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诀》 第一章 穿越 在线阅读
玉树歌残王气终,景阳兵合戍楼空。
松楸远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宫。
石燕拂云晴亦雨,江豚吹浪夜还风。
英雄一去豪华尽,惟有青山似洛中。
其时,中原大地诸侯割据,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安身。唯偏安江南一隅的吴越之地少有征伐,国家政治昌明,百姓安居乐业,颇有太平盛世的景象。
吴越自钱鏐始,至今钱俶,五十余年来始终奉中原为主,年年纳贡,国主又素来练兵不辍,国势强盛,却少有进犯他国,周边诸国与之关系也甚是融洽。
钱俶生有八子五女,长子钱傲最得其喜爱,次者四女钱琇。钱琇年方十五,是最得钱俶宠幸的妃子黄氏所生,故得钱俶爱屋及乌。
生就帝王家,沾染一身臭脾气自然难免。钱琇常便装出宫游玩,爱出入烟花之地,较其三哥钱戮尤甚。
钱俶自然知道爱女喜好,心中也颇忧虑,几年前大汉皇帝刘承祐与唐国皇帝李璟同时派人说媒,但钱俶思虑再三,也难以决断。
大汉踞中原之地,是吴越所认同的正统天朝,但这天朝更换国号却是常有的事,几十年间,就换了四家人,谁知道他大汉还能受自己几次朝贡。
唐国则相对要安稳一些,说媒的若是李璟六子李从嘉倒可以应承。李从嘉方当弱冠,听闻其相貌又是一等一的富贵之相,而今唐国太子未立,李从嘉未必没有希望。
不过李璟却是为了七子李从善说媒,那李从善向来不得李璟所喜,钱俶自然不愿。
于是钱俶便回信说爱女“年未及荓,心智尚幼,今且暂缓,碧玉之年,始待良缘”云云,两方都回绝了。
果然,刘承祐说媒的第二年,大将郭威便杀了刘承祐,自己登基称帝,国号大周,四方属国,无不朝贡。
钱俶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回绝了大汉,忧的却是得罪了唐国国主李璟。钱俶不愿与唐国交恶,便要想尽办法修补两国关系。
钱俶的这一心思为吴越朝中诸臣所知,便群策群力,想出了联唐攻留的法子。留从效一武夫而已,属下又无能人贤士,惟有奉唐国为主方得苟安,被李璟封为清源节度使,占福州漳州泉州三州,将少兵弱,势单力薄,周边诸国觊觎已久。
这福漳泉三州乃是通往琉球、三佛齐与爪哇的重要门户,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吴越也是馋涎已久,如能灭了留从效,虽不能福漳泉三州全得,但占个一州半州也是好的。
加之留从效拥兵自重,对李璟颇有不臣之心,李璟早就不满留从效了。若能真正将这三州据为己有,李璟岂有推却之理,只是留从效名义上终究是归附唐国的,李璟兵出无名,未免寒了下人的心。
吴越对留从效便不存在借口不借口的问题了,打你便是打你,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待得吴越攻入清源,唐国便有了出兵的理由,到时候由唐国接管清源军务,也就理所当然了。对李璟来说,不用自己出一兵一卒,便可白得二州,天大的便宜,如何能不动心?
思虑再三,想通就中细节后,钱俶便借贺唐国齐王李景达三十寿辰为由,派大臣裘仁前去说项,又暗自调兵遣将,万事备齐,只等明年开春出兵。
这裘仁文韬武略俱佳,又生就一副好口才,因此深得钱俶宠信,任左光禄大夫。裘仁一得皇令,便立刻领了钱俶准备的贺礼古琴超屏,带着随身小侍洛水奔向唐国皇都金陵而去。
此时正是仲春时节,日光和煦,微风抚人,沿路青山绿水,花繁草茂,风景甚是怡人。因此虽携宝物,但有二十余名宫中侍卫随军护送,裘仁又自视身手不俗,便赏风观月一路徐行,走了近三天,方经湖州入了唐国国境宣州。
行近宣州城下,已近酉时,裘仁便下令在宣州城歇息一晚。
裘仁本是南唐人,当年被仇人追杀,只人片影仓皇逃离唐国,落魄至吴越,偶然得遇钱俶赏识,才得一生富贵荣华,如今十七年后重入南唐,却是随从拱卫,衣锦还乡,一时间感慨万千。
“三节还乡兮挂锦衣,父老远来兮相追随。牛斗无孛兮人无欺,吴越一吏兮驷马归。”望着城头飘扬正欢的唐国国旗,裘仁轻摇纸扇,缓缓吟道,颇有一点自得的心境。
一旁的随身小侍洛水拍掌道:“老爷好文采!”
