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千夫所指,不曾想官袍加身。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张孟玄糊里糊涂的做了县令,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不知道这县官该做什么。
如果没记错,刘备刘皇叔现在也是个县令,在幽州公孙瓒哪里任平原令,幽州人口比徐州少很多,按说他这个彭城令要比刘备那个平原令滋润很多,要是互相换一换,刘皇叔肯定非常乐意,而那大叔扛得住曹操,被曹操逮了几次就跑了几次,硬是毫发无伤。
“这是差距啊!我这才见一次面就差点挂掉,下次他再来,我死定了!”张孟玄躺在一个非常大,非常有气魄,非常人少的院子里,发着感慨。感觉这地方送给自己实在是浪费了,偌大一个院落,不知有几多百房屋,相互层层叠叠,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可就住了他一个人!
这里本是刺史陶谦自己住的地方,可是他已经搬走了,除了几位老仆人,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放眼一望空荡荡的让人难受。而现在为了留住张孟玄,把牌匾一换,改成县令府,让他住了进来。
这是非常时期,县令不仅是整个县最高行政长官,还负责军事。
“想我卖命,成!看我不气死你这个老头子!”张孟玄觉得太清闲了,突然有了主意,打算让大伙都热闹一下。
这是成为彭城令的第三天,整个彭城的官就他一个,陶谦走的干净,连兵马都带在身边一个不留,前天来的都是彭城县下属各乡的乡老,呼哈几声办完事之后,都回去安抚乡里。
张孟玄很少睡懒觉,再加上一个人睡那么大的地方,心里觉得别扭,早早的就起床来到县令府的前堂,等着上岗。
等到太阳刺眼的时候,稀稀落落的来了十来个县吏,歪歪斜斜的站在堂下,诨不把张孟玄这个县令放在眼里,后来见张孟玄不管,索性聚在一堆,貌似在赌博。
“都听好了!”张孟玄轻轻一喊,他们都愣了一下,又装作没听见,继续吆喝自己的,前两天张孟玄也曾露过面,看了两眼就自去了。
想来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娃能有什么见教?
“咱们这还缺个县尉,谁去给我买些早点来吃,谁就是我的县尉!”张孟玄的声音依旧很轻,不过这一次大家都听清了,一群人都安静下来,互相瞄着,又都不信,这念头哪个主官不任人唯亲!他们是看张孟玄孤家寡人,又年纪不大,连胡子都没有,所以不放在眼里,多数人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低头继续吆喝自己的。
终有几人心思灵动,撒腿就往外跑,有端一碗粥进来的,有拿几块饼回来的,还有一个不知从哪里盛来一碗大米饭!
张孟玄拿起上的最快的一碗粥喝了一口,爽快的给了一句:“味道不错!从今天起你就是县尉了!”
“谢大人!谢大人!”这人很是激动,三四十岁的样子,脸都笑开花了,大概做了一辈子小吏,却在失去念想的时候得偿所愿,一时喜不自禁。
“县尊,小吏也给您老买来吃的,为何?”又有两位跑的稍慢的县吏,略显迫切的看过来,眼里满是期待。
“谁让你俩来的慢了!”张孟玄一瞪眼,见他们露出懊悔的表情,突然一笑,说道:“不过也不算晚,你们一个做主簿,一个做廷掾!”
二人大喜,其他人都傻眼了,这么轻易就当了县尉,主簿,廷掾?
“还缺县尉一名!”张孟玄再喝两口粥,彭城县是大县,可以设两名县尉。
“县尊,你要什么?我去买!”剩下的人终于有反应了,这官职来的轻易,如何不让人心中一热,直接放下老脸,瞬时挤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
“都别争,都有机会,所有人从今天起休假三天,去后面的郯县找陶使君办一件事,谁办成了谁就是县尉!”张孟玄一拍桌子,“决不食言!”
这话一出口,气氛顿时冷了七分,要是去面对徐州之主,谁心里不打个结!
“可否先告知我等一声,县尊大人你所为何事?”
“去给陶刺史送信,就说我这里要钱要粮食!”张孟玄轻飘飘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至少要五千军士半年的粮食,还有半年的花费!”
“县尊,这?”所有人都傻眼了,没一个敢应下来。
张孟玄也不急,转头看着刚任命的县尉,主簿,廷掾三人,询问道:“你们三个,谁会写字?”
“小生不才!”主簿傲然的站了出来,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我说你写!”张孟玄稍有些迟疑,不过自身有苦难言,这大字真写不出一个!只能站起身,打算说些简单明了的话,“你就写彭城钱粮俱缺,请使君不吝,给些钱粮度日!”
“县尊,这样写有些不合适。”主簿感觉有些直接了,对上官说话,委婉些才好。
“就这样写!”张孟玄把手一挥,暗下决定,陶谦要是不给,拔腿就走,这县令不做也罢。
“写十来份,人手一执,谁带回来的钱粮多,谁就是第二个县尉!”张孟玄一边说,一边取出官印在每一份文书上面,盖下章子。
众人拿着这份不伦不类的催债文书,愁眉苦脸。
“走吧,去试试,陶刺史走的干脆,总要给我们彭城留点什么!”张孟玄见众人都拿不开脚,只能试探着怂恿一下。
也是!一伙人愤慨一番,终于还是拿着文书,离了县令府。
“县尊,那我们做什么?”
留下的县尉,主簿,廷掾三人一直看着张孟玄,等着他吩咐事情。
“去贴告示!”张孟玄微微一笑,“上面这样写‘彭城县新立,今缺县丞一名,凡有志之士,无论老少贫贱,均可来县令府应征。’每个城门口都给我贴上一张。”
三人大眼瞪小眼一番,弄不清张孟玄是个什么脾气,刚上任也不敢顶撞,只能一起俯身,言道:“是,县尊!”
