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空气清朗,深蓝色的万里长空,淡淡飘荡着几朵棉絮,像要被太阳晒暖化了般,和风带暖,耀眼的光芒刺得木音微微眯起眼睛。
木音站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咬下最后一口的冰糖葫芦。小时候这玩意他吃过,长大因为当将军倒是少吃,如今尝起来到别有滋味。
今日她出行特意没有带杏儿跟随,原因就是太束手束脚。
而她从前是将军的时候也是一个不喜仆从的人,任何事情能够亲力亲为的都是本人上场。
不知不觉她拖沓着到了一位算命的摊前,周遭也没个人,不知道这算命的摆摊在这是作甚?
木音好奇,拨下几枚铜钱放在那算命师面前:“来,给我算一卦。准就有赏。”
“请您在这纸上写下一个字。”那算命师摸了摸发白的胡须,微微一笑。木音暗道长得是有点仙风道骨的模样,不知道是否准?
她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将”。
“你想求何?”
木音轻轻握住拳头:“求命……”她却不知道她以后究竟会怎么样,若是做什么贤妻良母,相夫教子……还不如叫她去死一死!
算命的接过,高深莫测地摸了把胡须,却不做声了。
木音见他很久不吭声,暴躁的心情一下不受控制,一掌拍在了桌上:“老头你倒是说话啊!”
“哟,这木小姐是在测什么呢?那么大脾气可不好哦。”来者不善,阴阳怪气。木音眼皮没抬一下就知道这个人是昔时元弘曦身旁的少年元弘诺。
元弘诺,乃五王爷。
见到来人,她烦闷的心情更差了,木音瞪了一眼元弘诺:“哟你个头啊,干嘛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你是太监啊!”
一句话愣是把元弘诺噎住了。
见到元弘诺像吞了一只苍蝇的表情,木音的心情顿时大好,继续接着骂:“我咒你烂屁股。”
“你!”元弘诺瞪大眼睛,他可没想到这大家闺秀,居然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等骂人的词,“你就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范儿吗?”
“你吃过大家闺秀的饭吗?你怎么就知道大家闺秀是什么样子的?”木音白了他一眼,转而继续对着算命师吼:“老头你算好没啊,再不算我可把钱收起来了啊!”
那算命师闻言终于有了反应,他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对木音招手,木音不解地皱起眉头,但是还是将耳朵贴了上去。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公子,这是天意,随遇而安,只要过了这劫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公子?
算命的叫她公子?
木音蹙眉,莫不成这老头还真的有点神通?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木音还是从兜里多掏出了一点银子递给他:“老头,你叫什么。”
“有缘终会相见。”
不告诉就不告诉嘛。
木音翻了个白眼扬长而去,心下却是波涛暗涌。身后的元弘诺喘着气急急忙忙追了上来:“诶,你是不是因为我三哥拒绝你,你受刺激了?”
“去你大爷的受刺激,你再来缠着老子,老子让你受受刺激!”说罢木音舞了舞拳头,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却不知她的面容太过美好,这一举动反而显得她俏皮可爱。
远远瞧着元弘诺这边动静的元弘曦微微蹙起眉,他四弟居然对这木音这么有兴趣?想罢他挥挥手吩咐手下护卫去跟元弘诺捎句话。
那护卫听完点点头,快步走到元弘诺身边,低声道:“五王爷,曦王爷皓月楼有请。”
三哥找他?
莫非是对蒋颂宇被抓走一事?元弘诺转转眼睛,嘿嘿笑了几声。
平时跟他三哥聚在一起总是枯燥无味,他瞧着面前依旧气焰嚣张的木音,转念道:“木小姐,你要是不嫌弃,跟我去怎么样?”三哥平时不会无缘无故当着外人的面邀请他一聚,这样一来,估计也是想要他把这个“情人”也带去了。
这话,是带了点引诱的意味。
木音蹙眉,好端端拉上她干嘛?不过想起上次元弘曦查探蒋颂宇被抓走一事,她不禁想,或许可以在元弘曦那里打听到什么。抱着这个念头,她也就不计较了,大喇喇的要元弘诺开路。
元弘诺跟在木音身后,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不知道三哥跟旧人相聚又会闹出什么事情。
皓月楼,随着小二带路,木音跟元弘诺径直上了一件安静的偏房。
元弘曦早已恭候多时。
木音推门而进,瞧着元弘曦端杯侧饮的神情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脸不自觉发烫了起来。
气氛有些微妙。元弘诺只当是“情人见面,分外脸红。”当然,在他看来木音算是一个单相思的。
小二诺了一声轻轻退下,房间只剩三人,护卫都驻守在外。
一时之间房间里面静了下来,只剩元弘诺跟木音大眼瞪小眼,而元弘曦还是低头喝酒。
……这劳什子酒是有多好喝?元弘曦连一次头都没抬过的。木音吹口气,瞪眼:“你们倒是说话啊,不然多闷啊。”她可不相信这个聚会是这样简单的。
就等着你开口了。元弘曦嘴角轻轻挑起:“木家小姐怎么会在这?”
