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修神清气爽地去上朝。
朝中大员甫一见到他,都是惊讶的表情,好像他出现在这里很奇怪一样。不过李修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这不,连龙椅上的李治瞧见了他,眼中也闪过意外。
最近天下太平,没有什么大事,李治听了六部尚书汇报了近况,便欲退朝。
敬亲王李平却道:“九弟掌管着吏部、户部和兵部,却是久不在中都,想来这三部没什么工作,平日都闲得很啊。”
敬亲王明显刁难,三部尚书都是捏了一把冷汗。
“小弟之所以得空,自是因为三部尚书够勤快。”李修面上是礼貌的微笑,“怎么大哥很忙么?那依小弟之见,这刑部尚书如此无能,不如禀明皇兄,换了旁人吧。”
刑部尚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李平磕头道:“王爷,下官办事不力,王爷恕罪啊。”
李修似笑非笑,不去看那边。
李平将他这副表情收在眼里,心头火起,对那刑部尚书低声道:“还不快给我起来,少在皇上面前丢人现眼。”
李治却是看好戏一般,并不阻止。
李平干咳了两声又道:“九弟,再怎么说该是你管的事你也不该不闻不问。”
这是皇上该操心的事吧?李修坦然地看着他,“大哥怎知小弟不闻不问了?”
李平哼笑了一声,“那你便说说,三部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不是吧,”李修还未答话,李正却插嘴进来,“大哥真不该在朝堂之上走神,适才六部的汇报都没听见么?”
“你……”李平气得忍不住向前一步,看样子是要与李正争论一番。
李治叹了口气,皇族兄弟这般闹法,岂不让臣子看笑话?摆了摆手道:“无事便退朝吧,睿亲王到御书房见朕。”
送走了皇帝,李平气冲冲地瞪了李修与李正一人一眼,走了。
李修看了眼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六哥李齐,心道还是这人最聪明,永远都不会惹祸上身。想起李治还叫他去御书房,李修拍了拍李正的肩,叮嘱道:“以后不要为了我得罪大哥,知道么?”
见了李平气成那个样子,李正也有些后悔,自己这张嘴,真是没个遮拦。点了点头,李正道:“我记得了。”
“在这里等一等再回去吧,别又跟大哥碰上了,他正在气头上,小心他拿你出气。”李修边说边向外走,“我先去见皇兄了。”
李正应着,“知道了,你快去吧。”
来到御书房的时候,李治正兴致好好地教长子李言读书。李治与李修两兄弟有着八九分相像,只不过李治较他年长许多,多了几分岁月磨练出来的沉稳。
见李修走进了御书房,李言立即便从李治怀中跳下来,跑到他身前拉住他的手,兴奋地道:“九叔九叔你可回来啦,我天天想着你呢。”
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却已有了清秀俊气的模样,想来长大之后定然不输他父皇。李修刮了刮李言的鼻子,“就你嘴上说得好听,让九叔看看,长高了没。”
李言立刻站个笔直,“我说的是真的,你上次教我练的我都练完了,什么时候教我新的?”
李修也站直了同他比了比,见他已到了自己腰际,笑道:“还真是长高了。不过我就知道你不是想我。”三年前得了师父允许,传授他“水罗轻烟”的绝顶内功法门,如今第一层他已习完,该教他第二层了。
李言调皮地笑了笑,软软地唤道:“九叔……”
李修见他撒起娇来,立时投降,“好了好了,等下我便教你。”
李治在一旁看他叔侄俩笑闹了一阵,这才出声道:“言儿,你先去玩,父皇还有事跟你九叔谈。”
“是,”李言行了一礼,“儿臣告退。”
待得李言出门了,李治才好笑地看了看李修,“你啊,可真是有够散漫的啊。”
李修嘿嘿笑了两声,“皇兄,您也知道臣弟混帐惯了,就别跟臣弟计较了吧?”
