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她在大于身边接受的训练内容。何种场合,该用什么神态什么语气,才能发挥出自己的最大优势,这一个月以来,她学得炉火纯青。
就如同当下,明明是说着拒绝的话,这神态却十足可怜,让司徒颜清生不起气来。
他久经风月,以往的女子哪个不是投怀送抱?今日这般遭到拒绝,还是头一遭。
他有心要动怒,可是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自己府中这些侍妾,加一起都不够与之匹敌的容貌,看着她这般小心翼翼的害怕,他便再也生不出怒意来了。
因跪得有些久,云曦月身子一晃。
这个动作彻底让司徒颜清败下阵来。他伸手扶起她,爽朗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罢了罢了,美人想如何便如何,只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最后一句,他是凑到了她脸旁说的。
云曦月勉强压抑心中的反感,露出一个感激至极的微笑来。
“多谢太子殿下。”
“这几日舟车劳顿,你便早些歇着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云曦月一直目送着他出了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一个多月来接受了训练不假,但这还是头一回投入实战。好在,成功了。
太子既然说了这话,想来便不会再勉强她。
但这太子府终究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得尽早脱身。她这么想着,稍作收拾躺到了床上,闭了眼。
司徒颜清出了西苑,便直奔前些时候才收的一个侍妾房中去了。
他在云曦月那里吃了个软钉子,但火却没能泄出来,此时此刻,他急需灭火。
司徒颜清府中女人不少,除了府中的,外面女人也不少。但云曦月一出现,先前所有的女人都似乎成了俗物。
庸俗不堪。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那一夜之后,竟没有再来打扰她。云曦月乐得如此,她没有兴趣在这太子府久住,这一日,便在一个侍女的陪伴下出了门,要去踏青。
太子那一夜从云曦月房中出来的事情,几乎全府皆知。
初时有人猜测是她惹怒了太子殿下,但这几日太子虽没有宠幸她,赏赐却源源不断,这样一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小环作为她的贴身侍女,更是觉得跟了个好主子,每日尽心尽力地伺候,这回一得了令,立刻就准备起来了。
正是春夏交际之时,春光依旧,空气中的热意也还未到来,踏青的绝好时机。
这几日初到太子府,她怕暴露身份,是以一直没有与大于联系。今日借着这出门的机会,她事先写好小小一卷书信,藏在怀中,等马车一停,她便对小环道:“我想自己走走,你便在此等我吧。”
小环有意讨好她,虽有些担心,却也怕惹恼了她,是以乖乖地待在原地,什么也没说。
云曦月步履闲适地往前,转过一个弯,确信附近没有旁人了,忽然对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
没有等多久,一声扑棱棱扇动翅膀的声音响起,云曦月伸手,一只灰白的信鸽已停在了她的手心。
这是大于所养的信鸽,经过专门的训练。云曦月摸了摸鸽子的羽毛,又看了一眼四周,这才放心地将书信取出,塞进了鸽子脚边绑的一个竹筒内。
眼看着鸽子在空中消失成了一个黑点,云曦月这才觉得心里轻松许多。前方有一个亭子,她信步走过去,经过一个草丛旁,却忽然听见了些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呻吟。
云曦月步子一顿,下意识地就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过去。
草长得茂盛,是以看不分明,但走得近了些便看见,哪里躺了个人,一身的血。
那是个男子,穿着一身黑衣,此刻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昏着,一只手捂住腹部,那里正朝外汩汩流着鲜血。
云曦月皱着眉头走近,本不打算管这闲事,但脑中无端浮现出那日被抄家的情形。
那时官兵上来就打算抓住他们,有不肯就范的,当场就死在了刀下。
那般场景,一直到如今都是她的噩梦。云曦月狠狠地闭了闭眼,对着那男子叹了口气,心道:“今日算你好运。”她目光一转,在一旁的草丛中寻找了一番,眼睛一亮。
这人命不该绝,这附近竟然就有止血的药草。
这些也是这一个月之中她经受的训练。在外执行任务,需要防范各种意外。
云曦月拔了几株药草,在口中嚼烂了,敷在了他的伤处,又自怀中掏出一方丝帕,盖在伤口之上,从那人的里衣私下一条布条,将丝帕连同伤口一同包扎在内。又等了片刻,她弯下腰去查看伤口,满意地发现,已经没有新鲜的血渗出来了。
正预备起身,手却被人猛地一拽。
云曦月根本没有防备,被人扯得往下一倒,正倒在那人身上。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叠,云曦月到了这会才注意到这人的长相,他有一对浓眉,原先紧闭着的眼,此刻正大睁着,充满防备地看着她。即便是带了些血污,那张脸依旧是俊朗的。大约是压到了伤口,那人闷哼了一声,放松了力道。
云曦月立刻爬了起来。
从未与人这样紧密相贴过,还是个陌生男子,云曦月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站起身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好歹?我救了你,你竟恩将仇报?”
男子像是到这会才真的清醒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妥帖处置的伤口,有些懊恼地道:“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可有事?”
他此刻已经坐起了身,正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等他站定,云曦月才发现,这人比自己高出了许多,甚至比起大于来,或许还要高一些。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俊朗非凡。他微微低了头看着她,眼里像是盛着星光。
云曦月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忽然转身道:“无事。我要走了,你过一会再出来,若是让人看到了,徒增误会。”
她转身便要走,男子却忽然开了口。
“姑娘。”
云曦月微微顿了顿,“还有何事?”
“姑娘救命之恩,宗某不敢忘。姑娘且收下这块玉佩,宗某许姑娘一个愿望,他日姑娘若是有所求,宗某必定不推脱。”
云曦月有些诧异地转身,他手中果真拿着一块玉佩,成色极佳,一眼看过去便知价值不菲。
她心中一动,伸手接过了那玉佩,端详片刻,道:“你是?”
那男子微微一笑,本就俊朗的脸更添几分温柔,“宗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