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皮衣梳油头的男子踹开严强,大摇大摆地走进病房。
他和严强差不多高,脸很白净,眼袋浮肿泛着青色,给人萎靡不振之感。
“严佳,谁是严佳?”
他一个个看过来,最后视线停在我苍白的脸上。
“果然是我女儿,你看,鼻子一模一样。”
他指指我,又摸摸自己微微凸起的鼻骨。
严强挣扎着爬起来,从背后抱住他,想把他拖出门外。
他很壮实,严强撼不动。
妈妈从未向我提起过他,我对他一无所知。
严强被他甩开,坐在地上喘粗气。
我紧了紧膝上的被子,看着他拿过邻床的椅子,放在我床边坐下。
“你怎么能叫严佳,你是朱玉。”
“你是我朱杰出的女儿。”
他笑起来,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我对他,以及他和我妈之间的往事纠葛没有任何好奇。
“我和你没有关系,出去。”
朱杰出没有丝毫被拒绝的尴尬,他依旧笑着。
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了好几回的纸。
“这是基因检测报告,你就是我女儿。”
“听说你做了手术,爸爸待会给你买箱牛奶。”
他认定自己该呆在我床前,不管多少人鄙夷地瞧着他,他绝不走开。
如今我要死了,人人都想来得一份好处。
我干脆躺下,用被子蒙住脸。
无数个黑夜我咬牙挺了过来,如今黑暗反而能让我心安。
让他和妈妈去争,去抢吧。
医生叫来保安,朱杰出才不得不离开。
走之前他问我:“你妈对你好吗?”
我没有出声,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条拉磨的驴哪有功夫想主人对它好不好。
朱杰出哈哈大笑道:“她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还有个人在床边站着。
我透过被子瓮声瓮气地说:
“你也走吧,房子一周后清空,你想怎么样都成。”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后面我的语调竟有些颤抖。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我干脆侧躺着,以免泪水流进耳朵。
脚步声渐远,严强走了,我疲倦地入睡。
单人病房十分安静。
这一觉睡得很沉,我真希望永不再醒来。
睁眼时窗外漆黑一片,已经是晚上九点。
床头柜有一个砂锅,我揭开看,里面是玉米肉末粥。
护士来为我检查伤口。
她不时看看门外,终于问我:“你弟弟怎么不进来?”
“昨天你进手术室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等你了。”
我有些惊讶,原来昨天迷糊中看到的人影真的是他。
“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我弟弟也是这样,嘴上犟得很,实际上还是个跟屁虫。”
护士笑着为我缠好绷带,她说我伤口恢复得不错。
我朝门口望去,想叫严强进来,可又喉咙发紧,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