前每天都会做的事情吧”
听完他的话,我倒不觉得那个流浪鬼有多可怕,毕竟我身边就有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鬼:“那你呢,你生前每天都会做什么呢?”
思文侧头看着我,身子穿过了一个路边的电线杆:“不知道”
“好吧,去超市屯点东西吧,我记得冰箱里是没吃的了。”
“嗯”
盘算着还有一个多月过年,公司最近也很忙总是加班,我打算多买点零食速食类的。看到我拿了很多方便面和膨化食品,思文从购物车里拿出来几包方便面放回货架,提了箱牛奶往车里放。我吓得赶紧用手扶了一下,环顾周围,还好人少,没人看向我们这边,要不看到方便面自己飞回货架,牛奶自己飞进购物车,我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你注意点,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我低声说道。
“哦,抱歉我忘了自己是鬼了”
结完账,我左手拎一个装得满满的大袋子,右手提一箱奶往家走,还好超市就在小区门口。
“我来帮你提吧”
“不用了,我可以。”我可不想被成为路人的焦点,比起让东西看起来自己在飞,我还是想做个自食其力的正常人。
右手有点凉,然后手上重量轻了很多,思文贴着我的手提起了那箱奶:“握着我的手,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思文站在我面前,他的胸膛就在我面前,太,太近了,“哦,好。”我慌张地低下头用手心轻轻包住他的手指,那感觉很奇妙,明明是凉凉的鬼,我的心却跳得厉害,以致于让我感觉手心触碰到的是一块滚烫的石头。
思文低头看我把手放好,就回到我旁边继续往前走,我脚下轻飘飘的,脸上烧烧的,进了门我赶紧松开了手,路过穿衣镜的时候我瞄了一下自己的脸,还好还好红得不明显。
“你心跳的好快”思文捡起我仍在地上的那一大袋零食放到了桌子上。
“你怎么知道?”我警觉道,“我没有。”
“鬼对生命力很敏感的”
我换好拖鞋冲进卧室反锁上门:“不准进来。”
“你怎么了”思文慢吞吞地穿透门担心地看着我,“不舒服吗”
“思文!”
“我在”
“不准进来!”我咬牙道,抄起拖鞋作势要打。
“好吧”思文慢慢退出了门,我没放下拖鞋,抬头看着天花板,果然那家伙出现了,我一个拖鞋扔上去,扔偏了,我无奈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自己玩一会儿。”
“好吧”思文的身影在天花板上消失了。
“床底也不行,衣柜也不行,窗帘后面也不行”
“好吧”思文的声音从床底传来。
我不放心地趴下去看,又打开衣柜,接着去看了窗帘,都不在。我松了一口气倒在床上。
我不会对鬼动心了吧……屋顶耀眼的灯光让我发晕,我闭上眼睛,不行,一定是太久没跟男人接近了,得赶快帮思文解决执念了,只是这么多天来思文只是零零碎碎地想起一些事情,对于执念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啊,怎么办。我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思文思文思文,好烦。我停止翻滚,脑子就像被一团热雾笼罩一样,我跳到阳台上,把额头贴上冰凉的玻璃,但是效果甚微,我又把侧脸贴上玻璃,但是玻璃马上就被我的温度暖热了。
“怎么回事啊。”我不禁低声嘟哝。我推开窗户,把整个头伸出去,让冷冷的晚风慢慢吹散热雾。
“你在干嘛”思文的脑袋在我旁边透过玻璃伸了出来,他的手轻轻拢在我腰上。
我缩回脑袋,拍开他的手。思文盘着腿抬头看我。
“我不是说不让你进来吗?”我扶额。
思文嘻地一声露出他白森森的牙:“你刚刚在干嘛”
“在冷静。”我从窗台跳到床上,又走下床穿上鞋走出门。
思文黏糊糊地跟在我身后:“很危险,以后不要这样”
“知道了知道了。”我打开冰箱,思文已经把买回来的东西摆好了,我向他竖起大拇指,“做的不错,我这几天大概会加班,你可以晚点去接我。”
话音刚落,思文从背后抱住了我,把下巴搁到颈窝。
“你干嘛。”我闪身挣脱,“思文我要和你谈谈。”我喝了一口可乐,把罐子放到餐桌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思文站在原地举着自己的双手看,“我控制不住”
“过来坐下。”
思文听话地坐到我对面。
“你不对劲,我问你,我们约法三章第二条说的什么?”我叉开两根手指冲他比划道。
“没记住”
“思文!”
思文直直看着我“我在”
“在你个头,你都不把我说的话放心上是吧?”我狠狠地戳戳他的额头,“约法三章第二条,你我男女有别,不准越界。重复一遍。”
“在你个头……”
“最后一句!”
“重复一遍”
“思文!”
“我在”思文又嘻的一声露出他白森森的牙。
突然间,思文身上最后一点鬼影也不见了,如果不是灯下没有他的影子,我都要怀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我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