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有你》 第三章 旧友 在线阅读
柏微放下胳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碗里的罗宋汤，溅到了裙子上，谢大野和周至同时站起身递给柏微餐巾，谢大野躬着腰，把餐巾递到了柏微的面前。
周至和谢大野面面相觑，柏微接过了周至手里的餐巾，谢大野举着手里的餐巾，尴尬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柏微擦干裙子上的汤，又坐正了身体，拿起筷子吃了口老钱介绍的牛内，果然入口即化，当牛肉滑过舌尖的时候，像是完成了一次最为暧昧的约会，回味甘甜。
柏微为了化解尴尬说道：“牛肉真是不错！”又冲了老钱喊道：“老钱，你推荐的牛肉真嫩啊！”
老钱回应道：“当然，我这里的牛肉可还是带着体温呢！”
老钱的饭馆之所以火爆，是因为他最讲究食材的新鲜和时令性，总会用最短的时间把时令的食材送到客人的餐桌上，像今天的梅醋藕片，藕农刚挖完就以最快速度送到饭馆里，端到食客的面前。
在这家并不起眼的小店，饮食文化的精髓，色、香、味、鲜体现得淋漓尽致，有人也找到老钱，想跟他合作，开连锁店或是扩大店面，老钱都拒绝了，他享受守在这里的快乐，他一颗一直等待的心。
谢大野的电话响了，是他的助手打来的，说他被困在了警察局，谢大野在电话里告诉他，他很快就会去警察局。
“我的助手出了点事，要去趟警察局，我先走一步！”说完谢大野就离开了，在走之前把单买了。
周至看到谢大野离开的背影，觉得他变得越来越有男人味了，不再是之前那个经常向自己讨要建议的大野，看到大野的变化让周至的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感情依旧深厚，没有因为随时间的流逝而变淡。
“你觉没觉得谢大野变化很大吗？”柏微抿了口酒说道，女人更相信直觉，男人则相信理性的判读，而女人的直觉通常比男人要更准。
“是呀，六年的时间，足够把一个男孩儿塑造成一个有魅力的男人！他的思想变得更成熟了，我记得以前，他买条内裤都要问我买什么颜色。”周至感慨道。
“魅力？我怎么觉得他打扮得像个女人！”柏微对谢大野的印象一直是不太好，对一个人的印象有了模子，固化之后，就很难摆脱最初的印象的束缚。
“偏见，你这纯属个人的偏见，你们女人选男人，就像你们女人选鞋子的跟一样，越高越好，个子高，学历高，收入高，情趣高，住的楼层高。”
“那你们男人看女人呢？什么样的女人更可爱？”柏微问了一个大多数女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这个问题你要是问一千个男人，恐怕有一千个答案，我觉得。”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瞎扯，你们男人看女人，就像你们男人选花瓶，虽然众口难调，有一点却是相似的，专挑漂亮的，刚出窑的，我没说错吧！”
周至只是一笑而过，他觉得没有必要纠结在这个话题上，这是个无聊之极的话题，可想要跟柏微找到共同的话题还是很难的，柏微学的是法律，两个人不可能拿出一条法律条文拿出来讨论。
周至说：“还真是饿了，今天特别忙，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周至轮起筷子就开吃。
柏微与周至的心情不一样，她对周至更感兴趣，看着周至就觉得秀色可餐，虽然是形容女子的词，柏微愿意用在此处，她不觉得饿，更想跟周至诉诉相思的苦，虽然只是一周的时间不见，却像隔了几个月的时间。
“吃过饭，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柏微喜欢拿着爆米花跟爱人一起看电影的感觉，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快乐的，精神是愉悦的，胜过肉体上的快乐。
柏微也幻想去抚摸周至胸部的肌肉，一定是像触电一样，柏微不止一次地幻想过。
“还真不行，你忘了吗？下个月是我的画展，有一幅很重要画还没有完成呢。”周至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在饿的时候吃到老钱的一块牛肉，在味觉上真是一种享受。
“那好吧，老钱再来一盘牛肉！”柏微又一下感觉到饿了，她想把自己的胃填满，就不会胡思乱想。