“靠,你以为老子想来,你弟叫我来的,不然老子才不来!”
她可能真的受刺激了,三哥真的是蓝颜祸水。元弘诺忽地冒出一种护花的心情。
好吧,切入正题。
元弘曦轻轻咳了下:“既然你要留下,那我便跟你商量一件事。”
“啥事?”木音大喇喇往凳子上一座,翘起二郎腿摇了摇。
“……不知木小姐可否帮本王一个忙?”
“有屁快放!”木音哼了一声,这元弘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了,虽然他没有表现太多情绪,但是隐约看得到他听到这句话嘴角抽了一下。
尤其是元弘诺,本来在喝水,听到木音这句话,一口水愣是喷了出来。天呐!从前在宴会上这位木音小姐都是一副仪态大方的模样,怎么现在能口不遮拦地说出这话,这“屁”一字,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
元弘曦看向木音,仔细捉摸她神情之间细微的变化:“木小姐的,是这样。你可否帮我演场戏,当然这场戏当中我会护你周全。这戏嘛——”他也不打算卖关子了,做了个手势,元弘诺领会,将门窗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元弘曦放下心,方才道,“希望木小姐这四日都孤身出来闲逛,最好要打扮得光鲜亮丽,夺人眼球。”
“没了?”木音眨眨眼。
元弘曦点点头。
“切,我打扮那么漂亮干嘛?招色狼啊?”她才不要白白当别人的靶子,至少要有个她明白的理由。
“既然木小姐害怕,那自是不强人所难。”元弘曦起身准备离开。
好,元弘曦你够狠!敢玩激将法!一想到元弘曦私下帮忙查他下落之事,木音咬牙:“好!我同意帮你,但是你也跟我说一下原因。”
还没等元弘曦回答,元弘诺插上一句:“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让小王我来告诉你,我三哥在查蒋颂宇那件案子,元冶采花贼何其之多,所以他来了一招引蛇出洞。一石二鸟,要是采花贼真的是绑架蒋颂宇的,那真真极好;要是没有绑架,那也为众多良家妇女出了口气嘛……”蒋颂宇现在这事人尽皆知,若是这木小姐对自己三哥还存在几分情谊,那自然会同意。
元弘诺是什么,他可是元弘曦肚子里面的蛔虫,立马反应过来他三哥打得什么主意。
引蛇出洞?
