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见并未在正殿,而是选在偏殿的御书房中。
凤倾歌随统领大人进门时,发觉这里还有他人,一袭青色冕服,应当是哪位王爷。而本朝,也只有贤王未及太子继位便先行封王。
她敛下眼中思绪,随了凤修叩首。
“都起了吧。来人,给凤丞相赐坐。”
凤修坐下后,目光先看向了对面的玄无极,微微拢眉,才道:“陛下,臣听闻太子殿下遭人刺杀,却不知此事同小女有何关系?”
玄甄卿冷声道:“这宫中多人昨夜都见到了,贤王同你的宝贝女儿有私被太子撞到,这二人定是怀恨在心,所以才……”说罢,玄甄卿凛冽的目光扫向凤倾歌,后面的话登时堵在胸口。
凤倾歌紧紧跟在凤修身后,眼珠子很是灵活,旁若无人四下张望。发现玄甄卿的注视,连忙捂住小嘴,凤眸中水雾弥漫,似乎是给吓到了。良久,这才怯怯地拉了拉凤修的衣袖,声音细弱蚊蚋:“爹爹,大胡子叔叔瞪着我呢!”
玄甄卿心头一跳,目光微沉。“小歌儿这是?”
凤修脸上郁色渐浓,轻轻握了握凤倾歌的手安抚着,冰冷的目光扫了玄天昱一眼,这才戚戚然道:“陛下有所不知,一年前歌儿受了惊吓,连日噩梦连连,久病缠身,恢复过来便是这般模样。”
闻言,玄甄卿犀利的目光直直落在凤倾歌身上,良久这才幽幽道:“喔?那小歌儿与贤王有私一说岂不荒唐!”顿了顿,淬毒的目光射向犹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怒吓道:“大胆!竟敢污蔑丞相之女与贤王,来人啊!拖下去,斩立决!”
这二人一人是病弱王爷,一人是娇憨不通武学的娇娇女怎能害人?玄甄卿沉着一张老脸,当下也明白这事过于武断,即便凤修护女心切对外隐瞒凤倾歌痴傻一事,但只要稍作探知便能知晓,更遑论牵扯到贤王。
精明的流光闪过,玄甄卿道:“可太子向来温和,并无树敌,如今看来亦只有小歌儿与贤王有嫌疑,诸位对此案可有眉目?”
始终冷眼旁观的玄天昱牢牢盯着凤倾歌,听玄甄卿这么一问,这才说:“诚如陛下所言,太子素来和善,突然猝死东宫恐怕事有蹊跷,该命仵作细细检查,并暂且封锁东宫查找线索才是!”
凤倾歌维持着呆萌的傻笑状,朝玄天昱直勾勾看去,嘴角几欲笑抽了,暗自打量着看似聪颖的晋王,心中不禁腹诽,这半天说的不是空话么!
玄甄卿闻言道:“朕便命你负责彻查此案,至于……小歌儿与贤王暂留宫中,且等此案查清再回府中。”
这老头子是何意,变相拘禁么?凤倾歌苦着脸,并不畏惧皇帝的威严,拉着凤修的衣袖,直嚷嚷道:“爹爹,小歌儿要回家!小歌儿要和爹爹一起!”
凤丞相抬眸,不甚赞同道:“小歌儿这般,留在宫中恐会扰了圣驾。”
玄甄卿抚着两撇长胡子,笑了笑,摆摆手道:“无碍,太子之死诸多疑点,恐怕是终日在外流连惹的祸事。如今矛头直指贤王与小歌儿,与其在府中被人算计,不如留在宫中得好,宫中戒备森严,歹人自当不敢妄动。”
凤倾歌直瞅着玄甄卿笑眯眯地说着假话,心里早将皇家祖上骂了个遍,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目光锁向一副事不关己,病怏怏坐在一侧的玄无极,故作惊喜道:“这不是俊哥哥吗?”
再一次验证心里的想法,凤倾歌的心就像被浇了毒汁一般,火燎火烧的。这不就是当初的那个人么!