“你以为朕找你是为的你昨日未上早朝的事?”李治摇头笑了笑,“朕都懒得理你。”
李修急忙卖乖,“就知道皇兄最疼臣弟了。”
李治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听说,你昨晚也去了平安侯府上,还被玉寰那丫头看中了?你若有这门心思怎地早不跟朕讲,朕一早便成全了你,这会儿你该连儿子都抱上了,也省得你一天到晚就爱往外跑。”
李修连连摇头,“皇兄明鉴,臣弟真没有那个心思,不过是常听母后念叨玉寰像昭姐,这才想着去看看。臣弟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朕倒是也常听母后这般提起,可朕并不觉得她有多像昭儿,许是母后太过想念她唯一的女儿了。”李治看着一脸苦闷的李修,更觉好笑,“小九,你是真地没那个心思?”
李修举起手掌,“对天发誓,真地没有。”
李治笑容愈发深了,“既如此,你得去给母后请安了。朕听小严子说,一早玉寰是与平安侯一起进的宫,小丫头往母后那边去了。为的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皇兄……”你怎么不早说!
李治摆手,“去吧,不用谢朕了。”
谢你才有鬼!李修匆忙行了一礼,“臣弟告退。”
守门的太监一句“睿亲王到”还没喊完,李修已经奔入了太后的寝宫。
太后虽是有了年纪,容颜却保养甚好,更有一种谁也比不了的端庄华贵。瞧着李修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太后假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不懂礼数?”
李修四下里望了望,没见到吴玉寰,却见到李言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他。缓步走到太后跟前,李修跪了下来,“儿臣给母后请安。”
看着自己的幺儿,太后一阵心软,这孩子五岁时便被他那狠心的父皇送出去学武,那时候一年不过回来一两次,每次还留不到五天,怎不教她这个做娘的心疼。如今长大了,回来的次数虽是多了,可终究没有在外边留得久。太后亲自站起身,将李修扶了起来,“给母后看看,瘦了没有。”
李修扶着太后的手臂,又请她坐下,“母后,儿臣听皇兄说,吴玉寰来过了?”
提起吴玉寰,太后是眉开眼笑,“不错,母后为你的婚事操心了好几年,这下总算能放心了。”
“母后,”李修轻轻为太后捶着背,“儿臣……并不急着完婚。”
太后向李言招了招手,李言立即乖乖地上前来。取了块桂花糕喂到李言口中,太后才道:“怎么不急?你看言儿都这么大了,你还连个着落都没有,可教母后怎么放心?”
看来吴玉寰真是轻轻松松便过了母后这关,李修心想,随即决定实话实说,“母后,儿臣并不喜欢玉寰。”
太后一怔,回头看他,“那你怎地跑去人家府上喝酒?”
李修再次走到太后面前,自行拿了桂花糕放入口中,“平安侯又没说是要选女婿。”
太后看了李修好一会儿,复又露出笑容,“思昭,你跟母后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思昭”是李修的乳名,李昭夭折后,太后日日想念,便给李修取了这么个乳名。
李修摇摇头,直视太后,“没有。”
太后脸一板,“没有的话,这事便这么定了,哀家已经答应了下来,不能失信于平安侯一家。今晚哀家便会将此事告知皇儿,让他明日早朝便赐婚吧。”
李修一听大事不妙,哀求道:“母后……”
太后闭目养神,“回去吧。”
李修叹了口气,“儿臣告退。”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走出没多远,李言追了出来,“九叔,你说要教我功夫的,什么时候教?”
李修思忖了片刻,蹲下身来道:“言儿,九叔没空细细教你了,口诀我只说一遍,你能不能记得?”
李言开心地点头,“九叔说吧,言儿能记得。”
李修于是将第二层的口诀,四字一组,一共二十四句,九十六个字,慢慢说了一遍给他听,“记住了么?”
李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而后笑着点头,“记住了!”
李修道:“背一遍给我听。”
李言果然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李修满意地笑了,将难懂的地方大致解释了几句。李言很是聪明,一点便透。末了,见李修还要说什么,李言抢着道:“不要将口诀写在纸上,更不能说与任何人听,九叔放心吧。”
李修拍了拍那颗小脑袋,“慢慢练吧,我走了。”
“九叔保重,”李言上前抱了他一下,“下次回中都了,记得来看言儿。”
这个小人精,李修笑着将他搂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