两个人安静地吃饭，柏微一边吃一边看着周至吃。
吃过饭，周至把柏微送到南花园小区，柏微在下车前吻了周至，周至搂了住柏微的肩膀，她的肩很软，像块海绵，柏微下了车，周至看着柏微进了小区后开车离开了。
周至回到了家里，母亲正在翻看杂志，看到周至回来，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致盎然地说：“周至，快来看看，你的画刊登在《老友》的杂志上。”《老友》是周至的母亲订的老年杂志，偶尔翻开看看，当她看到儿子的作品时欣喜异常。
周至顺着母亲说道：“真的吗？我看看！”一边说，周至一边来到母亲的身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自己的作品，其实之前周至就知道，因为《老友》杂志的编辑跟他联系过。
“我还发了朋友圈呢！我的那些舞蹈队的姐妹还给我点赞呢！”周至母亲口里的舞蹈队说的是一支由退休的姐妹们凑到一起组成的，她们喜欢跳芭蕾舞，虽然跳得不专业，却也快乐。
周至笑了笑算是回应，坐沙发上跟母亲聊会儿，已经成了习惯，即使再累也要坐在那里，听母亲唠叨一阵子，以前这是父亲的愿意做的事，在父亲离开之后，母亲很难从痛苦里走出来，周至能做到的就是陪伴。
“周至，今天我去参加了你红姨女儿的婚礼，新郎还是海归呢！也算得上郎才女貌，你红姨乐得嘴都合不上了，真是羡慕啊！”周至的母亲一边说一边在观察儿子的表情，心里当然有些期许。
周至已然猜到母亲的用意，于是说：“妈，雪妮不是还想玩几年吗？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呢？”
“那是没遇到合适的对象，雪妮这下抓到了宝，还不趁早吗？你红姨还是双喜临门呢！”周至的母亲啧啧地说。
“双喜临门？”周至反问道。
“雪妮怀孕了，看样子有五六个月了，一脸的幸福啊！”
周至看到母亲羡慕的眼神，同时也猜到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在周至的心里，雪妮还是个毛头丫头，没想到快要当母亲了，周至不禁感慨道：“真没想到雪妮这么快就要当妈妈了，真是太快了！我也要当舅舅了。”
“是呀，连雪妮都结婚了，你和柏微是不是也要做好结婚的打算了！”周至的母亲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手里还在缠着线团，她要织些小孩子的毛袜子或是小手套之类的，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是提前做好准备。
周至很能理解母亲的用心，父亲去世之后，母亲一直一个人，辛苦经营着画廊，对她来说真是很艰难，可母亲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周至曾经看到母亲在厨房里暗自擦眼泪的情形，母亲把许多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现在盼着周至能够成家立业，一定是她最大的心愿。
“妈，我会考虑的，等忙过这段时间的。”周至并非是安慰母亲，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周至的母亲十分的高兴，眼睛里放着光，笑容很灿烂，说：“太好了！那我也要做好准备，新做几床被子！”
“现在什么样的被子都有卖的，不用做了，多麻烦。”周至担心母亲又要辛苦，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经营画廊已经够辛苦，可倔强的母亲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诉苦。
“那是老家的规矩，规矩是不能破的。”周至的母亲眉头上扬，洋溢着的喜气。
“那好吧。”
“瞧，我这脑子，我熬了桂花酸梅汤，喝一杯吧！”说着周至的母亲去了厨房，端了一壶酸梅汤进来。
听到母亲熬了桂花酸梅汤，周至感觉到一阵凉爽，要是没有喝到酸梅汤，周至会感觉没有过夏天，记得有一年夏天，自己去法国去学习，十分想念母亲熬的酸梅汤，母亲寄来了酸梅干，周至自己动手熬，并不像母亲熬的那样有味道，也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母亲的味道。
“柏微有段日子没来了，明天带柏微回来吃饭吧！”