裘仁将手中纸扇拍向小侍的头,笑骂道:“你这不学无术的马屁精!叫你多看一些书,你偏老是琢磨那些没用的小玩意儿!”
洛水摸了摸头,笑道:“洛水一辈子侍奉老爷,又不做官,学那些做甚么?”
裘仁正眼看向洛水,摇头叹道:“做人怎可无大志?也怪我一直忙得未曾顾到你,待这次回去,便为你寻个好的差事,也不枉你侍奉我这些年。”
洛水听闻此言,不由双眼一红,急声道:“老爷不要洛水了么?洛水哪里做得不好,老爷您指出来,洛水一定改!”
裘仁看着洛水自小长大,名为书童,实为义子,便想为洛水谋一份前程。但见洛水言辞恳切,真情流露,也颇为感动,便道:“眼下也没什么好的空缺,再过些时日吧!”
言谈间,车队已到城门下,待领队的侍卫头领递了通关文碟后,车队便进了宣州城内。
这宣州城乃是南唐的一个重镇,城内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商贩走卒叫卖声起伏不断,景象颇为繁荣。
侍卫头领带着车队走过几条街,找到一家客栈,订了一间独立宅院,众人便收拾住下了。
洛水毕竟小孩心性,到了一处新的地方,便想要游玩一番,于是央求裘仁。
裘仁不忍扫了洛水的兴致,便答应了,仔细的叮嘱一番,又派了两个跟洛水相熟的侍卫跟着,这才离去。
洛水自三岁被裘仁收养,便未曾离过杭州半步,这次与裘仁出使唐国,洛水早存了游玩一番的念头。
待裘仁的马车远去,洛水便如脱笼的小鸟,什么热闹都要瞧上一瞧,左边细瞧一阵,右边又逗留一会,专向着人群聚集处而去。跟着他的两个侍卫倒也机灵,紧紧缀在其后,既没跟丢,也没有打扰到洛水。
逛到一处时,见一家房门紧闭的屋檐下,一处安静角落里,坐着一个衣着怪异的少年。
那少年身上的衣衫短窄,下身着一条长裤,脸上身上全是黑黑的污垢,看不清模样。过路的行人偶有心善的,扔了一铜板在那少年身前,那少年却浑然未觉,只是双目无神,呆视前方,彷佛一尊石像立在那里。
也不知他发呆了多久,在他身前的铜板已有数十个,间杂还有些许碎银。洛水见那少年十几岁便孤独一身流落街头,而自己自小幸有裘仁收留,免受流离之苦,心中不由更加感激裘仁。
洛水掏出自己的钱袋,拿出数个铜板正待放下,却被身旁侍卫小六子拉住:“这是咱们朝的钱,他们大唐国可用不了,你给他也是白给了。”
洛水看向钱袋里,唯有一块约三钱重的碎银,犹豫了一番,拿出来细细的揉捏了一下,这才放在了那少年的跟前。
那少年被洛水挡住视线良久,眼珠微微向上翻动,看向洛水,却是脸色突然大变,惊喜道:“宝宝?你也来了?”跟着起身大步跨到洛水身前,双手便要抱向洛水。
洛水顿时吓了一跳,正要后退时,却见那少年身形一顿,左右上下仔细的打量了洛水一番,又失落道:“不是宝宝!看来,我真的......老天,你为什么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那少年抬头望天兴叹,一阵自言自语,便不再搭理洛水,失魂落魄的走到墙角蹲下,又自发呆去了。
洛水同情的看着这少年,暗暗想道:“这人也真是可怜,不知遇到何等痛苦的事了,竟然如此意志消沉,但愿他能想开吧!”小六子握向刀把的手不由松了松,对洛水道;“洛哥儿,咱们走吧!”
这一耽搁,已是日落山头,三人已闲逛了好一阵,洛水也游得尽兴了,便打算回客栈。
洛水见那少年仍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似有轻生的念头,心中也颇不忍,对那少年道:“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君一人。若是死都不怕了,你还何惧这世上的任何难事?你要想开一些,天大的难事,自然也有破解它的办法,。”
见那少年一动也未动,洛水又道:“你若是没了去处,可跟我到吴越去,我求老爷收你做个家丁,倒也能行的。”
那少年看了落水一眼,并未答话,又自低头发呆。洛水叹了叹气,对小六子二人道:“咱们回去吧!”
洛水三人渐渐远去,却是未听到那少年此时那喃喃自语:“千古艰难惟一死?狗屁!这可比死了都还难受,我居然,糊里糊涂的就穿越了。我家这代就我一独丁,现在‘神秘失踪’,我的老爹,我的亲娘,不知道该有多伤心!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