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纪元某年七月七日清晨,北梵炎洋,加勒港外海。
清晨曙光照耀之下,暴风雨过去之后的大海就像一位恬静的少女。谁又能想到,仅仅几个小时前,在肆虐了大半个梵炎洋的第三号热带风暴的鼓噪之下,这片大海完全就是一个被激怒了的怨妇。
夏季的北梵炎洋像极了变化无常的女人。
在如同蓝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海面上,停着一艘外形奇特的巨船。
在船桥外面的露天回廊上站着一名中年人,正在举目眺望北面远去的积雨云层,在他的嘴角上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容。
哪怕是在海上奔波了一辈子的老船长,也摸不透大海的脾气。
“呜——”
刺耳的汽笛声传来,中年人转身回头,朝东边港湾看去。
那不止是一座港湾,更是一座工厂林立的现代城市。
五年之前,加勒港还是这座以“梵炎洋宝石”著称,形状像宝石,同样盛产宝石的岛屿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座小渔港。经过五年的飞速发展,现在不但是该国最繁忙的商港,还是环梵炎洋地区最大的造船基地。
梵炎洋地区仅有的一座二十万吨级船坞就在这座港湾里!
想当初,该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宣称获得外商投资,要把加勒港打造成集造船、化工、装备制造等高端产业于一体的国际贸易与航运中心,根本就没人相信,被外界当成是在赢得选举后夸下的海口。
那段时间,该国货币汇率暴跌了60%,全球的金融机构都在疯狂做空,妄图利用即将到来的金融危机大发横财。在此之后到来的不是金融危机,而是源源不断的投资,以及热度至今都没降低的基础建设。
做空该国的投资银行全都是血本无归。
时至今日,随着造船厂投产,各种各样的公司企业开始运营,以及往来不断的货轮,加勒港已成为这颗宝石上最闪亮的部位。
在能够预见的未来,加勒港在整个梵炎洋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对这一轮沧桑巨变的参与者来说,今天是一个特殊日子。
经过一年多的辛苦耕耘,造船厂结出的第一批硕果已经瓜熟蒂落。
此时此刻,这几颗质量高达数万吨的“果实”已经离开了加勒港。
远处,几艘排成一列的船只正缓缓朝这边驶来。
当头那头,外形非常的怪异。正面宽度接近250米,长度却很短,连100米都没有。原本应该位于船首或者船尾的船桥分别位于船体两侧,而且高出水面大约40米。在两边船桥的内侧各有一排高度超过60米,看上去似乎随时有可能垮塌的钢架衍桥。船体中部则向下凹陷,宽度在200米左右的底层甲板也就高出海面数米。表面非常的平整,几乎没有突出的部位。首尾两端都没有遮挡,连用来防止上浪的挡板都没有,即便航速并不快,海浪也在不断的涌上甲板。
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横着航行的半潜船。
后面四艘的造型也一样,不止是大同小异,基本尺寸都一样,感情就是一胎所生的五个孪生兄弟。
不是五个,是六个。
还包括中年人所在的这一艘。
一阵电流的嘈杂声之后,中年人手上的对讲机传来了喊话声。
“船长,一切准备就绪。”
“我马上过来。”
应了一句,中年人才收起对讲机。转过身,在准备返回航海船桥的时候,他还朝西南的天空看了一眼。
在天亮前不久,今年的第三号热带风暴才过去。
那些不速之客,不会这么快就到来吧。
哪怕在热带风暴过去后,就立即从迪西亚基地出发,也要飞几个小时,在上午十点左右才能到达,而现在才七点过。
中年人在这么想的同时,转身走进了航海船桥。
“船长好!”
大副在指挥岗位上,在中年人进来后,才移步去了右侧位置。
“都准备好了?开始吧。”中年人坐到了船长的位置上,还摘下帽子,顺手丢到面前的操作台上。
这是一艘民用船只,对着装没有特殊要求。
“各部门汇报情况。”大副替船长发出了命令。
“动力系统运行正常。”
“电力系统运行正常。”
“通信系统运行正常。”
“安全系统运行正常。”
……
在各部门负责人汇报的时候,中年人突然起身冲向左侧舷窗,面色惊恐的朝船体左边的上层建筑看了过去。
在上层建筑的顶端,一台像是探照灯的设备正在快速的调整角度。
等中年人跑到窗边,“探照灯”已经停止转动,镜头对准西南的天空。
大事不好!
“嗡——”
没有等中年人反应过来,嗡鸣声传来,船体跟随着震动起来。
那不是设备运行发出的声响,而是电力系统的输出功率急剧提高,储能设备启动产生的共振。
在这艘船上只有一种设备在运行的时候需要使用储备的电能!
嗡鸣声只持续了几秒钟。
在中年人无比震骇与惊恐的目光当中,“探照灯”已经回到原先位置,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惜的是,那只是“仿佛”。
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钟内,该发生的都已发生了!
数十千米之外,一万五千米高空,一架翼展达到四十米,采用V型尾翼跟背负进气道布局,以及低可视的浅灰色涂装,在发动机舱两侧与机翼上表面涂着星形与“NLNA”标志的无人机正在竭力保持飞行高度。
那是一架纽兰海军航空兵(New Land Naval Aviator)的“人相海神”大型无人机!