“你的意思是,我是诱饵?”靠,这真的是靠脸了,木音心有不甘。
元弘曦扫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说:不然呢?但是他还是目光一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木小姐心地善良,相信一定不会推辞的。”这一笑竟带了些诱人的美,却掩盖不住微微的震慑力,令木音不知不觉便点了点头。
本来就是自己救自己,这也没什么。木音握紧拳头,没错,一定就是这回事。商量好之后,三个人继续再把当天的细节捋顺了。
其实木音好不容易活过来,应该是休养生息,她的功夫还没修到家,要是现在贸然进贼窝,而且这脸蛋长得又迷惑人心,要是出一步差错香消玉损,那可划不来。而且那贼窝不一定就是他身体所困之处。
元弘曦看穿了木音的心思,也不点明:“我定安排手下用心部署,若是错了差错,我定不计生死护你周全。”
如果木音死了,那木丞相那他也说不过去。本来是不打算找木音的,但是整个元冶,他想不到谁还有这样蛊惑人心的魅力。单单是他在街上观察木音的时候就了然,那一个一个男子打量木音的眼神:如狼似虎。可惜她全然不知。
这些木音并不知道。如果她知道的话,相信她会将那些男的眼睛一个个挖出来。他自己都不能爽呢!怎么能让别人先臆想。
计划实施的第一天,木音按照吩咐精心装扮。
元弘曦让她从大街招摇过市,身边的侍从总是十多人,让她摆出一副不愿被侍从跟随的模样。
等她完成任务走到花园跟元弘曦汇报时,元弘诺跟他正在下棋。
木音薄唇轻抿,莲步轻移,径直往园中走来。
元弘诺是第一个瞧见她的。先前木音的装扮向来素净,如今突然艳丽起来,倒令他有些不能适应。心中似有根琴弦,被轻轻地撩拨了般。
元弘曦瞧着元弘诺一枚棋子迟迟未落,蹙起眉,他循着元弘诺目光看去,也不禁微微愣住了。
木音她上着轻罗烟的袄子,下着一袭暖黄底祥云纹百合裙,整个人香娇玉嫩,惊艳绝俗,竟将满园春色都生生压了下去。
元弘曦侧过脸微微一笑:“五弟,该你落子了。”
你情人来了!你还有心情下棋?元弘诺有些急红了眼。
如果木音不能做他嫂子,那便做他王妃也不错啊……
“靠!我走的不知道多累,这破首饰又重又繁琐,你们倒好落得清闲在这里下棋!”说完,木音也不顾形象,长长吁出一口气坐在石凳上,从石桌上端起元弘曦为她准备的茶水,便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
好霸气!他喜欢!元弘诺忙拍大腿,这样不拘小节的女子才是他心目中的女人嘛。
“棋子到底有什么好玩的?”木音伸长脖子看过去。
元弘诺不解地看着她:“嗯?相传木小姐可是棋中高手,当年跟大臣对弈也毫不手软,将那个老夫都杀得片甲不留呢。怎么今儿个……”对棋子表现出这个态度?
说漏嘴了。
木音只能装傻:“我来活跃一下气氛嘛……”
元弘曦,元弘诺:“……”
“木小姐要不要来跟我下一盘?”元弘曦执起一枚黑子,俊朗的侧脸在阳光下轻轻打出半个光圈,她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这元弘曦,为什么总是有让她信服的力量?莫非是这具身躯的原主人太爱元弘曦,所以潜意识让他这样做?
重新收拾好棋子,木音先走,她硬着头皮,执起一枚白子落在中央。会下棋的,那是木音,他现在不过是盯着木音一副好皮囊的蒋颂宇!他会下个毛的棋啊!
但是无奈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糊里糊涂随便下了。
棋如其人。
元弘曦总共见了木音几面,有日不过在宴会上帮她拾起了一只钗,她便以心相许跑去皇后那里要指婚,这胆大的举动使他反感。他讨厌受一切指控的事物。
时日不多,便得到木小姐要自杀的消息,这令他对木音的形象大打折扣。
不过面对这么爽快就应了自己要帮忙的……那肯定得试探看看。
正正相反,还没到一半,木音便输了个稀里糊涂。
她半个身子都赖在棋盘上吼:“元弘曦你大爷,不带你这样的!你是个男的,理应让我……没想到你一个情面都不给,真是太伤我心了!”
元弘曦叹了口气,为什么这木音小姐跟之前判若两人,莫非是在以假象迷惑他?
想到这他仔细瞧着正在撒泼的木音,想要瞧出一点端倪。很可惜,他并未发现什么,也许……真的是木音的棋品太臭了。
此木音非彼木音,她小时候玩过的棋子就是把他们摆起来,时而摆成一个小人,时而摆出兵队的形式。从小他便爱钻研兵法,所以棋子给他这样玩也并不奇怪。
这样想着,木音已经不自觉用棋子摆出了一个阵法,她皱皱鼻子,小时候她一直都是这样玩的,没有什么玩伴。啊,似乎有一个人,但是面容早已模糊了。
扫兴。
她拍拍屁股便告辞了。
棋盘留下棋子布置的痕迹安安静静地躺着,元弘诺托着下巴瞧着,轻声质问:“三哥,我记得木音之前可是棋中高手,真的!才几步就将别人吃得死死的,怎么现在就……”你看,都是你将别人刺激成这样的。
元弘曦无奈地笑了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就是大罪人了。
他的视线扫在棋盘上阵法上,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