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隋山》 第7章 一剑一壶酒 在线阅读
当崔佑手中的锻蓝和丑的铁拳相触的一刹那,四周的空气好似一瞬而静。扬升北海摧五岳,可撼昆仑压泰山。
顿时丑拳上所蓄之势被长剑反向而推。
力消,势止,人停,剑落。
二者相互冲击之下所产生的气流硬是直接将道路便那座废弃的破庙给冲垮。
丑被崔佑的一记‘摧山’震的连退了十五步才勉强站稳。接着又习惯性的歪了歪脑袋对崔佑赞赏道:“哎呀,哎呀,年轻小伙还真是厉害的让人有些意外呢。”说着丑抬起了自己的手朝着崔佑得意的笑道:“但是你还是没有破掉我的金刚不坏,这功夫还是差点火候。力竭了吧?就不知俺下一拳你还能使出这招来挡吗?”
“你确定?”崔佑扬了扬眉毛。
一脸轻狂样,再无痴儿相。
听崔佑如此一言,丑微微一愣,随即面具中的那张脸上骤然的写满了恐惧,丑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手臂中有一股劲道在急速的翻腾,而自己对此却无能为力。
从一开始就将崔佑当作戏耍对象的丑此时终于是慌了神,他失声尖叫道:“这是暗劲,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再这么威势的对撞中还可以催生暗劲?”此时的丑语调中再也早不到此前的从容和调笑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无力。
崔佑嘴角露出了一丝淡然的笑意,轻声令道:“崩!”
随着崔佑心念的催动,早前借机在丑右手上种下的暗劲也随即暴起,力道之大直接将丑那有着金刚不坏之说的右手直接爆裂成了一团血舞。
即便看不清丑那张面具下的脸,也同样能够清楚此时的他脸上定然显露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阁下还要继续吗?”从始至终傻大个都没有于对方显露过一丝的杀气,因为天性就不喜杀戮的他之所以和丑这般以死相博,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保护还处于昏厥之中完全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狐狸。
见着崔佑那般淡然的表情,丑一咬牙便快步的转身便朝着远处逃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崔佑站在原地依旧警惕的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直至神识之中再也感受不到此人的气息之后才收回了目光,转而关切的蹲下了身子查看起了洛离的状况。待发现小狐狸只是脑部受了些震荡,估计休息一段时间便会醒来之后崔佑那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安稳了下来。
他默默的将好似睡着了一般的小狐狸背在了身后,便开始筹划着如何能够早点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崔佑背着好似轻的不像话的小狐狸来到的清湖客栈,将洛离此前寄存在马房中的小红给牵了出来。虽然不知道洛离所说的临安具体位置在何处,但是大致的方向应该是需要沿着长安的东南方向行进。因此乘着离卯时开城门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傻大个便一手牵着毛驴,一手托着还在自己背后呼呼大睡的小狐狸,带着一人一驴浩浩荡荡的便朝着长安的南城门进发。
待走到了南城口处之时,湛蓝的天空中虽然太阳还未探出头来,天色却已然放亮。
虽然清晨的城门口处显得有些寂寥和冷清,不过依旧是有着许多的小贩们已经开始缕缕续续的摆摊贩售了。而其间也不乏行走往来的路人,上京谋求官职的寒门士子,四游江湖的佩剑武夫,授佛布道的袈裟僧侣,带着西域货物倒把的骆驼商人,众人走在刚开启的城楼下,个个行色匆匆并不交际,可长安城的繁华却也是依靠众生的织络而凝聚告成的,因此也正是应了那句‘命数如织’。
崔佑经过走过一间在清晨便开始煮酒的酒铺,一阵酒香让崔佑停下了脚步,他扭头看着酒铺中案边摆着的那坛老酒,迟迟不肯移目。
那酒名为松醪,隋山漫山皆是青松,因此师父的酒窖里总是有着喝不完的用松花和松脂酿成的松醪酒。
松醪酒好昭潭静,闲过中流一吊君。
“命数无常人相织,天理人心皆可觅,阁下想家了?”崔佑看着松醪酒入神之际,一个声音从耳边响起。崔佑循着声音朝那人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布衣悬旗摆卦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城边的一处卦摊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那人看年龄好似已过四十,面色饥瘦发黄一脸病怏怏的感觉,披着长衫布衣就如同一根挂上了帆布的竹竿。
“想家了那便来算一卦,算算何日能够衣锦还乡,光耀门楣。”麻衣算卦的先生拿着风水罗盘朝崔佑挥了挥手。
崔佑礼貌的笑了一笑,微微摇头便打算离去。毕竟昨晚的事情在崔佑到如今想起还心有余悸。因此背着洛离的傻大个如今只希望能够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人一见崔佑要走,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崔佑奔来,也不知是匆忙下的无意之举,还是故意而为,算卦的布衣巧好的便抓住了崔佑那只牵着小红缰绳的右手。
崔佑似乎是个泥菩萨的脾气,对此人的冒失举止并没有太过上心,只是再次朝那算卦的咧嘴一笑温和的拒绝道:“抱歉,在下还得赶路,况且……在下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了。”
