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死了万年,人人都说战死是他的宿命。
但我却总是回想起他化身防风邶时,与我浪迹流连于酒肆、斗兽场时的洒脱不羁。
他该有另一种结局。
于是我依靠神器夙愿镜重生了。
……
神识离体,睁开眼,我回到了与相柳在海底共度的37年。
上一世,他便是在这里用心头血喂养我,舍了自己的一条命才换我活过来。
今日恰逢月圆,相柳一身白衣踏浪而来,那双眉眼冷峻淡漠,专注地引出自己的心头血,薄唇苍白,混着血色,宛如谪仙。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前是活生生的相柳,会呼吸会行动,会握着我的手问我要不要去海上看月亮。
我此时只是一抹淡淡的神识,相柳看不见我也碰不到我,但他还是让海贝升到了海面,圆月皎洁的光落下,我才有了重来一世的实感。
我坐在相柳的身侧,伸出手想去触摸他,然而他却低下头盯着那个昏迷不醒的我问:“小夭,如果有一天,涂山璟死了,你会不会恨我?”
我猛地心头一震。
相柳的眼里染着平静的痛意,似乎他早就预设了一个必然会失落的答案。
看着这样的相柳,我感觉自己的心里被灌满了沉重的铅水,坠得我喘不过气来。
上一世,相柳为救我舍了一条命,救涂山璟又舍了一条,之后为我解开情蛊,更是断了一命。
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最后换来什么?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的爱从来不说出口,却静默而磅礴,宛如永不会崩毁的山。
这一世,我不要他活得那么艰辛,不要他为了我而无休止的付出,我也希望他得偿所愿。
相柳的眸子还黏在我身上。
我轻轻地抬起手,神识虚无,但我还是触到了他的唇,一下感觉不到,我就碰两次,三次……直到某一瞬,相柳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眸颤了颤,隔着现实与幻境跟我四目相对。
“你感受到了,对吗?”
我屏息开口,心头酸涩不已。
相柳的眼眸里暗影沉沉,映着一个透亮的月,然后我便看到他缓缓用指尖碰了下自己的唇瓣。
“小夭,是你吗?”
我激动地点头,眼眶一瞬间红得彻底。
“相柳!是我是我!虽然我不希望涂山璟因为我而死!但那与你无关!我永远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恨你!请你好好地爱自己!好不好?”
相柳听不见我说话,只见他自嘲一笑,然后无声地放开了我的手。
他的背影挺拔可靠,下一秒便倏然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相柳!相柳!”
我焦急地追出去,结果却猛地被真身拉回来,我只能被困在几步之内,再没有机会追上那个离去的背影。
我浑身的力都卸去,颓然跌坐在地。
在海底过了几日,我再没见到相柳。
直到某天清晨,我的神识被猝不及防地吸回肉体,再坐起身,我的手已经能碰到实物。
这时,相柳的坐骑毛球出现了,它变得小只又敦厚,眨着眼睛灵动地看着我。
我默了默。
“是相柳让你来的吗?”
小毛球啄米似的点头。
“他让你送我回去?”
小毛球点头的频率更快。
我皱了眉,直白地拒绝:“不要!我不回去,如果今天见不到相柳,我就坐在这里等到他出现为止!”
我固执且气闷地坐到海贝里,愤愤不平地想,相柳到底为什么不肯见我,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给别人。
小毛球在一边急得用嘴拽住我的衣角往外拖,我一生气直接把它往外拍飞。
小毛球可怜地惨叫一声,下一秒被人轻缓地接到掌心。
我一抬眼,望见了满目白衣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