机身前半球与机翼上的蒙皮已是千疮百孔,看上去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粉碎脱落。
位于机身中部下方,安装照相机与红外成像仪的设备舱已经严重损坏,内部的设备与线路更是乱成了一团。还有火苗在跳动,可能是连接机翼油箱与发动机的输油管道破裂,泄漏的燃油被电火花引燃了。
因为空气非常稀薄,所以火势还没有蔓延开来。
不过,也就仅仅维持了几十秒钟。
随着蒙皮脱落,阻力突然增大数十倍,本来就算不上坚固的右侧机翼立即折断,无人侦察机失去控制,翻滚着坠向大海。
此时,远在上完千米之外的纽兰国克里奇空军基地。
事发之后,驾驶无人机的飞行士官立即联系了值班军官,负责操作侦查设备的上尉军官也立即给上级打了电话。
过了几分钟,借口出去方便的值班军官才赶了回来。
进入控制舱的时候,他还刻意弹掉了黄色卡其衬衫上的灰尘,不过散发的刺鼻气味表明他刚刚享用了某种特制烟卷。
这家伙每次值夜班都会找机会溜出去抽上几根。
只是,没有人敢指责他。
做为首批无人机驾驶员,他在这里干了十几年,投射了上千枚导弹与炸弹,击毙的**难以计数。早在数年前,他就被诊断出患了一种类似与PTSD的心理疾病,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替代者。
他就是一个连基地司令官都不想去招惹的刺头。
虽然只晚了几分钟,但是一切都迟了。
飞行士官是一肚子的火,他是昨晚被临时叫来顶班,而且飞的是“人相海神”,并不是熟悉的“世界鹰”。
任务前的准备工作就折腾了几个小时,在三个多小时之前才进入状态。
虽然“人相海神”是“世界鹰”的子型号,采用相同的飞行平台,只是对侦查设备做了一些必要调整,以便执行对海侦查与搜索任务,但是任务载荷不一样,也就得花时间了解与掌握。对飞行士官来说,主要还是得了解任务需求,并且按任务规划航线,拟定应急计划与备用方案。
此后,起飞、爬升、调整航向、进入巡航状态,全都是由自动驾驶仪控制,飞行士官只负责监控。
百般无聊的等了三个多小时,就在快要到达任务空域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非常突然,没有任何的征兆,从姿态控制系统发出警报到无人机失去控制,前后总共不到一分钟。
设备军官还在努力,试图恢复无人机上的侦查设备。
“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值班军官明显是怒火中烧,大概开始没有过足瘾。
“NA5C在三分钟前失控,我们正在设法重新获得控制权。”虽然很不高兴,但是飞行士官没给自己找麻烦。在说这话的同时,他还在面前的控制面板上敲打一番,然后抓住操纵杆摇了几下。
无人机的信号早已消失,就连控制系统的反馈信号都已中断。
飞行士官此举,也只是做做样子,或者说告诉值班军官,他已经努力了。
“通信线路检查过了吗?”
飞行士官指了下抬头面板上的绿色信号灯,表明卫星通信线路为正常状态。
无人机在**之外,通信联络完全依靠部署在同步轨道上的军用通信卫星,而且是由多颗卫星构成的星座。
“你这边呢?”值班军官没再为难飞行士官,把注意力转向了设备军官。
“稍等。正在处理无人机失联之前拍摄的几幅照片,很快就有了……有了!”
在值班军官转过身去的时候,飞行士官偷偷扫了眼设备军官面前的大屏幕。
一张清晰度不是很高的照片。
蔚蓝的海面上,有几艘外形奇特,看上去尺寸都不小的船只,而且除一艘之外,另外几艘靠得都很近。
值得关注的是那艘单独航行的船只。
在这艘船只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光斑,看着像是一面对准无人机,把光线反射到无人机上的镜子。
“这是什么东西?”值班军官故意敲了下屏幕。
“正在处理,看着像是反射的阳光。”
“太阳不是还在东边吗?”值班军官一边说着,一边指了下图片的右上角,那边海面有明显反光。
“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太阳能面板,肯定是镜面物体。”
这不是废话吗?值班军官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
“一面反射镜?”飞行士官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设备军官还没接话,值班军官就在飞行士官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
这家伙肯定是嗑过头了,出手不知道轻重。飞行士官咬紧了牙关,努力阻止痛苦神色出现在脸上。
“不准向任何人透露刚刚发生的事情。”说这话的时候,值班军官已经取走了插在设备控制台上的储存器,里面存放着无人机在失联前拍摄的所有照片。“你们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没等两人回答,值班军官已转身走开,在出去之后还关上了控制舱的房门。
飞行士官与设备军官对视一眼后,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哪怕那是一架价值高达数亿美元的大型无人机,也没必要搞得这么夸张吧。
再说,无人机失事之后,不是应该在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吗?
飞行士官与设备军官都一头雾水,不过两人都跟联邦情报局,FIA(Federal Intelligence Agency)签了保密协议,拿了巨额的保密津贴,知道这个时候得保持沉默,而好奇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外面,值班军官叫来了警卫人员,让警卫守在外面,不得让任何人员进入,也不得让里面的人员离开。
随后,他给基地司令官打了电话,下令让基地进入管制状态。
为了保守秘密,不但要禁止人员进出,还要监视与管控通信联络,尤其是那些官兵自行购买,不受军方管控的手机。
不说别人,值班军官就有一部自行购买的手机。
管控办法也很简单,关闭基地里的通信基站就行了,而离得最近的民用基站在几十千米之外。
十五分钟之后,值班军官登上了一架FIA的公务机。
他不但是一名空军军官,还是FIA军方事务官,每个月有几千纽币的情报津贴。
在飞往FIA总部的途中,他已经写好事件报告,而且按惯例,以第一当事人的身份将这起突发事件命名为“闪点”。
一个很随意的名字。
如果知道以这起事件为起点,接下来的几十年,世界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数十亿人的命运将被改写,就连整个人类文明都会被重新定义,他肯定会多花点精力取一个更加炫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