在触及崔佑手掌的一瞬间,布衣便呆驻在了那里。对崔佑的话置若罔闻,脸上却不见的此前的轻浮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震惊。那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捏的更紧了一些。
只见城楼边上布衣算卦的先生牵着一位衣衫褴露青年的手伫立不动。
场面着实非常的尴尬。
对于这个疯子的行径周边那些同样摆摊的小贩们都好似见怪不怪了。众人侧目看了一眼算卦的布衣,皆是相视一笑后便转头顾自的忙活着自己的生意去了。
“先生,先生,请你把手松开,在下还得赶路呢。”受着众人目光的注视,脸皮子本来就薄的崔佑此刻更是涨红了脸。
那人微微眯了眯自己本就不大的眼睛,接着朝崔佑尴尬一笑,急忙将手松开对崔佑连连作揖惭愧道:“担不起先生的名头,担不起。”
他抬起头细细的将崔佑从头打量了一番迟疑的问道:“要不……算一卦吧,太久没喝过酒了,请我喝碗便是了,那松醪酒这里便宜十五文就有一碗。”
见那人如此坚持,好脾气的崔佑只得翻了翻自己身上的包裹,还剩六十文。于是一咬牙便花了十五文向酒家讨了一碗酒。
布衣接过酒便是一口干完,完事后咂了咂舌眯眼细细回味了一番。
崔佑看着布衣的样子愣了一下,笑着转身又走进酒铺,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酒壶递给了布衣,满满一壶酒四十文。
布衣脸上写满了诧异,但是还是接过了酒壶。
痴儿傻笑着说道:“我师父也爱喝这种酒,每次喝的时候也是一大口就干掉,他和我说人若是连喝酒都不能尽兴那就没有啥乐趣了,我这次钱带的不多只能再多帮你续这一壶了。”
“好!好!好!”布衣笑着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字,接着对崔佑说道:“卦我已经算完了,但是要解这一卦却非常的难啊,一时半会也不容易和阁下说清楚道明白。因此容在下日后与你相见的时候再来解释。”
听布衣这么一说,本就没有想过真的要让布衣帮自己算卦的崔佑笑着摇了摇脑袋回答道:“若是日后有缘再见的话,到时候先生再跟在下细说好了。”
布衣一听对崔佑温存一笑的应诺道:“一定,一定。”说着那布衣好似想起了什么,便向崔佑问道:“阁下此次下山,应该是去游历江湖的吧。”
崔佑见对方什么都没有问,却能够知道自己是下山之人,顿时便对布衣算卦的本事产生了些许的崇拜之意。
“阁下稍等。”布衣微微一笑,进而转身走到了自己的卦摊上摸摸索索拿出了一把物件递给了崔佑。
“这是?”崔佑茫然。
“江湖凶险,见阁下初入江湖也无兵器傍身,恰好在下多年前偶得了这把佩剑今日见你我有缘,赠于先生便是了,就当感谢先生请我喝的那壶松醪酒。”
崔佑赶忙摆手拒绝道:“只是一壶酒而已,担不起这份厚礼。”
布衣哈哈大笑道:“阁下多虑了,这把剑也并非是厚礼。”说罢便一层层的揭开了佩剑上缠绕的“白布”。
“先生你看。”
与其说这把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根长了一些的烧火棍来的更加贴切。通体青乌锈迹斑斑,一柄长剑无任何锋利可言,即便是用来当家中砍柴的柴刀都嫌它锈钝。唯一的好处可能是还算快废铁,还能跟小贩讨价还价卖个十几文钱。
布衣见崔佑微微错愕,又将这把剑递给了他:“这把剑本就是不值钱的物事,放在我这样一个穷布衣身边也根本毫无用处,不然那裹剑的白布也不会被灰尘染得乌漆嘛黑了。此剑虽然锈钝的已经不能伤人了,不过至少还有个剑型,日后行走江湖时还能当成兵器装装样子。”
见到布衣这般说来,崔佑也就点头笑着将朽剑收下了。
“这剑有名字吗?”崔佑在用“白布”重新裹好朽剑的当儿这个问题在脑中一闪而过,便向布衣脱口问出。只不过这个问题刚问出口崔佑便有些羞愧后悔了,因为师父曾说过这个世上只有名剑才能够有资格获得名字名剑有灵方得其名。因此这般连普通的剑都算不上的废铁这番问起名字更像是崔佑在嘲讽这个赠剑的布衣。
布衣见崔佑露出这般的表情自然也清楚这个痴儿可能是失了言,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反问道:“没名字,先生给起一个吧。”
崔佑重新看了一眼被“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佩剑,虽说此剑锈钝不堪难以入目但放在手中的分量却相当的沉。
痴儿抚摸着生平的第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沉吟了半许后说道:“叫它若愚吧。”
布衣宛若遭了一道雷击,错愕半饷后问道:“为何?”
崔佑傻傻一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就是觉得他想。”
听了崔佑的这个答案,赠剑的布衣只是苦笑的摇了摇头细声的自语道:“朽剑若愚,痴儿若圣。”
“那个……先生”崔佑吞吐的问道:“既然您是算卦的,可否能够算出我何时才能回家?”
布衣挑眉:“回家?”
“是啊,何时才能回家。”说道归家,崔佑的眼中便泛起一股炽热,好似隋山的一花一草都历历在目。
布衣见到崔佑这般神往的表情脸上悄然的划过了一丝不忍,转而温存的笑道:“不就之后便能够回去了,很快,很快。”
“是嘛!”崔佑高兴之下用力的给了后者一个大大的拥抱。差点将这个枯槁消瘦的布衣给拦腰折断了。
崔佑看了看天色一脸喜庆的朝布衣道别。
刚要走远,身后却又一次传来了布衣的声音:“鄙人张温,请先生一定要善待手中的这把若愚,他日有缘一定再见。”
崔佑也笑脸回头,朝张温挥手道别,进而继续背着洛离牵着小红便朝大踏步的走出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