三人照着张孟玄所说,弄出几张告示,人手一叠,在城门口和人多的地方挨着贴上。可惜了这么金贵的纸张,就这么被浪费了。
面对着这份奇特的告示,整个彭城都沸腾了,哪有直接让人做官的?可是上面县令的印章可做不得假,彭城富庶,读书人虽然没有襄阳和颍川那么多,不过也不少。
整个徐州从东汉末年到三国结束,大名鼎鼎的人物有好几位,最出名的莫过于诸葛亮,他虽然在襄阳求学,不过籍贯仍在在徐州琅邪阳都县,算得上半个徐州人,还有后来投奔江东的鲁肃以及张昭,二人也都是徐州人士,鲁肃是徐州临淮东城人,张昭更是彭城人,因为避乱前往江东,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彭城?
张孟玄吃完粥一抹嘴,估计都跑了,前面曹操一来,举着为父报仇的旗号,大喊着屠城,陶谦眼看彭城无法保证安全,带头往后一退,估计这些人都跟着跑光了。
而今这么大一所宅院陶谦都送出手了,想来应付着送来一些粮草不成问题。
有了钱粮,这县令就坐实了,再不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好歹挂着个县令的名头,总不能一直让彭城处于三不管地带。
可彭城县不下十万户人口,总共三十万人有余!几乎占到整个徐州总人口的三分之一!而他却是一个连班长都没当过的人,真不知道怎么管理这么大一个地方,得找个能干的县丞帮着处理日常事物。
可是后些天他就失望了,告示已经贴出去,反应也十分强烈,而应征之人骆驿不绝。可
没有一个能和他说上话的,张孟玄呆坐在大堂中央,有些无奈。
“前些日子就应该把那些个乡老都留下来,从他们中选一个当县丞得了!”
连续三日,见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硬是找到一个符合他要求的人,把张孟玄弄得有些郁闷了,打定主意不在强求,看得过眼就行!正好又有一个人进来,顺口就问了一句:“若是你老娘和少妻一起掉到河里,你先救谁?”
突然很想知道两千年前的人会怎么回答这问题!
“当然是先救母亲!”
他回答的十分肯定。
还不错,应该是个孝子,想来当个县丞没什么问题,要不就用他?张孟玄犹豫着,见后面又进来一人。
“你先到一旁侯着!”张孟玄又对眼前这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先救母亲!”这人的回答依旧十分干脆,甚至带着些质问的语气。
张孟玄愕然,把他也放到后面去,之后又连续问了后来的十来人都是同样的回答!
“这让我选谁?”张孟玄郁闷了,犹豫一会,突然有了注意,只要后来的人,谁选择先救老婆就让他来当这个县丞!
天将黑,张孟玄昏昏欲睡,可是所有人的回答,依然是:先救母亲!
看来是不成了,当年读书的时候,每个班上几乎都有那么一两个异类,可是整个彭城三十万人,读书人少说也有五千,难道就没有一个叛逆点的么?张孟玄几乎就要咆哮了,这时候的教育有这么邪门么?把人的脑袋都整的一模一样!
“我会先救母亲,再救妻子,若是妻子不幸遇难,我就和她一起身死!”一声清脆的回答,把张孟玄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张孟玄愕然,继续愕然,然后连忙低头,不敢看对面,他自认为胆子不小,在大街上走的时候,偶尔也会正面偷看两眼美女,可是这次他看不下去。
不是对面的人太丑,而是那种坦然的让人看两眼就好似在亵渎的感觉。
可惜了,怎么是个女人!这样的回答可比先救老婆强不少,可还是当不了县丞!而且这回答怎么这么耳熟!张孟玄反应过来!
不会是和我一个来路吧?
“船从远处过来,为什么总是先看到风帆,后看到船身?”张孟玄忍不住心中忐忑,竖起耳朵等待她的回答。
“小女子有些浅见,希望张县令不要见笑!”这女子微微一福身,“前人所说天圆地方,有可能是错的,若是地是平的,楚江又为何一直向东流?”
张孟玄一愣神,很是怀疑的看着她,脱口而出:“爱国爱家爱师妹!”
若是这女子对上“防火防盗防师兄!”,那张孟玄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她就是和自己来自一个地方的人!
“这是什么对子,小女子答不上来!”
张孟玄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但更多的是失落,这个地方,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请问张县令,这句子后面如何说?”
张孟玄笑笑,“不说也罢!”
“看来这个县丞小女子是当不成了!”女子站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你可想好了?”
张闿突然喊住这女子,不知道是因为被她超出这个时代的见识打动,还是突然想起,自己老家那边,女人做官的多的去了,现在做主的是自己,又不是曹操刘备,也不是孙权,为什么就不可以让女子当官?
“当然,若是当了县丞,小女子自认不会比任何人来得差!”
“行,那就你了,从现在起你就是这彭城县的县丞!”
见她信心十足,张闿有些窃喜,弄个美女过来,总比弄个成天把老子或者孔圣人挂在嘴边老头儿强许多,反正自己这县令也不知能当多久,顶多一年半载的样子,下次曹操一来,就要见鬼去了。在这不到一年时间,随便怎么过吧,找个女人做县丞又怎的?只要她不弄出窦娥冤这种事出来就行。
“张大人,此话当真!”女子有些惊喜,她只是偶然路过县令府,一时好奇,抱着万一的心态进来试试,没想到碰到这样一个别致的县令,这大汉第一女县丞看样子是有戏了!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张闿一拍桌子,“若是可以,你明天就来上任!”
女子兴高采烈的走了,张闿也是一身轻松,只等着那几位县吏回来,看看情况如何,就是不知道陶使君会不会慷慨一些,多送些钱粮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