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寝殿,只有角落几颗夜明珠发出幽幽光芒,平添了几丝幽怨和哀愁。
穆冰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允许自己再有任何一丁点的想法,虽然身处这个僵硬的木偶之中,可她仍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了。
她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气,又偷偷地向四周瞄去。刚刚方承宁遣走了尘妃,又呵去了宫人们,此刻的寝殿空空荡荡,只有方承宁一人和她这个依旧丝毫不能行动的木偶。
方承宁如同孩子一般,和往日大相径庭,少了几丝朝廷之上的威严,剑眉紧皱,似乎有着些许无奈。薄唇轻抿,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
他身着金黄袍子,疲惫地靠在塌上,睫毛轻轻颤抖。
穆冰的目光不由再次停留在他的身上,深深凝视,竟再也离不开视线。
他这些年来,一定活得很累吧?如果自己能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里,穆冰一怔,随后大惊失色,懊悔不已,自己竟又放任思绪在脑海中横行,自己刚刚的想法一定又被方承宁听到!
果然,原本似早已入睡的方承宁,蓦地睁大眼睛,刷地站了起来。
穆冰恨不得掐死自己,却忘记自己原本就是个木偶。
“到底是谁?”方承宁褪去刚刚不经意间暴漏出的软弱和无奈,变得威严无比,顷刻器宇轩昂。
穆冰再也不敢马虎,再次把思绪转移,愣是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四周安静得诡异,窗外偶尔冷风吹过,打过油纸的窗子,像是在哭。
方承宁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寝殿之中,袍子扫过冰凉的白玉地面,上面是他修长孤傲却落寞的影子。
俊脸苍白,却如同瓷器一般,一碰便碎。
寂静之中,一声悠长的叹息如同鞭子一般重重低打在穆冰的心上,她再次无法控制地将视线落到他的身上,却猛地发现,他竟也看向自己的方向!
眸如夜空的星光,深邃中泛着点点光泽。
穆冰的心跳顿时又少了几拍,她发现,自己再他的目光下就仿佛是透明的一般,什么心思都无法藏住,多年的历练和艰苦只要在方承宁的面前,都会轻而易举地打破,碎得彻底。
就在那样的目光下,她不由惊诧:不会认出我来了?
糟糕!
穆冰无法想象自己到底是怎样的表情,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如今看到方承宁死死地盯住自己,怕是已被识破,怎样也无法挽回了吧?
方承宁长袖一挥,快步向这边走来,目光不离穆冰一点,仿佛她会随时溜走一般。
日思夜想的那张脸瞬间靠近,就算是个木偶,她也似乎可以感到他身上独特的气息。
手指修长如莹莹美玉,方承宁缓缓伸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穆冰的脸颊,眸中几丝诧异。
“小木偶,果真是你?”
明明温度冰凉,她却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跟着烧了起来,那张脸越来越近,穆冰拼命控制着自己,却不知该不该回应?
如果承认,那自己会被认定为不详之物吗?如今虽身为木偶却可以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她已经很是满足,如果被发现后他认为自己是个隐患想要除去……
思索之间,穆冰瞥到了方承宁的眼,眼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落寞,那些疲惫如同奔腾不息的江水被一并拦下,无法逾越。
穆冰不知此时的自己还有无心脏,可那种心痛的感觉,却真实得恐怖。
看见那样的眼神,穆冰不由心软,竟应了一声“嗯”。
方承宁瞬间愣在那里。
多日来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声音柔美温柔,不时出现在耳边,自己疯了般四处寻找。曾以为自己太过疲惫厌倦这样的生活,那样的声音是自己臆想之下出现,可如今……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轻地抚摸着穆冰的脸颊,黑发。眼前的木偶自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一直是这样的容颜和表情,凤眼微挑,似乎带着某种自己无法察觉的情愫。
“你再同朕说句话可否?”方承宁难以置信,紧紧地盯着穆冰。
穆冰不由翻了个白眼,“你刚刚不是已经听到,还要我再说什么好?”想法刚出,意识到自己语言失礼,一时尴尬。
方承宁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手指抚了抚穆冰的发。
“这些日子果然是你!”他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唇角勾起,“可是你明明是个木偶,竟能言语,莫不是朕真的出现了幻觉?”
穆冰心想自己索性已经暴漏,而方承宁看起来并不是十分防备的模样,便不再掩饰:“这并非幻觉。”
“哦?”得到回应,方承宁兴趣大发,更多了几分疑惑,“可你到底是什么也能否告诉朕,你到底是何物?”
何物?听到这样的疑问,穆冰不禁苦笑。
如今是何物自己都无从知晓,更无法告知他人,而眼前的人偏偏又是方承宁,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编出个想法来欺骗他。
方承宁盯着眼前的木偶,却迟迟没有得到一个回应,此时的穆冰才吃惊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可以控制想法,并不让所有的心理获得都被方承宁得知。
夜明珠的光芒隐隐地照在穆冰的身上,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却娇媚入骨,方承宁一时心动,嘴角笑容变温柔。
“莫非你是妖?”他的语气轻慢,半晌点了点头,“一定是的,潜在朕的寝殿多日,能和朕心灵沟通,定是妖了。”
穆冰心里委屈,却不敢反驳,怕他继续追问,便保持沉默,再不发出半点声音,看上去和其他木偶再无差别。
“你累了吗?”再得不到回应,方承宁无奈,自言自语一般,“原来你也懂得疲惫?也罢,明天再和你说也好。”
说完,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她额心那颗朱砂上,仿佛爱抚。
穆冰心中一震,对上那双不知何时变得温柔似水的眸子。
方承宁摇晃着向床榻走去,可只走了几步竟又依依不舍地回头,轻声道:“小木偶,你……还可以同其他人这样相互交谈吗?”
穆冰心想他一定是在担心,她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个对他有害的妖物,忙应道:“不可,只同你如此。”
或许是她说的是真想法是真,方承宁听后竟露出笑容来,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轻轻点头,不再言语,侧身卧于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