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舒眉眼带笑,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别来无恙,大小姐。”
李瑶玉懵了。
话说帝京城中有一柏溪阁,明面上是买卖珠宝首饰,衣料珍品,好不奢华,实则是江湖势力,涉及诸多领域。文一点的包括打听消息、散布绯闻、留意官家动静,武一点的就是下一下江湖追杀令,帮着买卖点禁品。在帝京,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柏溪阁做不到的。
而季望舒便是柏溪阁的阁主,身份成谜,没人知道他的底细。此人不问朝政,不涉党争,只在柏溪阁里逍遥自在。不过,季望舒和封国大将军府上的大小姐李瑶玉,可是相当要好的朋友。
只有李瑶玉知道季望舒的身世,也只有李瑶玉知道,人们口中手眼通天的季望舒,他唯一的爱好,就是闲的时候卧在金丝软塌里数钱。
人说李家灭门之后,李鹤烟和陆凤英夫妇,以及李瑶玉的尸体都不见了。坊间传闻,李家是冤死的,因此才尸首成谜,可是李瑶玉猜到了,是季望舒派人将他们的尸体安葬了。
李瑶玉知道季望舒胆子大,讲义气,却没想到他愿为了自己这个朋友,做到这个份上。原本想过段时间再去柏溪阁找他,不成想这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可是,季望舒从不与朝臣来往,今日怎会在苏府?李瑶玉生前,也没听说他跟苏家小姐有什么渊源呀。
而他刚刚看自己的神情,分明就是……
在看好朋友,李瑶玉。那句大小姐,既可以说成是苏大小姐,亦可解释成李大小姐。
不对不对,季望舒怎么会知道自己重生了呢?错觉,一定是错觉。李瑶玉摇摇脑袋,把自己可笑的想法赶走了。季望舒风流倜傥,一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下了苏娇娇这朵桃花债。
季望舒虽然不涉党争,也不为官,但胜在十分有钱。即便是帝京城中的大官,也鲜有比得过柏溪阁的财产的。
苏畅赶忙上前作了个福,她微微抬头,本就温柔的眼中更是烟波流转,风情万千:“早就听闻季阁主丰神俊朗,博学多才,今日一见,领教了阁主风姿。”
季望舒点了点头,并未多加理会。他摇摇那华丽的塵尾扇,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瑶玉,关切道,“听说大小姐大病初愈,是高烧将退,昨天才从昏迷中醒来么?”
李瑶玉不知他这没头没尾的打的是什么算盘,老实回答道:“是,谢季阁主关怀。”
“原来如此。”季望舒意味深长地笑了。这一笑,李瑶玉就知道坏事了。每次季望舒眉头舒展,挂上一副这样的笑容时,就意味着柏溪阁又要赚钱了。
这俩人一唱一和,让苏畅碰了个软钉子。不理会她的示好,却知道问苏大小姐的病情,苏畅攥紧了帕子,对苏娇娇有了几分嫉恨。
自家女儿没跟季望舒说上话,苏白氏自是不甘,又道:“季阁主,今日前来贺喜的官家众多,不如一起用个午膳可好?”
李瑶玉睨了季望舒一眼。以前在将军府和季望舒可以厮混在一起,现在季望舒在苏府,李瑶玉是怎么看怎么奇怪。况且季望舒最讨厌和这些朝臣们往来,总说他们是蛀虫,肯定不会留下来的。
“好。”
李瑶玉差点把一口茶全喷了。
苏府的午宴十分丰盛,和苏家交好的官员们频频举杯,似乎真的是多年挚友在互诉衷肠。李瑶玉最看不得这些人虚情假意,加上肚子饿了,一言不发地在狂吃。
“我记得大小姐从前是不爱吃香菜的。”
耳边突然响起季望舒的声音,正在专心扒拉饭的李瑶玉吓了一跳。
李瑶玉的筷子一滞:“我不懂季阁主在说什么。”
“我说,封国大将军府的大小姐李瑶玉,是不喜欢吃香菜的。如今换了个身子,怎就变了口味?”
