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个说话的大汉就有些急着道:“我跟你们说,你们别不相信,我当时带着一群官兵去那里,见那里早没了活人,就地上二三十具尸体。趁着那群兵爷收拾尸体的时候我捡了一把剑看,你们知道我看见了什么么?”
他神秘的低声问着,见众人都在紧盯着他看。
张凌夹了一颗醋花生放进口中,却是放慢了动作,专心的听那大汉讲话。
那大汉见自己的话引起的众人的注意,这才低声道:“你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在那剑上看到了一种图案,一种不属于我们越国的图案。”
“到底是什么图案?”众人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又见他神神秘秘的,不禁催促的问。
那个大汉就用手比着,同时道:“一个圆,圆里面是一种奇异的花纹,最中间则刻着一个月亮的图形!”
张凌正欲喝酒的手突然一震,旋即酒杯微晃,接住了洒出来的酒水,不动声色的喝下。而心中却泛起诸多疑云,更加怀疑那对兄妹的身份。
一个圆,代表天地,奇异的花纹,是阴阳花的纹路,中间有一个月亮的图案。
这是西教的图腾!
西教是夏国的国教之一,之所以说是之一,是因为还有一个夏教的存在。
在青岚域的四国,越国尚武,明国尚政,晋国尚商,唯独夏国奇异,宗教与皇权乃是一体。只是四百多年前不知为何,夏国的国教西夏教突然分裂,成为西教和夏教,虽然都是夏国的国教,但是两教派之间却是多有不合。
而西夏教曾经的图腾便是一个圆,阴阳花的纹路,中间则是日月。
分裂之后的西教便用原来的图腾,只是将日抹去,只有月的存在。而夏教则是中间只有日的存在,曾经的西夏教的图腾,再也没有了。
张凌曾经想过那对兄妹的身份,只是想不到会尊贵到那种程度。
普通的军队中士兵所佩戴的兵器,多是国家的图腾,像是越国的图腾就是一只燃烧着的凤凰。而夏国的图腾则是弁兹,而像是那大汉说的那个西教的图腾,则只有西教的护教殿卫才能有,普通的教徒是没有资格将图腾纹在兵器上的。
护教殿卫是什么存在?那是相比于御林军一样的存在,能出动这些人的,必然是西教中的实际的掌权者,而一个庞大的教派中,能调动这些护教殿卫的,也不过那么寥寥几人罢了。
想着,张凌对那对兄妹的身份更加的好奇了。
他结了酒钱离开了酒肆,许是因为白天拉回来那么多的尸体,邺城中有些人心惶惶,商贩也早早的就收了,才不过申时,大街上便早早的没了人。
张凌没有立刻回客栈,而是慢悠悠的在大街上晃着,回想着自从离开南海后的一切。
三月初离开南海,下旬离开比翼城,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连和张瑶分开也有两个月了,虽然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他自己知道,心底里其实是有些迷茫的。
对未来的迷茫,和分离的惆怅,让他有些郁郁寡欢。
虽然已经决定要走上那一条路,只是自己毕竟是个修士,可以想见将来尔虞我诈的争夺是多么的艰难。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修炼不缀,等自己和张瑶度过了这劫难,那将来海阔天空,不是随他么?何况,还要找到母亲的。
张凌心里平静下来,有些想念张瑶,不知她此时如何了。不过张瑶向来比他稳重,恐怕张瑶担心他的比较多吧?
想着想着就蓦然失笑。
“这位朋友可真有闲情逸致,月下漫步,倒也是一乐。”
张凌正在失神,蓦地听到背后响起声音,他身体瞬间紧绷,转过了身看向来人。
这是一个二十三四的青年,手中摇着折扇,那折扇上还画着荷花,他身穿一身藏青色的长衫,长发用金冠束起,嘴角带着笑容,只是眼神却让张凌有些不喜。
“在下方乐同,方才在酒肆中见到阁下,为阁下那一手揽酒的动作所倾倒,便冒昧前来,想和阁下交个朋友,以为如何?”
