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贞是李氏的闺名。
李氏一向有贤名,脸上的笑容无可挑剔:“老太太说的是,一定是佛祖听到了您的心愿,才让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
顾老太君数着佛珠,看向顾明微决定道:“不知你回家,只来得及给你兄长收拾了院子。既然你们兄弟二人早已相识,便暂且住在你兄长院中,等下人们把你的院子收拾出来再搬也是可以的。”
说完,似乎觉得不妥,又向一眼一旁惊艳绝伦的长孙询问道:“连城,你觉得如何?若是不习惯,叫你四弟与他两个兄长一起住也是一样的。”
顾连城扫了顾明微一眼,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必了,四弟胆小,还是同我一起住吧。”
众人听了顾连城的话,又看了一眼恨不得缩在顾连城身边的这位顾家小公子。身为一个男子,竟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怕,若是一直这么胆小怯懦,以后怎么上得了台面?
顾明微吓得小腿肚子都在打颤,只觉得这位阎王恐怕是要找她清算了:“恩、恩公……”
顾太老君大笑:“还叫恩公?”
“长、长兄?”顾明微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顾老太君又笑着同她说道:“一家人哪用这么客套?叫哥哥便是。”
顾明微舌头都在打结,憋了半天才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唤了一声:“哥哥。”
顾连城被她这么软软地一叫,顿时想起那天江边,这个小女子衣裳半敞,主动投怀送抱的样子。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女子,到底是怎么用了两种声音说话的。可两人那天在江边离得很近,他自然注意到了她耳垂上的一颗红痣。
若非如此,他怕真要以为,面前之人真的是他的四弟了。
顾连城性子意料之外的冷清,竟是不打算在大厅多留,见顾明微赖在顾老太君身边不肯走,便回过头问道:“还不跟上来?”
顾明微哪里敢违背长兄的意思,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顾老太君,希望她能改变主意,给自己安排一间单独的院子。
她前世的那间小院就很好,虽然远了一些,可每天多走些路,也可以锻炼身体不是?
可顾老太君却一点都不明白她的意思,还笑眯眯地对一旁的人说道:“没想到连城和阿微的感情这么好,阿微那孩子吃了不少苦,有了长兄教导,一定会有出息的。”
顾明微听到这话,脚下一绊,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顾府的下人只见一个冷若冰霜的俊俏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少年,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少年一脸不情愿,一双灵动的眼睛打着转儿,似乎在想着怎么逃跑。
可少年但凡有一点不对劲,那公子便头也不回地出声呵斥,唬得少年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
直到两人进了一间气派宽敞的院落,下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原来长相出众的两人,竟是刚回到顾府的大公子和小公子。
顾明微蔫头耷脑地跟着长兄进了房间,心里正琢磨着说辞。
孰料,房门“砰”地一声关上,男子身上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吓得顾明微一步步后退,猛地撞翻了一个一人高的花瓶。
她像只被猫逮到的小鼠,下意识想找洞往外钻,却发现自己被堵到了墙角里。
男子宽阔的胸膛就在眼前,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在她鼻尖散开。顾明微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一个男子,长兄很高,她才勉强到他的肩膀,这也让她一抬头,看见的不是长兄那张冰山一样的脸,而是露在衣领外的喉结。
在男性气息的包裹下,顾明微有些不安,想要挣脱开长兄的控制。谁知一伸手就碰到了他胸前结实的肌肉,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什么,她顿时感觉脸上发热。
房里只有微黄的山水灯罩里透出暧昧的光线,让两人沉重的呼吸声,显得分外明显。
顾连城低头就能看见身前的少女,仰着一张无辜的小脸看着自己。她的皮肤白得像牛乳一样,甚至近乎透明,一双大眼睛圆瞪着,露出一丝惶恐。
这一个月来,不知他是怎么了,明明早该把她忘个干净,却屡屡在不经意间梦到。
然而,他知道,这自然是她的手段。若非有所图谋,又怎会紧跟着他来到顾家?
顾连城一把擒住少女的下巴,目光冰冷:“怎么?在江州不够,还想跟到京城来报恩么?”
顾明微吓坏了,可被长兄捏着下巴,她只能跟着踮起了脚尖:“明微不敢。”
“不敢?”长兄嗤笑一声,沉声说道,“我看你是胆大包天,不然又怎敢女扮男装,冒充顾家血脉?”
“我没有。”她的下巴被长兄捏着疼极了,眼眶里便不争气地有了泪水。
长兄显然不信,冷哼一声松开了她,大手伸向她的发髻,将她束发用的木簪拔了下来。
一头绸缎一样的青丝倾泻而下,被长兄挑起一缕,放在手中把玩。她辩解完之后,长兄反倒什么也不问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仿佛她是什么送上门的新奇玩意。
顾明微这才彻底明白自己的处境,现在的她就如同主动把把柄递到长兄手里。到底是要揭穿她,还是替她保守秘密,都由长兄一个人说了算。
如今看来,长兄非但不愿正面回答自己,还存了戏谑的意思。
顾明微全身都绷紧了,软声求道:“明微实在不能与长兄同住,还请长兄放了明微,让明微到别的院子去吧。”
长兄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像是一尊不知冷暖的泥菩萨一样,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顾明微咬牙道:“难不成,长兄后悔了,想要挟恩图报?”
“挟恩图报?”顾连城狭长的眼睛眯了眯,眼中有了怒意,“我就是真的挟恩图报,你又奈我何?”
说着,竟真的双手掐住她的细腰,往自己怀中一带:“你不就是想要这个?”
那天是在江边,环境实在太差,再加上他因为救人而落单,实在不愿意冒险。但现在他人已经回到京城,面对一个不知什么人派来,又有几分对胃口的女子,就是真的想要做什么,他也完全有能力处理好一切。
谁知,少女柔软的躯体入了怀,顾连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感觉耳边一阵疾风。
顾连城轻易地制住躲过少女手中的镇纸,重重摔在地上,双眼也彻底被怒意浸染:“胆子不小,敢用镇纸偷袭我?”
少女红着眼眶,贝齿咬着樱桃一样红艳的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先前想要报恩,是不知道恩公是我长兄。可如今,恩公已知我身份,还要如此实在太过龌龊!”
顾连城脸上已覆上一层寒霜:“出去!”
顾明微却害怕长兄要揭穿她的身份,脚上如生了根一般固执地站在原地。
顾连城语气更加不善:“我不是让你出去?”
少女却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眼泪珠子不要钱地往下掉,听到他这话用袖子擦着眼泪,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门“砰”地一下被狠狠摔上。
“属下以为,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穿着侍卫服的男子从黑暗中走来,脸上线条刚毅,眼中浮现着浓重的杀机,“主子千金之躯,那女子竟敢如此冒犯。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属下立刻就可以追上去,拧断她的脖子。”
若不是刚才主子制止,试图袭击主子的人,早已经血溅当场。
“无须多言。”顾连城不容置疑地开口,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
顶着顾家长子身份回京,本就是不顾顾家意愿,令之卷入这场风波中。
若是再见了血,意味着将顾家永久地推向太子。
顾连城全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意:“半个月内,我要知道顾府这位四公子的来历。”
若是让他知道,这顾明微真是什么人派来的。到时,他可就不会有这么多余的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