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房间,虞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冷了起来,沉声道:“仔细查一查,看看都有谁传了窈窈把虞兼葭推倒的话儿,这些个丫头当真以为我人老了,不管家了,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这些闲话儿一时倒是没什么妨碍。
但今天传一句,明天传一句,常年累月,积销骨毁,等窈窈年龄大了,名声也就毁得差不多了。
绝不能纵容。
老夫人一口一个“虞兼葭”,语气透着冷意,看样子是气得不轻了。
柳嬷嬷是最老辣的一个人了,不消半个时辰,就绑了两个粗使丫头,还有两个婆子带到安寿堂侧面的偏院里。
虞老夫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端着茶杯喝茶。
见了老夫人,四个人终于骇破了胆儿,当场便屁滚尿流,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地磕头求饶。
老夫人不喜吵闹,柳嬷嬷冷喝一声:“闭嘴!”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虞老夫人搁下手中的茶杯,淡声道:“去,把府里的下人都叫过来,也别忘了将杨氏也请过来,让她好好瞧一瞧,我这个老婆子是怎么治家的,她年龄轻,不晓得轻重,我这个做婆婆的,少不得要提点一些。”
不大一会儿,小院里就聚满了人,下人们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低眉顺目,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
又一会儿,杨淑婉才姗姗来迟。
她身量匀称有致,穿着秋香色牡丹纹袄裙,梳了堕马髻,插着赤金镶红宝步摇大簪,两边手腕上各套了一个成色极好,水头十足的绿翡翠玉镯,看着端庄温婉,又秀丽雅致。
虞幼窈的母亲谢柔嘉,出身泉州富商谢家,在生下虞幼窈后伤了身子,缠绵病榻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
谢氏百日未过,虞宗正就不顾虞老夫人反对,迫不及待将上峰左副都御史家的庶女杨淑婉娶进门做续弦。
婚后不到七个月就生了女儿虞兼葭。
细算起来,虞兼葭竟只比窈窈小了不到七个月。
虞老夫人总算知道了,这两人在谢氏孕中就不知廉耻地勾搭在一起,还珠胎暗结,生生气了一个仰倒,却还要帮忙遮掩家门丑事。
好在虞兼葭生下来就瘦小、病弱,虞府对外宣称杨氏早产,倒也将外人糊弄了过去。
也是因此,虞老夫人对杨氏一直不喜,连带着对虞兼葭也喜欢不起来。
算起来,杨氏进门已经有八年多,快九年了,除了女儿虞兼葭,她还生了嫡子虞善思,今年六岁。
杨淑婉扫了一眼站了满院的下人,又看了眼绑着手脚的丫头婆子,眼神微微闪了闪,便若无其事地堆起了笑容。
见老夫人要端茶,杨淑婉眼疾手快地抢先端起了茶,亲手送到老夫人跟前,柔声道:“老夫人,请喝茶。”
虞老夫人抬眸,静静地看了她一瞬,杨淑婉被看得心中猛跳,有些心神不宁。
接着,虞老夫人慢吞吞地接过茶杯,挪开了目光,杨淑婉心头一松,就见老夫人没有喝茶,却是将茶杯搁到桌子上,许是没注意,力道稍重了一些,只听到“哐啷”一声,杯底碰撞石桌,发出显而易见的声响。
小院里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了。
杨淑婉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大冷的天儿,后背无端冒出了一茬儿冷汗:“娘,听丫鬟说,刚才窈窈醒了,还吃了一些东西,看样子是没什么大碍了,我屋里还有一盒上好的血燕,一会儿亲自送过去,给窈窈补补身子。”
虞幼窈跪了大半个时辰的佛堂,跪出了毛病,险些没命,老夫人疼爱虞幼窈,难免对她生出了埋怨。
做媳妇的,少不得要安抚一下。
只是血燕贵重,这一盒还是老爷弄回来给葭葭补身子的,心里难免有些肉疼。
“你有心了。”虞老夫人淡淡说了一句。
杨氏连忙道:“窈窈喊我一声母亲,我视她为亲女,她病了,我也心疼,多关心她一些也是应当的。”
虞老夫人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话锋一转就问:“之前三姐儿高烧不退,接着窈窈也跟着病了,我倒是忘记问了,三姐儿摔倒受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有查清了?”
杨氏眉毛都抖了起来,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吱唔道:“这不是葭葭一连烧了几日,窈窈又……我心里头担心,一时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是媳妇儿不对,媳妇儿马上着人去查一查。”
借口儿找得倒是毫无破绽,只可惜虞老夫人不吃这一套:“三姐儿的身子可还好些?”
杨氏扫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丫头,有些不安:“已经能吃一些清粥,大夫说要小心养着。”
虞老夫人目光倏然将她盯住,沉沉地,教人心里头发慌:“三姐儿都醒了两三日,就不曾跟你提过,她是为什么突然摔倒,又是为什么受了惊?府里头人人都说是窈窈将三姐儿推倒在地上,窈窈为此被罚跪佛堂,还高烧了一天一夜,身为妹妹她就没有别的话儿?”
杨氏额头直冒冷汗:“娘,都是媳妇的错,媳妇实在担心葭葭的身子,府里这几天发生的事就没有告诉葭葭,也勒令院子里的下人不许在葭葭跟前提,葭葭完全不知情,所以……”
虞老夫人一把握住跟前的茶杯,砸到杨氏的脚边,“哐啷”一声,碎片溅了一地:“杨氏,你这是在糊弄谁呢?我这个老婆子是老了,不中用了,但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
面对老夫人的怒火,杨氏极力克制,才勉强让自己没有惊呼出声。
“把三姐儿身边的丫鬟栀子绑过来。”虞老夫人沉声下令,主子不知情,跟在身边的丫鬟还能不清楚?
虞兼葭摔倒这么大的事,身为母亲会不问虞兼葭跟前的丫鬟?
杨氏惊愕出声:“娘,这是做什……”
“三姐儿身子不好,身边服侍的丫头自然要加倍谨慎,妥贴,主子在跟前摔倒,她拉扯不住,还糊弄主母,欺上瞒下,把过错推到府里的主子身上,简直太可恨。”虞老夫人目光犀利地盯着杨淑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