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咖啡厅,一直环绕在周围的那种躁郁情绪才总算舒缓了一点。
一看到夏诗颖那张状似清纯无辜的脸,他脑海里就会无声地提醒一次他之前的错认,这种无形的折磨算不得痛彻心扉,却也让他很是不喜欢。
如果能早一点找到她……
穆宇擎从肺里呼出一口气,悬崖勒马一般,强行把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维拉了回来。他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车以很快的速度往市中心的商场驶去。
那里,有夏梓钰会喜欢的小玩意,他知道的。
夏诗颖亲眼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再无回头的希望,心里一点一点冰凉彻骨,恨意也随之蔓延出来。
她狠狠擦干净颊边的泪水,花了妆也不在意。一个想法掠过脑海,她抿紧了唇,提起自己的挎包打车回家。
一定要让那个女人得到教训……
车窗外的街景飞驰而过,夏诗颖却无心欣赏,这个念头一直占据着她的理智,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越来越鼓胀。
下车付钱,高跟鞋在车道上敲击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穆宇擎毫无留恋和愧疚之意的坚毅面庞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让人招架不住,她只有加快了步子。
夏诗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黑色的眼线被揉花,仿佛舞台上的小丑。
进了大厅,家里只有夏母一人,正坐在沙发上整理一个线团,准备做围巾。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妈”,就再也说不出话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
从小到大,只要她在父母面前惺惺作态地哭几声,总会让夏梓钰得到惩罚,这次当然也是如此。更何况,她现在是真的伤心,根本不用伪装,哭腔也是信手拈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夏母看到女儿这样,着实吓坏了,把线团往沙发上一扔就过来抱住了她,好言好语地哄着,“不是和宇擎约会去了吗?怎么哭鼻子了?”
“妈……”夏诗颖抓着母亲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宇擎不要我了……他要和我分手……就因为夏梓钰,他还威胁我……”
对于夏梓钰在家不受宠的事情,她一直都知晓,所以夸大其词也完全没有什么不妥。
不出她的预料,夏母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寒了脸色,“又是因为她?”
“对,宇擎说要和她在一起……”夏诗颖抽抽搭搭的,说话都说不完整,“妈,一定是她勾引宇擎的……你看今天他紧张她的样子……”
“这个丧门星!”夏母的语调仿佛在说什么病毒瘟疫,恨不得将她彻底消灭似的,“我就知道,她一回来就没好事。”
夏诗颖心里暗喜,悲伤的感觉被冲淡了些许,她满心满眼只能看到复仇二字,“妈,我们现在怎么办?”
夏母沉吟一番,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你先去把自己收拾收拾,然后我们去找她对质。我还不信,她能反了天了!”
说着就把夏诗颖往洗手间推去,“去好好打扮打扮。”
“好。”夏诗颖应了一声,欢天喜地地拿了化妆包进去了。
医院。夏梓钰已经醒来,正就着护工的手,慢慢地喝着一碗皮蛋粥。
护工是个毕业不久的实习生,跟她相处很舒服。她安安静静地喝粥,时不时和护工说笑两句。
麻药的效用已经过去,肩膀上的伤口依然疼痛,不过已经好了很多。伤口一缝好,那种处处受到掣肘的无力感就少了很多,夏梓钰很是满意。
护工细心地把粥放在嘴边吹吹,送到她唇畔,有点小小的八卦,“夏小姐,送你过来的那个,是你男朋友吧?他可紧张你了,特意嘱咐我们买皮蛋粥给你。”
“男朋友?”夏梓钰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常年往返于国内外,从来都孑然一身,哪来什么男朋友?
“是啊。”护工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大孩子,羡慕得不行,“夏小姐你真幸福,我们医务室的女护士都特别羡慕你。”
夏梓钰秀丽的眉心蹙起,才隐约想起,在她陷入昏迷之前,确实有一个男人抱住了她。
是他送她来的医院?而且他竟然还知道她喜欢喝皮蛋粥……
不知怎的,她耳朵突然窜起一股热气,嘴里的粥也有点食不知味起来,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禁不住脱口而出,“他说的……他是我男朋友?”
“他对旁人都冷淡的很,哪里会跟我们聊天?”护工嘴快,叽叽喳喳的像只百灵鸟,“不过,看他对你那温柔的样子就明白啦,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夏梓钰垂了眸子,纤长的眼睫微微翕动,短时间内居然有点无言以对。
虽然不相信护工口里所说的什么有关爱的理论……但是,他不是夏诗颖的男朋友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对她这么好?
正想着,病房门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粗暴地推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护工被吓了一跳,站起身子来,“你,你们是来探视病人的?”
保护病人是医护人员应尽的职责,她虽然胆子不大,但这个义务她还是很清楚的。
夏母趾高气昂地瞪了护工一眼,“我是病人亲属,现在我们有正经事要说,你出去!”
护工对她的强势有点战战兢兢,转头询问地看了一下夏梓钰,仿佛想向她求证。夏梓钰咬了咬唇,点头,“出去吧。”
“那……夏小姐你有事按铃。”既然当事人已经同意,她也没有办法,于是把那碗粥放在床头柜上,低头快步走出了病房。
见人离开,夏母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梓钰,“我听说,你居然抢你妹妹的男朋友?”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夏梓钰对亲情已经彻底失望。此刻她抬起眼睛,眼皮上现出两道深深的折痕,语气如同一口波澜不兴的古井,“听谁说?”
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后面的夏诗颖,对方心虚地避开了,许是觉得丢脸,又狠狠朝她瞪回来。
“少给我转移话题!”夏母母鸡护雏一般将女儿挡在面前,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言来羞辱她,“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呐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对于这种扣在自己头上的罪名,夏梓钰已经不想反驳。从前如是,现在还如是,即使知道真相,也不会让他们对自己的看法有一点改观。
既然辩解无用,她只好对这指责充耳不闻。没有血色的手端起床头的粥,趁着没凉,一勺一勺地送到嘴里。
多说无益,还不如保存体力。
夏母见她没有反应,心里的火气更甚,说话越发难听,“从你回来,夏家就没太平过。我说叫你签了合同不再回国也不听,非得背上狐狸精的骂名才开心?”
夏梓钰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来。
“我在跟你说话呢!装什么死!”她从容的模样像极了那个已经消失的人,夏母心里新仇旧恨一起上来,控制不住情绪,气恼地上前一巴掌挥出——
“哗啦”一声,瓷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粥也溅到了被子和地上。
夏梓钰保持着端碗的姿势,指尖轻颤了一下,蜷起来不自然地碰了碰掌心。
她苦笑一声,带着点淡淡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别人,沉静地抬眼看着夏母,“妈,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这句话犹如平地起惊雷,夏母心里一紧,条件反射地抬手就要打,“我叫你胡说!”
手掌带起的风还没落下,腕部却被一个极大的力量阻止了继续动作。
夏母恼怒地回头,却被那股力气直接拽离了床边。
男人的身影挺拔,以一个守护的姿势站在夏梓钰身侧,声音里含着些凛冽的味道,“夏女士,我记得,我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