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工地上有一类特赚钱的工人,他们专门靠打捞钻头为生——“上来了拿3万,没上来拿100万”。据说是因为打桩钻孔时,如果钻头不小心掉落,会给工程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而这一天,一名打捞工人潜下去作业时,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当他反应过来时,吓了一大跳!为了保命,他无奈选择了……
在水系发达的农村,往往都有“水鬼”的传说,老人信誓旦旦地宣称,被溺死的冤魂终日在水底游荡,只有害死另一名游泳者作为自己的“替身”,才能获得最终的解脱。
小时候,这些故事大多是长辈恐吓我离开水边的手段,但我没想到的是,成年后又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是在警方的卷宗里。
我在警务系统里有个哥们儿叫沈司强,他知道我三教九流朋友多,有时候遇到棘手的案子会找我求助,当然代价往往是案件水落石出后的独家新闻素材。但这回的一个电话,却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阿川,你听说过……水鬼吗?”沈司强的第一句话,就把我问懵了。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老强,你没事吧?你可是老刑警了,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东西了?”
沈司强的话头一滞,哭笑不得地说:“你想什么呢?我这边有个案子遇到了困难,唯一的线索断在了‘水鬼’上。你平时鸡鸣狗盗的朋友比较多,帮我打听打听这‘水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鸡鸣狗盗?那叫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我隔着电话啐了一口,“要我帮忙,你得让我知道怎么回事吧?这个新闻的独家采访权归我了,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我打了个车直奔警察局,在沈司强的带领下去了他的办公室。他给我倒了杯茶,简单地和我介绍了一番案情。
昨天晚上,有个大爷到小云山水库钓鱼。这大爷是个狠角色,觉得能游到岸边的都不够肥,自己买了条橡皮筏,每天晚上开到湖中央夜钓。
但他刚刚下竿,就觉得水底不停地晃荡,浮漂上下翻动,眼睁睁地看着鱼群四散逃开,自己精心配制的饵料也毫无作用。正疑惑间,突然听到一阵水声,湖底漂起一团巨大的黑影,“砰”地一声撞在了他的船底。
大爷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低头去看——那是一具淹死的尸体,浑身被泡得肿胀发白,仰面朝上浮在水面,一双眼睛几乎要鼓出眼眶,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尸体附近还有一团黑影,大爷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黑影已经猛地沉入水中,眨眼间就消失在深水里。但黑影消失前,大爷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东西有手有脚,分明是个人的样子!
说完,沈司强叹了口气:“死者是男性,年龄大概在20岁左右。我们对尸体进行了面部检索,但是由于肿胀太严重,AI识别不出他的身份。而根据调查,本市最近一个月内也没有符合条件的年轻男性失踪。”
而那位目击者大爷,则一口咬定凶手是水鬼:“我亲眼看到的,有手有脚像个人,钻到水里几个小时都不出来换气,黑漆漆的……不是水鬼是什么?死的这个是被找了替身咯!”
我略一思索,对沈司强说:“水鬼的说法我倒是听说过,南方农村有些经常出意外的河道,传言就有水鬼的存在,长得似人非人,藏在水下拽住人的脚踝,将游泳者溺死。据说他们本身也是淹死在河里的无辜者,但为了投胎,必须抓住另一个作为自己的替身。”
沈司强摇了摇头:“我干了几十年警察,从来没见过真的鬼,也不相信这些东西,但这个案件里确实有疑点。”
他顿了顿,把自己的思考一一道来。
按照常理,人溺死后,尸体在水中泡了两三天后就会膨胀腐烂,从湖底上浮到湖面,而尸检的结果也证明尸体的死亡时间在三天前。但小云山水库的入口处有监控,并且由于通道狭窄,车辆无法进入。监控显示,三天内,并没有落单行人进入水库后并未走出的情况,也没有携带疑似尸体的可疑人员进入。如果是自杀或意外,死者是怎么出现在水库的?如果是谋杀抛尸,凶手又是怎么把尸体运过来的?
其次,水鬼一说虽然荒诞,但并不排除水库内存在大型食肉生物的可能。只是一来警方尝试过用鲜肉诱捕等手段,并没有找到“水鬼”的踪迹,二来水库几乎供应着全市的用水,抽干排查也不太可能。
最后,真正让沈司强决定求助于我的,是法医发现的一处特殊的疑点。
“死者确实是被淹死的,但他的指甲缝和口鼻深处,有少量的沙土残留,”沈司强严肃地说,“这绝对不是所谓的‘水鬼’杀人!”
沈司强继续说道:“我们是内陆城市,绿化又做得不错,周围百公里范围内基本没有自然沙土。那沙土的来源只有一个,就是工业用沙!”
我皱起了眉头:“工业用沙?这么说你怀疑死者是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既然有线索,那顺着查下去就是了,找我做什么?”
沈司强苦笑一声:“考虑到谋杀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我们直接调查,很可能打草惊蛇,让凶手警惕从而潜逃。所以,需要一个熟悉各大工地并且知根知底的人出面……”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我摆摆手,“我是认识这么个人,是本市最大的建材供应商,只要有工程项目就必然有他的身影,还是很久之前采访过的。这样吧,我带你去找他。”
我让沈司强换了一身便衣,直奔市中心,找到了一家卖炒粉的小摊。此时刚刚傍晚,摊子上还没什么客人,老板掂着勺子,坐在炉灶前看着来来往往的姑娘发愣。
“老于,三碗粉,”我打了个招呼,“一碗你自己吃,陪我们聊会儿。”
老于嘿嘿一笑,从桌子下面端出一叠卤牛肉,提来一瓶白酒:“沈记者来了还吃什么炒粉啊?整两杯!”
