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清听到声音,猛地会过头去,眼中的迷茫和无措还残留在眼底,就这样撞进顾冬阳的视线中,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忽然一疼,温和的笑着坐在她的身旁,打量起她所住的房间,只是渐渐的,眼中的冰雾渐浓。
纪文清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知道瞒不过他,索性放开了说,将她的身世全盘脱出:“你知道,我不是纪文静,我是纪家另外一个女儿,一个不被承认的女儿。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的生命中并没有父亲这一个角色,直到前不久,纪深忽然出现在我们母女面前,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也有一个家世显赫的父亲。“
纪文清转向顾冬阳,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我的母亲,不是方才在大厅你所见到的那个女人,我的母亲,只是纪深在外面的一个情人而已,所以我也是一个不被纪家承认的私生女。
二十年前,纪深跟我母亲因为一夜荒唐而有了我,我母亲,也就是郑秋萍,以为自己怀的是男胎,能够凭借肚子里的我让我父亲与言俪潼离婚,转而娶她。
纪深原先是同意的,因为他的妻子言俪潼,也在那个时间段怀孕了,只是天不遂人愿,她早早便查出是个女孩,也就是纪文静。”
“现实总是残忍的,我母亲去做产检的时候,得知腹中的也是个女孩,生怕纪深会反悔,所以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他,可惜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怀胎七月的时候,纪深还是知道了,并且因为母亲的期满而恼怒,便将她抛在一边未曾搭理她,即使后来我出生后,他也未曾出现过一次,就这样,我母亲一边打工,一边养育我长大。
我们两相依为命,就这样辛苦却也平稳的度过了二十年,直到前段时间,从未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父亲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扬言要带我们返回纪家。之后的事情,我想你应该都知道了。”
纪文清不傻,婚礼当天,顾冬阳看到新娘不是纪文静而是她时一点的困惑和惊讶都没有,肯定是事先就已经查清了一切,她只是奇怪,既然知道新娘被掉了包,他为何还照常举行婚礼。
顾冬阳看着纪文清,慢慢点了点头,承认自己在婚礼前便知道纪文静已经消失:“纪文静在婚礼前夕逃婚,跑到了国外。”
纪文清并不知道纪文静的去向,她低着头,眼神微暗,言语中隐隐透露些许失望和被遗弃的委屈,嘴角却迥异的挂着一丝清浅的笑容,自嘲道:“到了纪家,我才知道,为什么二十年来从未出现的父亲会突然将我们带回纪家,原来我不过是个替代品,代替离家出走的纪家女儿出嫁而已。”
顾冬阳看着纪文清眼睛中一闪而过的悲哀,脸上却还是挂着清浅的笑容,忽然有些心疼,心疼眼前的这个倔强的女孩。
即便从来不被父亲承认,即便到了最后自己最为亲近的母亲还是为了一己私利放弃了她,她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笑着,将所有的伤痛都深深埋在眼底,埋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就算偶尔疼痛,也只是躲在无人的角落里舔舐伤口,从不会在人前流露出丝毫柔弱,因为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允许她示弱。
甚至到现在,都不肯对他透露,她嫁给他是因为她亲生母亲苦苦哀求才委曲求全。
所以,她才会如此冷漠的对待纪家人,他见过言俪潼,那样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的丈夫被她人分享,看来纪文清的母亲在纪家的生活十分不好过,这样想来,她会那样漠视言俪潼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文清。”顾冬阳换了纪文清一声,见她怔怔的望过来,伸手将她的长发别到耳后,目光温润:“你只要记住,从今往后,你只有两个身份,一是我顾冬阳的妻子,二是我未来孩子的母亲,知道吗?”
至于纪文清的母亲,他之后会有其他安排。
顾冬阳的声音低沉清雅,像是拂过的春风似的,轻抚而至,将她心头的伤痕慢慢抚平,纪文清目光沉静,盯着他看,有好几秒的凝滞,渐渐,嘴角弯起,晶莹的眼中满是笑意,一时间,笑靥如花。
窗外微风拂动,空气中也弥漫着蔷薇花的香味,纪文清清楚的听到自己应了一声:“嗯。”
两人并未在纪家待久,不一会儿,便启程离去。
纪深站在窗前,看着顾冬阳的车慢慢消失在视线中,眸中闪过一丝阴翳,他皱了皱眉,转身走回房间。
言俪潼从方才进房后便再未出去过,顾冬阳和纪文清走时也没有出现,此时见纪深进来,立马语气嫌恶的抱怨道:“你看看你那个好女儿,果真是没有教养,她哪里有把我放在眼里,真以为嫁给了顾冬阳就攀上了顾家吗?不知好歹的臭丫头,不过是我们文静的替代品而已,有什么好嚣张的。”
纪深沉默的坐在床边,并没有搭理言俪潼的话,他脑中回想的,是刚才在书房中与顾冬阳的对话。
想他一把年纪,在顾冬阳面前,却像是矮了一等一样,有些讨好的道:“冬阳,我听说顾氏旗下有一个新的开发项目,不知道…..”
顾冬阳闻言顿时失笑,他胃口倒是不小,危险的眸子随意一瞥,看着他那副虚伪的面孔不禁冷笑:“岳父大人,我是看在你好歹是我妻子的父亲,才这么称呼你,可这并不代表,我会任你拿捏,我旗下那个项目,并不是纪氏能够吞的下的,做人还是守点本分的好,你觉得呢?”
纪深脸色一下红一下白的,被一个小辈这样不留情面的训斥,他还是第一次,只是顾冬阳是何许人,即便他心中再生气,面上也不能显现分毫,仍旧挂着那虚伪的面具,讪笑的道:“冬阳……”
顾冬阳有些厌烦这样的嘴脸,有些不豫的拧起眉宇,声音微冷的道:“当初答应的事情我已经做到,还希望纪氏与顾氏,以后不要出现在一张报纸上,纪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纪深心下暗惊,这是要直接断了他搭上顾氏这条大船的后路呀,想当初,他想让纪文静嫁给顾冬阳,有一部分私心便是想借姻亲关系跟顾氏搭上关系,好让纪氏的发展能够更进一步,结果现在顾冬阳却毫不留情的将他的美梦打碎,该不会,他从一开始就看清了自己的意图吧。
顾冬阳并未等纪深回话,危险的眸子微微眯起,嗓音低沉:“还有,有些事情,我想纪老也明白,聪明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嗯?”
顾冬阳语气虽轻,可言语中透露出的丝丝危险还是令纪深猛地一震,他只觉背上一股寒意袭来,脸上却还强装镇定,笑道:“自是自然。”
直到现在,纪深仍旧觉得那股寒意未曾褪去,他本以为顾冬阳只是个小辈,不足为惧,却忘了他在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威严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老纪,老纪…”言俪潼半响被等到纪深的回应,不禁换了他几声。
纪深这才回过神来,望着言俪潼好半天,才想起她刚才说了什么,不禁有些不快:“哼,那个没良心的,不提也罢,派去找文静的人,有消息了吗?“
言俪潼想到自己的女儿,不禁有些心疼,依偎在丈夫怀中,担心道:“只查到她去了美国,具体行踪还没有找到,独自一人流落在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纪深想到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儿,心也有些柔软,声音不禁和缓了下来:“让人抓紧去找,放心吧,文静那么聪明,定然不会出什么事,不用太过担心。”
“嗯。”
房中的两人相互依偎着,并不知道,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悄然站在门边,将房中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郑秋萍眼睑低垂,趁着没人发现她,又默默消失在昏暗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