周至喝了口酸梅汤，从口到胃里都十分的畅快，听到母亲的话，周至有种奇怪的感觉，当听到柏微的时候，并没有涌起热浪或是温暖，就像喝了酸梅汤一样，反而有丝凉意。
周至对于爱情很相信感觉，相信自身的感觉，身体的细胞不会欺骗自己，眼睛更不会骗自己，周至的心头涌起了惆怅，总是觉得柏微并不属于自己心里的那片玫瑰园。
“妈，我去休息了，你也早些睡吧！”说完周至就去了自己的房间。
周至的母亲把喝剩下的桂花酸梅汤放进冰箱里，又去房间把自己的舞蹈服找出来，明天她们姐妹团有个演出，想到演出，周至的母亲还是欣慰。
自从自己开始跳舞后，生活也有了些生气，没事的时候还可以跟姐妹们逛逛街，喝喝下午茶，把舞蹈服搭到了椅子上，周至的母亲上床睡觉了。
周至回到自己的房间，信步来到了画板前，目光凝视着洁白的画纸，灯光打在画纸上，反射的光有些刺眼，有个美丽的影子出现在眼前，是白天出现画廊的那位女模特，周至的胸脯猛烈地起伏，皮肤下的血液在奔涌，难以控制自己思想和激动。
那个影子在画板上动了起来，朝着自己走来，有那么一刻，周至几乎要想起在哪儿见过她，那个影子又不见了，眼前就剩下洁白的画纸……
在周至的身后有一株长春藤，伸出长长的枝蔓，几乎够到了地面，有两根伸向了窗外，每片叶子都充满了兴奋，多么渴望拥抱阳光和自由，才会那么努力向窗外生长。
墙上挂着几十幅字画，朝气实足的向日葵，欣欣向荣的草地，可爱的金龟子……那些都是周至小时候画过的画，上面还有改动的痕迹，是周至父亲留下的笔迹，周至很看重这些画，视为珍宝，甚至比自己那些成名的画作还要看重。
夜深了，窗外似乎泼了墨水，漆黑而又寂静，星光和月光相约隐藏了起来，周至仿佛置身于宇宙的中央，十分忘我，手里拿着画笔，在专注地画着，画板上赫然出现了一双眼睛，一双美丽的却充满忧愁的眼睛。
周至不放过每一个眼神，那双眼睛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当勾勒出脸部的轮廓时，周至更加觉得有些熟悉，可无论怎样回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周至停下了画笔，环抱着双臂坐在画板前凝视着那双眼睛，陷入了思考，周至对她忧伤的眼神有了种种的猜测，天快亮时，他的脑子还盘旋着无数个问题：她是失恋了吗？她的好友要远行吗？遇到了困难了吗？周至的每个细胞里都装着问题。
窗外渐渐地变得灰白，周至从椅子上站起身，伸了伸胳膊，活动了一下脖子，向窗前走去，向楼下的方向凝望，可见葱茏的树影，在晨风中摇曳着，甬路上有晨练的人影，周至有时也会在甬路上跑一会儿，但只是偶尔，没时间可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是自己的腿抬起来感觉像秤砣。
周至来到了厨房，看到母亲正坐在餐桌前，脸色并不好看，甚至眼睛里噙着泪花，一直在叹着气，搭在桌子的手在微微地抖着。
周至看到母亲的样子很是担心，连忙问道：“妈，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出了什么事？身体不舒服吗？”
周至的母亲摇了摇头，目光低垂，嘴角微微颤抖着，“我刚才接了个电话，你雪莲阿姨今早走了，她女儿打来的电话，哭得可伤心了，太突然！”周至母亲哽咽地说。
周至也感觉到十分地诧异，周至经常从母亲的口里听到雪莲阿姨的名字，也曾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去看母亲舞蹈队的表演，周至的母亲向自己介绍雪莲阿姨，在舞蹈队里，周至的母亲与她最要好，还有一次是在一家甜品店，与柏微一起的时候见到的。
周至问道：“雪莲阿姨的看上去挺健康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呀，我们一直都羡慕你雪莲阿姨，说她的身体真是太好了，她的女儿说是心肌梗死，去了医院也没有救过来。”
周至看到母亲伤心的样子很心痛，也为雪莲阿姨惋惜，“老妈，你也别太伤心了，我送你去雪莲阿姨的葬礼吧？”
“不用了，我们舞蹈队的姐妹商量好了，要一起去。”周至的母亲擦拭了眼泪，然后又说：“你去吃饭吧，我做好了。”周至的母亲转过身，捡起了一枚百合拿在手里，一直沉默着。
“老妈，你也要注意身体！”周至再次叮嘱道。
周至凝视着母亲的黯然的背影，不知用什么样的语言会让老妈高兴些，此刻也许任何的语言都是乏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