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说了让她放心,她就放心。
在军伍里长大的孩子,比任何人都懂得信任的意义。
“今天还是和昨日那样,用石弩攻城吗?”伊人问。
贺兰雪摇头:“石弩没用,程之荣看来要死守靖安了——昨晚的斥候报告说,他的胞兄想弃城逃跑,他已经将兄长亲斩于城头,整整地跪了一夜。——这一次,全城官兵都铁了心,那石弩虽然可以对城里造成一定的伤害,却终究不是克敌之术。”
伊人愣了愣,对那位从未谋面的程之荣,很是唏嘘了一会。
“可商量出了对策?他们守得那么严,城头上弓箭精良,云梯根本就架不上去——而且靖安城的护城河又这般深,天一冷,再涉水而过,士兵们怕是吃不消呢。”伊人皱了皱眉。
“我去开城门。”贺兰雪淡淡地说。
伊人怔了怔,随即狐疑地反问道:“你怎么开得了城门?”
如果城门是那么容易打开的,那么攻城略地,岂非是一场儿戏?
“我自有办法。”贺兰雪讳莫如深地笑笑,抬手摸了摸伊人的头。
每次她发呆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摸她的头——她呆愣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宠物。
伊人脸色又是一红。
新一轮的攻击很快开始,城墙上坚守了一月的靖安官兵满脸憔悴,封锁后缺粮少水的状况让他们的面容都带有菜色,破烂肮脏的衣服,也不知多久未洗了,只看到黑糊糊地一片。
可即使如此,步兵依然在城墙上精神抖擞地巡逻着,弓箭手的大弓,照样拉得满满的。
看来,昨夜程之荣挥泪斩兄的行为,将整座靖安城,都带入了一阵‘与城楼共存亡’的狂热中。
伊人被众人护在身后,仰头看着那座仿佛被施了法术的孤城。
贺兰雪却已从队伍里缓缓走出,褪去身上招展的披风,只穿了一套褐红色的精干短打衫,贴身的衣型勾勒出他修长笔挺的身姿,腰间还兀自挂着一柄翠色的长剑,手里拎着一个酒坛一般的容器——仿佛一个爱酒仗剑的侠士般。
伊人正琢磨着他为何这般打扮,只见贺兰大手一挥,从队伍里又走出二十个劲装的士兵,哼哧哼哧地,将一条改良后的小舟推入了护城河。
贺兰雪带着那二十人登上了小舟。
靖安城的守将很快便发现了事端,连忙转了箭簇,朝小舟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伊人‘唔’了一声,紧张地望着已经在河中央的贺兰,只见贺兰腾挪反复,举剑在头顶挽出一阵剑花来,那凌厉的箭便扑哧扑哧落入水中,砸出大片大片水花来。
其余的二十人,似乎也是精挑细选的好手,这样密集的箭雨下,伤亡并不算多。
又来了一只箭,贺兰雪本欲躲开,转身之下,才发现旁边还有它人,他只能仓促提剑相挡,那箭簇于是偏了偏,险险地擦过他的脸颊,勾断了他用来束发的发丝。
一时间,长发委肩,朔风阵阵,漆黑的发丝映着贺兰雪本就白过他人的皮肤,在这漫天箭雨中,竟出奇地妖娆邪魅。
伊人的心脏停拍了片刻,不知道是刚才吓的,还是被眼前美景惊的。
交睫间,小舟已经抵达对岸,到了墙角边,方才遮天蔽日的箭雨顿时稀薄了不少——伊人疑心着他到底打算怎么去打开城门,只见贺兰雪右掌拍出,将那坛‘酒水’重重地击在了城门中部,陶瓷碎地,暗黑色的液体顺着木头的纹理缓缓地滑了下来。
场面一直很乱,贺兰雪的动作极快,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可是伊人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也由此注意到,贺兰雪的拍掌手法极其高明,那坛子飞出去时既稳且平,非一般的内功高手,不能达也。
可伊人分明记得:两年前自己几次三番试贺兰的武功,也不过值得一个‘身手矫捷,弓马娴熟’而已。
没想到两年时间长进那么大——伊人如是想了想,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