张凌眼睛眯了一下,露出一股危险的味道,只是一闪即逝,在黑夜中划过。
“不过雕虫小技尔,多练几次就好。此时月光正好,我还要踏月寻香,就此别了。”张凌淡淡的回道,而后拱手离开。
这个方乐同看起来衣冠楚楚,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邪佞,令人不喜,他虽然极力想表现出友好,只是在张凌转身的一瞬间便看到他还未曾收尽的眼中的贪婪,这种人向来都是麻烦的代名词,还是有多远就离开多远的好。
“等等!”方乐同叫道,他走到张凌面前,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布衣不掩其华,月光下的他如同谪仙一般。
倒是有趣的少年,要不是此行有事,倒是可以带他回师门。
方乐同暗想,不过他又想到那个高不可攀的女子,心中对张凌反倒是憎恶起来。
张凌搞不懂这人眼神变来变去的在想什么,不过天色已晚,他不欲在此久留,便皱眉道:“不知阁下还有何事?若无事就请让开!”
“要说有事也有事,要说无事也无事。”方乐同摇了一下扇子,收起脸上的表情问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个黄衣女子,你们是什么关系?”
张凌心下不虞,对这个一直纠缠的男子有些厌恶,说话之间也没了客气。
“那只是我的一个小丫鬟,告辞。”张凌说完,转身便走。
“站住!我让你离开了么?”方乐同一闪身,又挡在了张凌身前。他神色淡漠带着一丝的讥笑道:“小丫鬟?亏你敢说!也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
张凌脸色越加冰冷道:“谁给的胆子,也跟阁下无关,我要离开与否,也与阁下无关。”
说罢他一闪身便撇开了方乐同,却见方乐同依旧不依不饶的追着他。
而且那方乐同身法诡异,速度极快。张凌心下吃惊,他自己知道,自己所修炼的无踪步乃是顶级身法,虽然他才修炼到第三步,离九步登天还有一大段的距离,但是已经非常厉害了,一般和他同境界的人是绝对追不上他的。
看来是他小看了此人,这人追着虞子语而来,想必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不过听他的问话又对虞子语身边的人物不甚熟悉。此人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可以屏蔽修为,张凌看不出他的深浅,倘若此人也是凭借身法追上他的,那倒也不足为虑,倘若是凭修为的话,那就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了。
殊不知他吃惊,那方乐同更加的吃惊。
这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样子,样貌清秀俊美,却没想到修为如此可怕。
方乐同自己身上带着师父炼制的玉佩,这玉佩可隐藏自己的修为,但是张凌身上却没有这样的东西,但是自己仍然看不透他的修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张凌的修为比自己高!
想到此方乐同心下有些嫉恨,这不知哪里来的野小子,各大门派中根本没有见过他,这么年轻修为还比他高,更何况他还和自己心中的神女走的那般近!
想到白天在城门口看见的那一幕方乐同就怒火中烧,竟然让他心中的神女为他牵马!可恶!而且此时自己拼命的追赶,可是那个灰色的身影还是越来越远!方乐同停下了来,眼中阴沉的可怕。他看了看天上皎洁的明月,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张凌见那个方乐同终于被甩掉,松了一口气。要说真的跟他打一场张凌也不怕,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只不过明续兄妹二人重伤,虞子语为他们耗费心神,战斗力锐减,而贺光则只有冥思初期的修为,自己若是此时再受伤,那他们的处境将更加糟糕。
今天天色已晚,明日邺城必然会发出封城的命令,届时若是再有波澜,他们必须有一个战斗力存在。
哼!且让那方乐同再逍遥一段时日,待明续二人伤好,他们便可离开邺城,方乐同既然为虞子语而来,就必然不会放弃,到时候还怕没有一战么?
