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初来相府,并不熟悉相府的环境,徐徐走了许久,竟也没有找到她的寝殿,她停下脚步,干脆等着敏柔来寻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她从不会勉强。
放眼望去,倒见远处有一片杏花林,这倒奇了,如今已至五月,若是有杏花也应该快凋谢了,花开末日,怎么也谈不上“春色撩人不忍为”,可眼前的杏林却开的极好,又红又白,胭脂万点,真可谓占尽春色,将春天的尾巴牢牢的拖住。
不由得被它的盛开之势吸引过去,她缓缓踱步,很快便置身花海,如此花繁姿娇,真真叫她吃了一惊。
“好美…”
她脱口而出,略带热浪的春风将杏花的香味带起,飘散至她身旁的每一处,云舒闻得花香,沉醉其中,连腰间的手绢被吹跑了她也浑然不知。
晨起的阳光穿过杏林投在云舒面上,站的时辰久了,也有些炎热,毕竟五月初已经微热,她自觉额上渗出些许粉汗,习惯性抬手将腰间的绢帕取出来掖。
手落空,她才低头一瞧,绢帕已不翼而飞。
回头一周寻找了片刻,才发现粉色的绢帕挂在杏枝上,春风吹过将它一角吹起,晃晃悠悠,它却被勾在枝头,不肯离去。
“调皮…”
云舒见绢帕掩盖了几朵棉白的花朵,似是在与它们诉说衷肠,俯眼窥探这春日里最后的美貌。
走过去想将它取下,心想怎能容“外来之物”去打扰这一林美好,可是走近才发现,那根杏枝可比自己高出一段,想来若不踮脚努力去够,怕是拿不到的。
云舒伸长手臂,宽大的丝绸袖口因为重力作用而往向心方向垂落,然后露出一大截白皙纤嫩的藕臂,在这一片洁白如玉的杏林中,毫不逊色,可见云舒生来底子姣好,肤光胜雪。
也不知是花枝太高,还是她个头太矮,就差那么一截,楞是够不着。若是春风能停,绢帕一角便可落下,她就可轻易拿到,只是这春风也贪恋云舒的魅影,不肯叫她轻易“得逞”。
“呵…我不信取不到你…”
云舒面上轻笑,口中为自己打着气,绣鞋踮起,身形难免前后晃动,时间长了竟有些气喘,闺阁女儿,总是做什么都容易劳累的。
眼望着吹面不寒的春风一再僵持,绢帕浮动,不禁呓语:“真真讨厌...”
“讨厌我什么?”
身后传来一男子淳厚的嗓音。
“是谁?”
云舒连忙回头,探寻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男子身形高大,此刻与她贴的极近,正笑容满脸,温和从容的看着自己。
她一惊,连着退后好几步:“你是谁?”
男子看上去二十五左右,面容生的清秀,一头黑色青丝尽数绾在脑后,只留鬓边几缕碎发在两侧,身着淡青色蜀锦长衫,身材伟岸负手而立,春风吹过之时将他的鬓发卷起,那种平和恬淡,与世无争的气度,令云舒生出好几分亲近之感。
打量间见那男子转过身去,抬手轻而易举就将绢帕取下,然后递给云舒:“弟妹好兴致…”
弟妹…
云舒瞬间明白过来,她与他相视一笑,欠了下身子给男子行礼。
“见过大哥…”
随后接过那男子手中的手绢,藏在腰间。
原来是沈栖迟的大哥沈栖流,这会子看上去确实和沈栖迟有几分相似,只是二人气度性格完全不同,一左一右两个极端,一个极其温柔,一个过度桀骜,也算是互补了吧。
“方才多谢大哥援手相助…”
沈栖流轻笑,将心中的温柔掩去大半,只是仓促间溢出来的一些,还是令云舒倍感温暖。
“弟妹客气,昨日大婚弟妹与小迟事忙,咱们原是第一次见。”
“云舒初来乍到,往后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大哥海涵…”
云舒身上的一件嫣红绸裙,在这片白杏间格外显眼,只是显眼归显眼,断没有突兀之感,这才让沈栖流一眼就望见了她,他从一开始就在杏林之中,因为云舒过于沉醉这杏花疏影,忽略了一旁的他。
所以云舒从进杏林,到现在,所言所动都被他看在了眼中。
沈栖流上前一步:“瞧弟妹方才的神情,似乎很喜爱这片杏花。”
“大哥眼明,确实十分美好,只是不该是这时候所有。”
“呵呵…”沈栖流笑意很深,“弟妹心思缜密,此片杏林乃是我所培植,因用的土壤不同,此处气候也宜人,所以才稍稍延长了花期…”
云舒眼中略微吃惊:“竟是出自你之手,恕舒儿眼拙,不曾想大哥还懂栽种之道。”
“能开到五月,是很难得…”
云舒开始慢慢在林中漫步,抬首欣赏杏影美景,眼中满是美不胜收,跟在她身后的男子定定望着她:
“许是知道你要来了,不舍的凋谢…”
“什么…”
云舒回头,问出口。
沈栖流温和一笑,“没什么…还未询问,弟妹怎会在此处?”
“呃…我迷路了,不知从哪回去…”说到这,她倒生出点点尴尬,唯恐让沈栖流好笑。
男子丝毫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反而无比殷勤:“原来如此,这府中确实有些难找,不如就由我送你回去,也省的去着下人了。”
他见眼前的女子没有立马回应,心中不知怎的,觉得焦急不忍等,又接着询问:“弟妹觉得如何?”
云舒当然为难,且于理智上来说,她不应与自己夫君的兄长过从亲密。
她微微福身:“多谢大哥美意,舒儿本不应该拒绝,只是你我男女同行多有不便,让人瞧见不好,也免得旁人生出什么闲话来…”
“那…好吧。”沈栖流眼中的失落藏也藏不住,眼神一下子暗淡了,只不过是被拒绝而已,怎会这样泄气?
莫不是因为他误会了自己的心意,以为自己讨厌他,不肯让他同行,才说出方才的借口?云舒嫁到相府处处谨言慎行,唯恐说错话得罪什么人,言语上不得不思量,她常想其他人与她有什么要紧,她只需要执着自己便行了,可她偏偏做不到。
走上前一步,显的有些紧张:“那个…大哥,我并没有讨厌你,你不要误会,我…”
“我知道…”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也懂得她的为难,“你本是小迟的妻子,确不该与我有过多交集。”
“大哥别这样说,”云舒撇开眼不去看他,有口难言,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解释的,越解释,越令人伤怀。
“好了,不纠结了,我只是怕你一个人不安全,才想送送你,并无别的意思。”
“我的侍女应该很快就会来寻我了,大哥不必担心。”
沈栖流恢复一贯谦和的语气:“那在她寻到你之前,我便陪着你,也可护你周全,这…不为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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