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是大把烤好的肉串一类,还有盐水花生,三块五一瓶的秀山大曲一人一瓶,两个男人在烧烤摊昏暗灯光底下有滋有味。
“鱼哥,你怎么来香都了?”川子灌下一大口烈酒,辛辣让他龇牙咧嘴,满脸通红,溢满兴奋。
他努力挺着胸,不让自己的脊椎在鱼哥面前弯曲。正因深知自己的兄弟,所以慕青鱼看着他被几个九流小混混欺辱,却并未现身相助,只为让兄弟留住最后的尊严。
两块五一包的香水牌香烟口感很烈,慕青鱼却觉得很过瘾,淡蓝色烟雾缭绕着他的脸,他沉默片刻,开口道:“你鱼嫂在香都。”
川子愣了一下,旋即恨恨道:“狗日的,我就知道鱼哥你不是专程来看我的!不过你这种人面兽心的渣,居然能讨到老婆?这事儿太不靠谱。”
他又灌下一大口酒,眼里却是满满的祝福,真诚浓烈,然后低头剧烈咳嗽几声,布满风霜枯败的脸上堆起猥琐的笑:“我这里有最好的腰子和鞭,给鱼哥你烤两条?”
“滚!你哥哥我需要那东西?”慕青鱼也露笑容,心里却在发苦。川子以前有一张俊脸,身姿挺拔,不管他们到哪儿,川子都是第一个找到女人睡觉的家伙,但和眼前的人一比,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他一仰头干掉小半瓶酒,龇着嘴说:“怎么样?”
川子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伸手揉几下左胸:“肺子穿个洞,多大点事,又不是心脏多开了两个窍。”
慕青鱼从兜里摸出一张卡,扔到对面:“真他妈废物,居然混成这副德行!拿去,先给自己看病,剩下来的,替哥哥我跑一趟东鲁。”
川子一愣,下意识拿起这张瑞士信贷银行的无记名银行卡,抬头一脸惊愕:“鱼哥,你一个人干了?”
慕青鱼狠狠吸尽最后一口烟,点了点头,并不回答,然后起身,顺手把桌上的半包香水牌香烟揣进自己兜里,转身就走。
川子在后面喊:“鱼哥,你不跟我一起去?”
慕青鱼脚步顿了顿,摇头:“我没脸去。”
川子站起身,脊背弓得厉害,把酒瓶狠砸在地,粉碎成渣:“这钱我也没脸拿,我全带给干娘和妹子!”
慕青鱼头也不回:“还他妈这么蠢!干娘和妹子可以用一辈子来养,但是你不把身体治好,怎么跟着老子再去打拼,去报仇?”
川子的眼睛陡然闪亮,强迫自己将腰挺得笔直,仿佛从来不曾受过伤。
等慕青鱼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道尽头,这个看起来几近四十岁,但实际只有二十出头的男人终于眼泪夺眶而出,一咬牙,将银行卡揣进口袋,连烧烤摊也不要,融进另一个方向的黑夜中。
慕青鱼回到临水风情13号别墅时,已近深夜十二点,本来准备翻进院墙再从自己住的客房窗户爬进去,却发现别墅一楼灯火通明,知道连清妃应该还没睡。
回自己老婆家何必鬼鬼祟祟?
于是他很客气地按响门铃。
门开,慕青鱼进门便看到客厅沙发上,一袭真丝睡袍的连清妃,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头,显然是新浴之后,更具风情。
连清妃抬起头,露出一张浴后素颜却仍莹若晶玉,雪腻剔透的娇颜,还有睡袍下左腿搭着右腿,一小截水洗白藕似的小腿轻轻摆动,将一只趾若豆蔻的水晶莲足暴露在慕青鱼眼前。
慕青鱼从来不知客气为何物,有美女不看王八蛋,边走过去边欣赏得肆无忌惮。
连清妃一手执笔,一手拿着笔记本,平静说道:“坐下吧,和你说点事。”
等到慕青鱼在旁边沙发坐下,连清妃鼻翼动了动,眉梢微挑,不悦道:“到香都第一天就去喝花酒了?”
