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是个能让人与人亲密无间而又关系脆弱的词汇。
在木沉潇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静默了下来,如同他们本就有如此的默契,可以同时保持着一种相似的状态。
随后云燃从宽大的衣袖出取出一片竹签,递给木沉潇。
木沉潇接过竹签,看清了上面刻的三个字——帝挽终。
“帝挽终。”
木沉潇轻轻地念出了这三个字,即便是一个沦落冷宫八百年的普通宫女,也应该听说过帝挽终的名字。
行于暗夜的蝙蝠之王,洞悉皇宫每一处角落的内务大臣,获有尚宗皇命允许的宫廷密探。
这是一个让多少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而云燃的行为显然是在向木沉潇宣示:帝挽终,是他的人。
“接下来你要为我们的合作做什么,我将会让他告诉你。也就是说,在我久居边关的日子里,帝挽终,将是我们联系的唯一纽带。除他之外,再无他人。”云燃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到。
木沉潇的目光从竹签上移开,显然云燃其他的话不会多说。
“嗯。我明白。”木沉潇答到。
云燃点头,他掀起篷车一侧的帘子,望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是他该归去的时候了。
云燃依旧保持着望向群山的动作,声音极轻的说,“沉潇公主,行事小心。我不愿你做俘虏。”
话说完,云燃纵身,以矫捷的身姿施展轻功一跃而出。
木沉潇看着那宽大的黑色衣袍掠过篷车的帘子,随山风呼啸而过。
她低头握住手里的竹签,但愿,再见不晚。
当夜。无月。
木沉潇已经从进冷宫前居住的华云宫到了如今的紫映宫。
紫映宫坐落在皇后弦凌的晴牧宫之后,靠近御花园,正对启明星闪耀的方向。
对于尚宗的突然造访,木沉潇并不感到意外。
尚宗的身边并未带人,只孤身来到紫映宫,冒着不大不小的雨,虽撑着伞,周身也着实湿了一些。
木沉潇正在窗边观雨,听见有来人的声音,便顺手带上窗户,转身迎驾。
“皇上,你怎么孤身冒雨前来?”木沉潇迎上前,帮尚宗合上了伞,放在一边。
尚宗一笑,“不碍事。比起爱妃这许多年所遭的罪,这又算什么?”
木沉潇没说什么,只是带尚宗来桌边坐下,抬手去倒了杯热茶。
“趁热喝。解解风寒。”木沉潇将茶杯放在尚宗的面前。
“爱妃你初来紫映宫,也不知住不住得习惯。朕记着你不愿身边有宫女侍候,也就没遣人来。只是只酬樾一人,未免太冷清了些。”尚宗颇为关心的说。
木沉潇的心里倒希望没有他人,只酬樾一人就好。她也图个清净,好和酬樾两人将那可怜的孩子——离喜,照顾好。
“无妨。有离喜和酬樾,我便觉着十分荣幸。离喜是个可爱的孩子,长大成人以后也会和陛下一般可敬。”木沉潇嘴上如此说着,心中却祈祷离喜这孩子千万别像他的母亲或是父皇。
木沉潇倒有些希望离喜能像云燃一般,是个守卫疆土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
说话间,尚宗已经喝完了一杯茶。他屏息望向木沉潇的脸庞。这张脸,在幽明的灯光下显得美丽姣好。
这些年来,他是如何没看出木沉潇的如此绝色!
感觉到了尚宗的目光的变化,木沉潇默默地向后退了退。
尚宗站起身来,径直走近木沉潇,木沉潇对上尚宗近乎垂涎的目光。
这时,窗户无端开了。
一阵凉风从窗外进来。
尚宗欲逞色心的脑袋里忽然响起来某人关于“猎狗”的一段言论。尚宗看了看木沉潇,木沉潇正在用一种不冷不淡的目光打量着尚宗。
这目光……像极了某人冷厉的目光。
“窗开了。是有风吗?”
木沉潇的心里自然有她的疑惑,她扭过身子,走到窗边。
这窗户,明明是她亲手合上,绝不是一阵风可以刮开的。何况,风并不大。
“雨停了。”木沉潇转身对尚宗说。
尚宗的脸上一热。心里暗骂,这丫头是要赶他出去的意思?
木沉潇看了看尚宗,全无兴味的说,“陛下,我也乏了。酬樾在门外,让他送你回去吧。”
尚宗怒火中烧,心里想自己这般大费周章为喜妃厚葬修葺紫映宫不就是为了得到面前的这个亡国公主么?他错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妃子,她的身后站着的是那位名震朝野的战王云燃。
而他,尚宗,这位所谓的帝王所做的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罢了。
“酬樾,送陛下回去。”木沉潇不可置否的说了一句,门边则出现穿着太监服饰的酬樾,他欠了欠身,“陛下,请。”
胡闹!尚宗心中大骂。
只是……他怕他那自比成野狗的弟弟。
酬樾送尚宗走后,木沉潇收起了脸上的不冷不淡,带着疑惑走到了窗边,望着窗外雨后的夜空。
到底……窗户是如何开的?
这时,木沉潇的心底浮现出一个曾经在蒲芳宫的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名字。她展眉一笑,笑自己的迂。
关于那人,哪怕一点点希冀是都不能有的。怎么能只因为他们现在因为这场“合作”而不得不走到一条路上就对以后的故事抱有期待呢?这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他远在边关,有他的风雨要经历。她在宫墙里,望不到远方的草原和雄鹰。还有,他们是命运的俘虏。
总要有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