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脑袋都有点拎不清了,分不清楚我是醒来了,还是一直都在梦中。
总之,眼前这一幕,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法理解的。
爷爷会从棺材里站起来这事,我可以接受,毕竟他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杵过一回了。
可是我怎么进的棺材,又怎么穿的纸衣呢?
纸衣那不是要烧给阴间死人的吗?
而且现在时间也有点对不上,我给周昊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快3点钟了。
我一直辗转反侧,起码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睡着,那就是到了4点多,我感觉自己应该在半梦半醒中纠结了有三四个小时,此时睁眼应该是白天了。
毕竟是夏天,不到六点就天亮了。
可我现在眼前所见,还是一片漆黑的。
而且我还在想另外一个问题:这是爷爷的灵堂,那吕老道哪里去了呢?
在我去睡觉之后,他不是一直都守在灵堂的吗?出了那种事,他还能安心去睡觉吗?
我听不到一点声音,静得我能听到灯泡中电流的声音,人在特别安静的环境里,会听到宇宙间一些古怪的电磁声,这个科学家都证实了的。
然后,我听到了风声,虽然不大,可是吹动了纸钱,而且带着灯影的晃动。
晃动的应该是棺材地下的长明灯,我猜应该是什么人到了,走动的气流带动了灯影摇晃。
我瞪着眼,看到横梁上爷爷的影子在晃动,同时还有一个更淡的影子一掠而过。
我的心都快直接裂开了,太吓人了,虽然以前我也能见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可是那些东西,只要你装作没看见,就不会来惹你。
可今夜太不一样了,各种幺蛾子不断,而且还是冲我来的。
我在心里给自己催眠:爷爷绝对不会害我,他站在这里,应该是在保护我。
想到这里,我伸手抓住了棺材的沿子,想要从里面坐起身来,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也许是猫猫狗狗的也说不定。
接下来的事让我始料未及,爷爷突然俯下身子,叉开大手,狠狠地扼住了我的脖子,死死地将我摁在棺材里!
爷爷是个庄稼汉,他的手粗糙有力,人虽死了,可是力气反而更大了,他的手就像冰冷的铁钳一样掐住了我的脖子!
被死去的爷爷锁喉,谁还能比我更倒霉?
我这人吧,估计是投错了胎,天生逍遥派,不爱被管束,可是父母呢,从小对我管束就很严。
我做什么他们都看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干农活的时候稍微偷点懒,就会被骂到耳膜穿孔。
用本地的话来说,我属于那种“恰穇子粑粑餐餐来得,挨暴栗子日日到黑”,一天不被骂几回敲打几下,天都不得黑。
而我的爷爷,是唯一对我好的人,可没想到,他死之后,也加入了“敌方阵营”,要掐死我。
那一刻,我内心其实有点自暴自弃,心里想着死了算了,反正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可人的求生欲是超乎想象的,我很快就缩回了一条腿,然后使劲蹬爷爷的胸口!
不管怎么样,能对我下毒手,这老爷子也不是我认得的那个了,我自然也不会客气。
但是爷爷的胸口就跟铁板一样的,我踢上去,他纹丝不动,反而手下更使劲了。
我不得不使劲梗着脖子,防止被他掐断了喉管,同时铆足了劲一甩头,挣脱了他的掌控。
那一刻,我的脖子火辣辣的,应该是有很深的抓痕,血流淌的感觉清晰可见。
然后我以旁人难以企及的灵敏,从爷爷的夹肢窝里钻了出去,一个前滚翻落到了地板上。
农活给了我力量,在学校我又兼修了柔韧,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
我落地之后,根本就不去看后面的情况,拔腿就狂奔。
这一次,我都不想去求助吕道长了,因为这次爷爷诈尸跟上次不一样,他都对我直接动手了,我想,吕道长不见得能搞定。
我家在村尾,跑出村是很容易的事。
我就那么一路狂奔,只想离这个倒霉地儿远一些。
跑出村到了大马路,我才意识到自己“仓促”了,因为我除了外面的纸片衣服之外,就只有一条底裤,这要走到出去,咋见人?
而最麻烦的是,我没带手机,也没带钱。
这年头,没钱寸步难行啊。
没奈何,我看着东方既白,于是磨磨蹭蹭的,开始往家里走去。
在路上,我将那纸做的衣服扯掉了,我敢肯定,爷爷虽然会动,但是应该不能给我穿衣服。
替人穿衣服这事,看着简单,其实是技术活,能帮我穿上纸衣,又不惊动我,那得是高手,用的手法也绝对是非常规的。
会是谁呢?
当天色渐渐放亮,我想着有什么鬼祟也应该归巢了,于是我就再次回到了家里。
结果,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吕老道已经在灵堂里开始敲打唱经了。
我则溜回房间里,穿上了衣服,又拿好手机,准备开溜。
奇怪的是,我昨天穿的tobeNo.1的运动T恤不见了。
说真心话,我现在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我那泥腿子老爹是个没见识没格局的人,他早就说过了,让我不要念书,去打工,反正念完书回家,最后还要出去打工的,不如早点出去。
所以,爷爷一死,就算我考上大学,这学费,他也不见得会出,我现在出去打暑假工,挣点学费,再不济,那就四处化缘去。
我有很多初中同学都打工三年了,想必也有些积蓄,以我的人品,借点钱念书应该问题不大。
当我穿戴好,拎上箱子,吕老道却在门口堵住了我。
这该死的老道,就跟鬼魅似的。
“林路,你这是要去哪里?你爷爷都还没入土呢,你就不戴孝了?”
我斜眼看着他:“吕大爷,昨夜发生什么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只不过,后面我去将鬼差引开了,有些细节可能需要你补充一下。”
承认就好,至于什么鬼差不鬼差的,我才懒得理,而且我敢肯定,我的那身纸衣,十有八九就是吕老道帮我穿上的。
所以我不跟他扯皮,直接说:“既然是这样,你还拦我做啥?我离开是想找一条活路,再待下去,我真要被自己的亲爷爷给掐死了!那可就真冤枉了。”
吕老道冷冷说:“你如果真想走,那就走吧,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留着还有活路,如果离开,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你还别吓唬我,我还真不吃这一套,拜拜了你呢。”
吕老道再次叫住了我:“林路,我知道你跟爷爷感情好,如果不是昨夜的事,你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但是你先听我讲完,讲完之后你还要走,我不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