为了怕季望舒看出端倪,李瑶玉故意吃了很多香菜。饶是她身经百战,听到这话也惊愕住了:“你……”
季望舒那一张脸要笑不笑的,真让人抓狂。
“你回来了,瑶玉。”这句话没有半分问她的意思,而像是在陈述一个平淡的事实。和李瑶玉想象中的相认不同,他是那般平静,似乎早就知晓了李瑶玉重生的秘密一样。
重生之后,李瑶玉第一次笑了:“我可是苏府大小姐,苏娇娇。无凭无据,你又怎么证明我是李瑶玉?”
季望舒一摇扇,挡住了半边清俊的脸,低笑:“你忘了,我会命格之术。”
命格之术,是李瑶玉生前和季望舒最喜欢玩的游戏。季望舒可以根据一个人的生辰八字,算出他未来所有的命数。李瑶玉一直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季望舒真的懂命数。
“李府灭门那天,我推演了你的命格。我也很奇怪,你明明死了,卦象上却显示你命未绝,只是要等七七四十九天才见分晓。而就在昨天,病了四十九天的苏娇娇醒了,同你的命格时刻不差。你说,这会不会太巧了?”
李瑶玉终于勾唇:“季望舒,你真是胆大。单凭算了一卦,就敢找上门来。”
“我原本也不能确定啊,不过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没猜错。毕竟没有人,会比我更熟悉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再说了,就算是我错了,说不定也能上门讨个亲事,怎么都不算亏。”
李瑶玉恨恨地咬了一口莲花糕:“你还真会做生意啊,季望舒。”
众人正吃的高兴,没人注意门外有一个佝偻身影走过。不一会,这个身影又返回了苏府正门,捻了捻胡子道:“不错,红鸾出世,天降祥瑞,有贵气,有贵气!”
听了这话,一众官家都看了过来。只见一个破落道士,摇着蒲扇在苏府门口不住地点头。那道士虽衣着破烂,眉宇间却颇有几分仙气,不同于常人。
听闻苏府有贵气,今日又遇上升迁,众人皆觉道士所言不虚。苏文景将道士请进府中,想要问个究竟。
道士悠然道:“老朽路过此地,惊觉贵府之上有祥云庇佑,是极贵之气,怕是有天命降于此地。”
苏文景拱拱手,问:“这贵气从何而来,仙人可否指点一二?”
府中宾客都觉得有意思,纷纷放下筷子看着这道士。
“今日府中宾客众多,且待老朽一一看过,才能明了。”
苏白氏哪里等得这百八十人一一看过,她将道士拉到自己身旁,给道士倒了一杯茶,才问:“贵人之气,自然要慢慢看。只是近日我这小女总做噩梦,不如仙人先为小女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当?”
话说的巧,其实就是让仙人先看看苏畅。哪有这样着急为自己女儿看命的?苏文景想要斥责两句,却因为大家都看着,也不好开口,只得皱着眉头观望。
道士倒是洒脱,对这些礼数不甚在意。他笑了笑,观摩了苏畅一会儿,道:“夫人,小姐这命数不错,是个舒适安稳的,珠玉之命。噩梦不要紧,只是一时,想来多休息养生,就会好的。”
听闻于此,苏白氏大喜。珠玉之命,岂不是像珍珠白玉一样温润可人,要嫁给哪个公子哥,安逸一生?苏畅也微微一笑,有些羞赧。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是珠玉,看着那些官小姐们羡慕的眼神,苏畅心里满意极了。忽而,她又想起季望舒的柏溪阁就是卖珠玉的,更有些得意。
光说苏畅好可不行。一直以来,苏畅和苏娇娇总是被同时提起。而在苏白氏母子看来,草包苏娇娇就是用来衬托苏畅的。这时候不少官家夫人小姐都在场,不踩苏娇娇一脚真是太亏了。
“那劳烦仙人再看看,我们娇娇同珠玉有无关系呐?”苏白氏轻笑。如此蠢钝之人,怕是连个草莽之命都算不上吧?许些和苏畅交好的官家小姐们也等着看好戏。
道人摸摸胡须,蒲扇轻摇,皱着眉头道:“不会,这位小姐同珠玉并无甚关联。”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轻笑。
想起刚刚季望舒对自己的冷落,苏畅快意,大声道:“不是珠玉之命……呵呵,也就是说,大姐姐同季阁主没有缘分?”
“自然没有。”道士微微一笑,“娇娇小姐,乃是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