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摄政王他,摄政王他,他要去……”
贴身侍女如昔匆匆忙忙来寻我时,我正在看宫中传回的今日早朝简录。
“平化十二年,楚国国力日渐兴盛,摄政王谢遮于朝堂之上扔下起兵攻打齐国之意,迅速定下日程方略,似谋划已久。”
谋划已久么?
确实是的。
从我的亲妹妹,楚国的二公主被迫去齐国和亲的那一天开始。
谢遮把持朝政近十年,十年不曾放权,十年殚精竭虑,养兵蓄锐,都是为了这一刻。
去接回他的心爱之人——
当年因为国力衰微无法与齐国抗衡从而被齐国皇帝点名要去的,我的亲妹妹,二公主萧玉书。
谢遮爱萧玉书,爱了十余年。
经年累月,这份爱意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也终于狠狠打了我的脸。
“摄政王于国祠中祷告,昭告天下,立誓定会护佑二公主平安归国。”
我看向侍女,自嘲一笑。
“摄政王的心思昭然若揭,平京城里现在大抵都在传我的笑话吧。”
十年了也拢不住夫君的心,这样的笑话时常有。
侍女急切得不行。
“公主,您真的不去拦一下摄政王吗?他现在应该到了城门了,听说是要提前潜入齐国给二公主通个信,要二公主早做准备……”
“公主,这一去,就是在打您的脸啊!”
是啊,这种事,本轮不到金尊玉贵的摄政王来做的。
可那是他的心头肉,他必须亲力亲为。
我叹了口气,将简录扔进火中。
“备轿吧,送我去城门。”
我早知走这一趟一路上的冷嘲热讽少不了,我闭着眼睛假寐,只当自己听不见。
“快看快看,这不是那长公主吗?哈哈哈又来窝囊地求摄政王注意皇室形象吗?”
“十年拢不住男人一颗心,真是没什么用啊……不过就她这古板的模样,换成我,我也喜欢不起来!”
“要我说也难怪摄政王记了二公主十年,二公主明艳张扬,灵动活泼,堪称京城第一绝色!至于长公主嘛,啧啧,无趣至极——”
我本就是个无权无势的长公主,皇室式微,摄政王独大,偏偏我还不为摄政王所喜,自然没什么人尊我敬我。
在一路的尖酸刻薄之中,我看见了在城门立于马上即将出发的谢遮。
我走出轿子,唤了一声——
“夫君。”
听到我的声音,再听到我的称呼,谢遮的眉头狠狠地皱了皱,眉宇之间的不耐快要溢出来。
“你来做什么?”
“如果是要劝我别去,免开尊口。”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你的二妹妹,不必与我扯些什么大道理,她在齐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还不够么?萧京舒,你简直冷血无情至极。”
我抿唇,颤抖着手,依旧倔强着抬头看他。
“那我呢?我怎么办?平京城的风言风语,会把我淹死。”
谢遮忽然冷哼一声,他俯身看我,眼中尽是凉意。
“那又如何?”
“从你设计让玉书在齐国皇帝面前露面之时,便该想到今日的后果。”
“安稳了十年,也该够了。”
我和萧玉书是在冷宫里长大的。
我们的母妃在生养弟弟时,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长大之后我才知道是如今的幼帝之母——先皇后为了扫清幼帝登基的阻碍,日日在安胎药中下毒,才害死了我母妃。
大概是作孽多端,幼帝出世,她也一命呜呼,只能含恨托孤给摄政王。
我和萧玉书原本都不受待见,在冷宫里的日子过得比狗还不如。
她像明艳张扬的母妃多一些,逐渐长开之后,开始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被许多官宦子弟所爱慕。
其中也包括我如今的夫君,摄政王谢遮。
谢遮对她一见钟情,扬言非她不娶。
至于我,中规中矩,平平无奇,还是个沉闷的性子。
萧玉书的日子越过越好,甚至不太回冷宫了,只留我依旧守着冷宫艰难度日。
时至今日,人们依旧爱拿我与她作比,比完后再留下一句“居心叵测一无是处”。
因为本该被幼帝威逼着去和亲的,应该是我。
后来出现在齐国国君面前惹得他见之难忘一定要娶的,却是萧玉书。
萧玉书去和了亲,而我凭着与她还有几分相似的脸,嫁给了爱而不得的谢遮,成了摄政王妃。
但我依旧没过上好日子。
从成婚那日起,平京城关于我的骂声就从未停歇过。
不要脸、设计亲妹妹……
数不胜数。
大部分都是为萧玉书的和亲而悲痛欲绝的权贵们的手笔。
谢遮从来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