“怎么可能!”慕青鱼立刻反驳,“茜茜,我对你一颗红心,你居然如此怀疑我的情操,这让我情何以堪?”
“你,情操?”连清妃指尖叩击水晶茶几桌面,发出清脆声响,面现冷笑,“如果你说的情操,是指对感情的操守,那么我从来不相信男人有操守这种东西。”
慕青鱼不以为然道:“茜茜你这话太没道理,女人专情而绝情,男人多情而长情。在感情方面,比如说你青鱼哥哥我,就一向节操满满,所以我不但有情操,而且很高尚。”
连清妃嘴角牵动,表示自己的不屑,但落在慕青鱼眼中,却是性感撩人。
他眼睛一瞬不止,盯着猛看,直到一张纸挡住视线:“爸爸给我来电,终归我是他的女儿,而且,我们两家也有那么深的瓜葛,所以你可以暂时住在我这里。我准备了这个,你看一下。”
“房屋租赁协议?”
慕青鱼满脸不爽,刚看两行就拍腿叫道:“老婆,做人要厚道,你老公我在家里住一下,你要收租金就算了,毕竟我们还没结婚不是?可是月租金居然高达八千华夏币,你怎么不去抢?”
连清妃浅笑吟吟,颊上梨涡微绽:“第一,请看第六条;第二,临水风情别墅的一个房间,月租八千已经是看在故旧的份上。而且,你不是带着积攒二十年的彩礼么,你又不缺钱。”
“第六条?靠!不准叫‘老婆’,叫一次无条件加罚一个月租金,满三次则三振出局自觉走人?太……黑了!”慕青鱼脸色有点尴尬,咳咳干笑两声,“那个,老……茜茜……叫这个不会罚款和三振出局吧?”他赶紧低头看协议,然后松了一口气:“我必须要和你严肃地讲一件事情。”
“什么事?”
慕青鱼正色道:“话说我刚才出去,结果在路上遇到一个身世凄惨,三岁死爹五岁没娘,十岁辍学,二十岁见义勇为替人挡枪身受重伤的家伙,在路边摆摊卖烧烤,突然旧疾复发,那叫一个惨啊……而众所周知,我是一名热心社会,关爱弱势群体的新时代大好青年,在自己和他人之间,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帮助他人,于是……我把钱送给了他!”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裤兜里往外掏,钞票加硬币,一共四十六块八毛。
连清妃能相信就出鬼了:“你接着编。”
慕青鱼悠然一叹,眼望天花板:“实话都没人信,看来我打算把这次助人为乐写进日记本是没必要了,罢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我不管你,反正我们照章办事。你不是说,自己可以找到工作么?那就赚钱缴房租,如果你没有意见,签名吧。”
慕青鱼拿着纸念念有词:“负责家庭及个人清洁,不准在家里喝酒,靠,还不可以抽烟?禁制携带女伴回家,如果与女性发生肉体关系,必须洗澡三遍再回家,然后坦白并立刻失去租住权,房客禁制干涉房主的私人生活包括感情生活……”
他一口气读完,抬起头来,认真说道:“对于这份婚前同居协议,我的意见有两个。”
“说。”连清妃马上反应过来,冷叱道,“这是租房协议,不是什么婚前同居协议!”
慕青鱼笑眯眯,并不执着这点:“一,按照我们两家二十二年前的约定,不管你是否认可,你都是我慕青鱼的未婚妻,除非有一天我们解除婚约,所以,我可以不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但是希望你洁身自爱,老子如果发现头上绿了,那只有杀人才能泻火,我说话算话。二嘛……”
他停住嘴巴,故意不说,连清妃不悦道:“什么?”
慕青鱼一本正经,摇头叹道:“字写得太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