就是这个人在自己毫不知情之下,将她圈圈又叉叉,火辣辣的痛了好几天。凤倾歌想着这些,双眼几乎要喷火了。
可看在旁人眼里,这俨然是渴望的火焰。皆是诧异的瞪着眼前这位举止放浪的女子,若非深知凤倾歌脑子不灵光,非得万人唾弃不可。
凤修蓦然抬首,对上玄无极波澜不惊的深瞳,朝凤倾歌猛地拍了一下,斥责道:“歌儿休得无礼。”小歌儿眼光也太好了吧,竟对玄无极垂涎三尺。
若是凤灵在此,一定会忍不住咆哮,外公,妈咪那是杀人的目光,完了还想鞭尸的节奏好吗?您老人家老花眼了!
凤倾歌皱了皱鼻,小心翼翼偷觑了凤修一眼,又看了看玄甄卿,倏然拔腿就跑到玄无极跟前,一下子便扑了上去。
众人瞧见凤倾歌不要命地扑向面色惨白、病恹恹的玄无极,后背陡然一凉,唯恐这一扑,便把人给压得背过气去。
亏得玄无极身旁侍从眼疾手快,闪身便到凤倾歌后方,牢牢揪住她的领子。凤倾歌被这么一揪,差点岔气,硬生生停下,涨红着一张脸,泪眼弥漫,委屈得不得了:“俊哥哥,你也和歌儿一块留在东宫吗?”
玄无极眸色暗沉,凝眉看向凤倾歌,见她一脸期待盯着自己,只觉头痛极了。她当他是死人不成,左一个俊哥哥,右一个俊哥哥,真当他是卖笑的小倌儿?
想到此,玄无极心中竟有几分郁气,双眸的颜色也愈发深沉。然,玄无极面上却是一派平和,朝凤倾歌柔柔一笑,低声道:“有何不可?”
悬着的心平稳落地,玄天昱盯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深潭般的眼瞳冰凉如水。
一夜间,太子离奇猝死成了京城中最热门的话题,同时凤倾歌与玄无极二人关系扑所迷离更被传得沸沸扬扬。
天子现下堪得王储之能的,如今只有三名皇子,三皇子天赋异禀才智过人,虽依仗战功显赫的国舅爷而深受天子宠爱,可出身依然远远逊于晋王。晋王母妃为皇贵妃,国舅为一国丞相,外公系天子太傅。九皇子虽为皇后之子,可身体羸弱,难堪大任……这之后的皇位落在谁身上,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玄天昱对于众人或好奇或谄媚的窥视视而不见,径直命人带走了太子尸身。
他昨夜在府中好好休息,不想今晨便听闻太子被害。玄天昱看着台上僵硬的尸身,眉头紧皱。
仵作还是第一次给身份这般尊贵的人验看,又激动又惊慌,直到他掀开太子的中裤,看向他的胯下。“这……”
“怎么?”玄天昱并未抬头,仍在椅子上坐的牢牢的,手心一盏热茶,惬意自在。
“太子殿xiashen下被人取走一物。”
“取了什么?”玄天昱淡淡道。
“太子殿下的阳具。”
“噗——”刚刚饮入口中的热茶喷出,玄天昱顾不得取出帕子,只将茶盏丢在一旁,便匆忙走到台前。“你是说……有人阉割了太子?”
仵作轻轻点头,心中则暗自琢磨。他已经知道了这等皇家阴私,这日子能好过吗?
玄天昱睨了他一眼,道:“你放心便是,本王保你不死。依你的经验来看,施以这等手段的多为什么人?”
“依小人看,应为女子。”
“女子?”玄天昱喃喃自语,太子不肖父皇,对女子并不热衷,又是谁要害了太子呢。“除却这里,可知道太子是缘何死去?”
“王爷且看太子颈部,此处有一道勒痕,可见皮肉。而太子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约有十余处,出血不大,怕是死后为之。能有如此手法之人,肯定是同太子有莫大的仇恨,不然也不会在人死之后,还对尸体做出这等侮辱。”
“本王明了。太子之事,莫要同他人谈及,不然本王也保不了你。”
仵作不是傻人,自然晓得,连声说道:“王爷放心,小人自当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