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吓得腿软或者当场被吓死的人之外,通常人们可能会本能地选择撒腿就跑,余跃的第一反应也是逃,只不过他逃跑之间,显得不那么仓促,一个干净的向右转,便从容地迈开步伐向侧面走去。
“喂,那个士兵,见了长官,为什么不行礼,转身就走呢?”一个声音在“狼”群中响起。
一听那鸭公般的声音,就知道是贺兰缺身边的忠实走狗丁有才,余跃睬也不睬,继续昂首走自己的路。
“什么长官不长官的?我们是朋友,对我的朋友好一点可以吗?”贺兰缺拿腔拿调地呵斥道。
“对不起长官,我错了。”丁有才立刻十分配合地回应道。
“余跃,稍待片刻,说句话可以吗?”穆林卡紧走几步,说道。
余跃最反感的就是他们的一副假情假意,他们似乎永远不会发怒,总是和颜悦色,然而言语之间的尖酸刻薄,却足以让人绝望然后自杀。
然而面对那样和颜悦色的尖酸刻薄,他似乎又无法回避,于是他站住,头也不回,淡然地说:“有屁就放。”
“你这厮给脸……”丁有才忍不住骂道。
贺兰缺立刻摇手止住丁有才,极力地摆出一副心胸宽广的模样,满脸堆笑,从容大度地走到余跃身侧,拍着他的左肩膀说道:“你也许做梦都想跟我平起平坐,现在是老天有眼啊,终于让你看到一丝曙光了。你明天只要使劲一点,什么九段哪,什么十段哪,什么剑士哪,全都不在话下,你肯定会用你的五段斗气把他们一一放倒,一举夺魁。得了旗长一职,以后走在我面前,你就不会觉得自卑了。”
余跃紧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不致让胸中翻涌的气血化作熊熊怒火喷薄而出,庆幸的是,荷兰缺终于说完了,终于说完了。
余跃轻呼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完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贺兰缺还没来得及回答,穆林卡挤上来挽住余跃的右肩膀,笑嘻嘻地说道:“余旗长,干什么急着走呢?老朋友见了面,应该多寒暄几句嘛!”
余跃忽然产生了一个神奇的想法:要真是朋友,那该多好啊!可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们心中存在一个强烈的蔑视心理,会一直将自己视为抨击对象——除非,自己有朝一日能变强。
但问题在于,等到自己变强那一天,又能否原谅他们今日的相欺?
恐怕很难!
而且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自己还有变强的那一天吗?
余跃轻轻拨开他的手臂,看了看左右二人狰狞的面孔,显得无可奈何却又无限诚恳地说道:“两位旗长大人,放过我好不好?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阻碍不了两位的升官大计和康庄大道,你们就昂首阔步走自己的路,就当我不存在好吗?”
穆林卡望着余跃,一脸正色地说:“余旗长你太谦虚了,居然让我们放过你?我还要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旗下的海正呢,那家伙仗着自己初级剑士水平,就异想天开地想要去竞争旗长,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过再怎么说这家伙也是我旗下的得力干将,你要是不巧碰上他,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放他一马,当然我不是让你故意败给他,我的意思是说,请你不要下手太重,赢他就行了,千万不要伤到他,你的五段斗气很恐怖的……哈哈哈……”
说到最后,穆林卡自己都忍不住,弯着腰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也不知是因为这话真有那么好笑,还是刻意要营造气氛,“群狼”也都十分配合地呼应起来。
余跃肺都要气炸了,然而忽然之间,他却奇迹般地狂笑起来,夹杂在“群狼”参差不齐的笑声中,放肆地狂笑起来,那响度那势头,在某某抑扬顿挫间,曾一度盖过了群狼的笑声。
笑声中,那狂妄不羁,那无拘无束,使得“群狼”汗颜,并为之错愕,群狼嘎然止住笑声,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余跃却还在笑,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你在笑什么?”穆林卡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
“没什么,”余跃立刻止住笑声,一脸淡然,就像雨过天晴一样,倏然间再也看不到雨水的痕迹,“只是看你们笑得那么开心,我凑个热闹而已。”
说完,在“群狼”一片令人窒息的目光中,余跃耸了耸肩,从容地迈开脚步,往远方走去。
走过人群,似乎已经感受到身后“群狼”沮丧的心境,余跃脸上浮现了胜利的笑容。
“我奉劝你一句,别做梦了,即使让你侥幸得了旗长一职,梦想成真,你也只是提前将自己送进棺材而已,梦想破灭于顷刻之间。”贺兰缺辛辣的语调忽然在身后响起。
余跃心头一惊,猛然回过头去,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龙绍说这是军事机密,目前只有少数几个高级将领知道此事,可贺兰缺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然而他又忽然意识到,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也许贺兰缺根本不知情,只是为了咒骂自己,胡说八道歪打正着而已?
一念及此,余跃收起一脸的惊讶,冷冷说声:“你放心吧,我会死在你们后面的。”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走过宿营地,是一座小山,山上草长林密,花香四溢,景色怡人,每次他需要清静的时候,都会一个人散步到这里,独自静坐,所有烦恼和忧愁,于无形间逐渐淡去。
清凉的山风,徐徐吹来,悠悠的花香,一阵一阵,沁人心脾,余跃迈着缓慢而轻松的脚步,呼吸着怡人花香,聆听着松涛阵阵,沉重的身心,悄然间舒缓下来。
正行走间,忽见衣袂飘飞,红影闪动,他心中怦然一动,她又来了!
她是经常独自到这小山上来的另外一人——北湘军最高指挥梅玄霜,偶尔披坚执锐,偶尔穿红戴绿,站在小山的一角,极目远眺着远方。
她平日里身着战甲,玲珑身段凹凸毕现,尽显阳刚之美,然而这女装打扮起来,竟然也是亭亭玉立风情万千,让人一见之下,不禁为之怦然心动。
她总是心无旁骛地眺望着远方的世界,娇美容颜,婀娜身姿,如一朵映日荷花,在柔和的微风里忘情地吐露着芬芳,与那林间花草争奇斗艳,为那绚丽景色增光添色;而他总是躲在树下,那么如痴如狂地偷看着,浑然忘却了心中的烦恼愁绪,浑然忘却了自己的尴尬身份。
久而久之,他更加频繁的光顾这里,有时候是寻找清静,而更多的时候,却是潜藏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许他自己不愿承认,但他每次上山之前,总是盼望着能再次看到她。
如果能看到她,他会喜出望外,如果她不来,他也会在心中升起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不过今天,他没有失望,相反,在她的身影映入眼帘的一刹那,他心中平添了莫名其妙的如愿以偿的欣喜。
他仍旧捡了往日精挑细选的那棵大树下那块整洁的石头,倚着大树坐了下去,就那么从容不迫好整以暇地欣赏起来。
这个位置,可以将她的举手投足尽收眼底,那些枝繁叶茂,又可以很好的隐藏他的形迹,坐在这里,经过许多次的偷窥,他已经轻车熟路,如今可以不必鬼鬼祟祟,就像买了戏院票的看客一样,坐得踏踏实实,看得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