看他坐下,我对沈司强介绍说:“这是老于,全市八成的建材从他手上走,身家上亿,炒粉就图个乐子。”
听到我的话,老于眼睛一眯,仔细打量了沈司强几眼,看着他黝黑的皮肤,笑道:“沈记者今天怎么了?带了个老总来找我?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沈司强冷哼一声:“能一眼看出我是便衣的,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颇为头痛,连连劝阻:“怎么见面就吵架?正事还没谈呢。”
既然瞒不下去,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正色道:“老于,这次我们是找你帮忙。这位是沈司强,沈sir,最近遇到了一个水鬼的案子,需要熟悉工地的人……”
谁曾想,我刚一开口,“水鬼”两字才说出来,老于笑嘻嘻的脸色猛地一变,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满脸惶恐之色,嘴里连声喊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转身就走,连炒粉摊子都不要了。
有问题!沈司强没有丝毫犹豫,一个健步蹿出,从背后将老于扑倒在地,一记抱摔加擒拿,就锁住了老于的半个身子。
我看老于龇牙咧嘴颇为痛苦,凑过去示意沈司强放开,这才诧异地问:“老于,你都知道些什么?怎么反应这么大?”
老于还要辩解,沈司强眼神一厉,警告道:“你现在不说,那就和我回局子里说!”
老于挣扎不过,恨恨地吐了一口气:“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待沈司强放开他,老于扭扭被捏疼的骨头,低声神秘地说:“小云山在建的那个度假村,你们知道吗?”
度假村?是有这么回事,两个月前开的工,我还参加了他们的媒体发布会,离水库不到一公里的路程。
老于看我点头,满意地一笑:“项目的包工头马天明,几天前就请来了一个水鬼。”
水鬼?我和沈司强对视一眼,兴奋不已。只是,水鬼还能请吗?而且建筑工地……请水鬼做什么?
随着老于继续解说,我和沈司强恍然大悟,原来我们说的“水鬼”,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众所周知,土木工程的第一步,往往是打桩钻孔。但由于土层结构比较松散,钻孔极易坍塌,因此孔内需要灌入泥浆,加护孔壁。在此过程中,钻头一旦卡住或掉落,不仅会失去造价高昂的钻头,还会导致精心设计的孔位报废,带来巨额的经济损失。
这时,往往就会有专业的打捞人员潜入泥浆,将钻头捞起,这一工种正式称呼是“工程潜水员”,但行业内则叫做“水鬼”。由于难度大、风险高,常常有意外发生,“水鬼”下沉一次的报酬极高,而一旦困死在泥浆中,也会得到不菲的赔偿,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下去之后,上来三万,上不来一百万。”
这样的行为,不管是“水鬼”本身还是雇佣的老板,显然都是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属于灰色地带。老于知道这是行业内的潜规则,也难怪一开始不愿意告诉沈司强这个警察。
原来此“水鬼”非彼“水鬼”,两者只是称呼相似,根本不是一回事。度假村包工头马天明的行为最多算是擦边球,和我们正在调查的案件没有什么联系。唉,白高兴一场了。
就在我沮丧的时候,沈司强突然激动地盯着老于,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说的那个水鬼,最后上来了没有?”
我一开始有些发愣,但随之也反应过来——那具尸体死于溺水,但指甲缝和口鼻中有泥沙,不正像是被困死在泥浆下的水鬼吗?
可老于的一句话就让我们泄了气:“那是个老把式,手上功夫稳得很,虽然花了些时间,但最后还是把钻头捞上来了。”
线索中断,又回到了原点。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此时应该拜托老于帮我们调查各大工地有没有失踪的农民工,从而确定死者身份,再顺藤摸瓜拽出死者的社交关系网,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但我却总觉得不太对劲。死者的一切信息和老于口中的“水鬼”实在是太符合了,二者难道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沈司强已经和老于约定好,将由对方出面,找到合适的理由让警队的便衣潜入各大工地调查。这是个水磨工夫,全市十几处施工场所,除了度假村之外,还有三家也与水库相隔不远,每家都有几百号工人,又都是流动人口……虽然警方肯定有一些手段加快速度,我小小记者当然猜不到,但想必至少也要几天时间……
此时的我老毛病又犯了,好奇心开始勾挠我的五脏六腑。唉,好奇心害死猫啊,我总有一天会栽在这探索欲过剩的毛病上……我忍受不住,一边暗骂自己,一边悄悄问老于:“马天明请的那个水鬼,叫什么名字?”
“他叫彭强,干了七八年水鬼了,行内很少有能活到这么久的。”老于感慨了一句,就被沈司强拽走了。
有了名字,我又托了几个朋友,辗转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堵住了彭强。
“你是哪位?”彭强是个瘦削的汉子,剃着短平头,脸上带着疲惫之色,有些警惕地看着我。
我微笑着伸出手:“我是一名记者,想采访一下你。”
“我听说你的职业是一名‘水鬼’?”
“你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我是个工程潜水员,正经潜水学院毕业的,之前一直在港珠澳大桥负责水下对接,只是最近几年承接了一些钻头打捞的工作。”
“原来是这样……彭先生,你在本月的11号,是不是在小云山度假村的工地上进行过钻头打捞?”
“你……你怎么知道?这……这涉及到那个商……商业机密,我不能说。”
“我从昨天开始一直在找你,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自从你那次打捞钻头回来后,把今后一个月内已经谈好的雇佣都推掉了。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我……商……商业……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