张凌心中兴奋,这些年来只知修炼,对手只有张瑶一人,两人对彼此的修为功法都了如指掌,最后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打了十几年也实在是没意思。
他走上二楼,却见虞子语房间的灯还亮着,想了一下便敲了敲门。
虞子语听见敲门声,便起身开门,却见张凌穿着一身粗布衫站在门口,脸色还有些微红,她扭头看正在熟睡的明月,便走了出来将门带上。
“你怎么去这么久?可打探到了什么么?”她轻声问道。
张凌点头道:“路上遇到一点小麻烦,没什么事。听说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已经被拉回来了,而且好像并非越国的人,我想明日邺城便会封城,此事邺城的城主管不了,肯定还会上报。”
“只不过是杀人案,邺城怎么会管不了呢?”虞子语有些好奇的问,她大眼睛眨巴着,却透露出一丝疲惫。
张凌沉声道:“那是夏国西教的人,那些黑衣人都是护教殿卫!”说着他凝神听两个房间的动静,明续二人都在沉睡,贺光的呼吸声则有些轻微,但是沉稳有力,悠久绵长,显然是在修炼。
“夏国的护教殿卫追到越国来杀人,这件事说轻了也就是他们的内部纷争。若是说重了,说不了会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西教的人不惜暗杀也要除掉的人,却在越国境内莫名失踪,这事要是有心人多加引导,就会引起两国战乱,届时受苦的还是平民百姓。”
张凌心中有些沉重,但是他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没有后退的道理,人反正是救了,只要抹除痕迹,应该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来。
虞子语不知自己一时的善心竟然会给张凌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心中有些愧疚的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
张凌脸色微暖,笑了一下道:“你不必自责,你说得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至于后果,那也要正义的心先实现了再想。”他摸了一下虞子语的小脑袋,见她没有反对,嘴角的笑容更甚。
“何况,战争总会起的,就算这个不是导火线,那么将来也总会有另外一个导火线,非人力所能控制,我们只要自己无愧于心就好。倘若你今日不救他们,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你修炼上的魔障,既然如此,那就随着自己的心去做就好了。至于后果,既然做了,那就去承担!”
他温声细语的开解着,不仅是为虞子语,也是为自己讲。
虞子语点点头,脸色这才平静了。
“对了,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不是说了要你早点休息的么?”张凌嗔怪的道。
却见虞子语脸色一红,嗫嚅道:“我见你自己出去,有些担心。”
张凌一乐,嘿嘿了两声,却也不说话。
虞子语见他如此,脸色更红,轻哼了一声便开门进了房间去,而后门一关将张凌丢在了过道上。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着,脸上的潮红才慢慢的下去。
想起张凌方才抚摸自己的头发,她那时便心如鹿撞,却又被张凌调戏,真有想挖个洞钻进去的感觉。
不过又想起好几个月不见的师兄,心中有了一丝的愧疚,师兄这么久找不到她,心中一定很焦急,但是谁让师兄那么的管着她呢!想到此,虞子语心中对自己那位师兄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愧疚瞬间化成泡沫。
且说张凌见虞子语逃也似的离开,不禁有些莞尔。他进入自己的房间,换下衣服便盘膝坐下修炼,只是心中却静不下来,手中似乎一直有着方才拂过那顺滑长发的感觉。
带着一股的幽香,柔柔的,像是猫爪在抓似得抓着心中的某处。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虞子语呢?张凌自己也有些不清楚,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时候她一袭淡紫色的衣裙,站在海岩之上,飘然若仙,似乎一阵海风吹来便要乘风而去。
又或者是她张牙舞爪的瞪着他的时候,一不小心便将那神情刻在了心底。
若是最初还是因为自己梦中那个女子对虞子语产生了好奇,可是后来便一点一滴的转化成了对虞子语这个人的喜欢。
她不谙世事却又机灵聪慧,修炼不上心却修为惊人。
她明明巧舌善辩却又心存慈悲,这样的人实在是修士中的异类。
修士修一颗心,越是接近神道越是平静,或者说,越是淡漠。毕竟修士的寿命太长,如他父亲那般到达冥灵圆满便有了近三百年的寿命。这么长的寿命,普通人也许已经十几代了,身边的亲人也许早就不存在了,可是自己还活着,说不定修为突破还会活的更长。
漫长的生命便让修士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谁还会记得最初的爱和热血呢?那时候虞子语瞥了他的那一眼便出去救明续二人,给张凌的触动是非常大的,让他在心境修为上更上一层楼。
他甚至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突破的契机!
冥灵中境,那就可以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