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睁眼,我重生回到第一次试药现场。
手中拿着知情同意书,我被上面“未知的药物风险”、“权衡收益和风险”几个加粗的黑体大字紧紧勒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
握笔的手颤抖着迟迟没有签字。
站在一旁的我妈急了,拉着我躲到一个人少的角落,夺过我手中的笔一挥替我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好了名。
她扒开人群,把我的知情同意书交了上去。
我妈乐得合不拢嘴,瞧都没瞧我一眼走了,留下我和一群试药人。
我被推搡着和大家一起走进了病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消毒药水的味道,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却又那么熟悉。
上一世除了家以外,医院是我待过最久的地方,隔三差五地我总会被我妈送来接受各种试药。
原本规定受试者至少要间隔三个月,等体内药物代谢完才能接受另一种药物的测试,可全家人为了多挣钱,只要一有机会就给我报名,瞒报了我的情况。
护士来了,撸起我的袖子,给我抽血。
我的胳膊很细,静脉不明显,护士扎了好几针才抽到血。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我:“你太瘦了,多吃点,你体重刚达标,再轻一点就不能参加了。”
十八岁的我又矮又瘦,一米五的身高体重只有八十斤,招募的人初一看以为我才十三四岁,拒绝让我参加。
要不是我妈给他看了我的身份证,他都不信我已满十八岁。
这还是我妈让我胡吃海喝二个月的结果,自从她得知有人出高价招募人试药,她才开始让我上饭桌吃饭,十八年来我第一次体会到吃饱的感觉。
血检结果出来了,我的身体符合试药的条件。
躺在床上,我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想起上一世我中毒弥留之际,全家人还在医院里大吵大闹索要巨额死亡赔偿金,没有一个人来病床前看我最后一眼。
我恨得双手握拳,指甲扎进肉里。
半夜里,等房间里的其他试药人都睡着了,我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轻手轻脚来到卫生间,关上门,脱了衣服,打开了水龙头,浇着水淋到自己的身上、头上。
十二月的气温接近零度,脱了衣服我就已经冷得瑟瑟发抖,冷水浇到身上,皮肤处传来触电般刺骨的疼痛。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我终于发烧了,额头烫得厉害。
第二天一早,护士来给每人例行测体温,看着我体温计上显示的39度,皱起了眉头。
试药名单上我的名字被划上了一个大叉,我的嘴角微微上扬。
2
身上没有分文,我只能拖着滚烫的身体走回家。
我妈开门看见我满脸惊讶,得知我因为发烧而失去了这次试药机会,气得她拿起桌上的盘子朝我砸来。
我躲闪不及,额头被砸中,血流了出来。
盘子里的蛋糕糊得我满脸都是,香甜的橙子味扑鼻而来。
我妈和我弟正在吃甜橙蛋糕,我也吃过一次,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从小到大,我都没上饭桌吃过饭,我爸常年在外打工,每次都是等我妈和我弟吃完,我收拾剩下的残羹冷炙,拿回厨房才能吃。
我是我妈口中的赔钱货,她一直嚷嚷着等我十八岁了就找户彩礼高的人家把我嫁出去,拿我的彩礼钱给弟弟买婚房。
所以我一直害怕十八岁的到来,祈祷自己不要长大。
时间无法停止,这一天真的来了,我妈做了一桌子好菜,全家人都劝我多吃。
我受宠若惊,坐在桌前迟迟不敢动筷子。
可甜橙蛋糕实在是太漂亮了,香甜的橙子味不断诱惑着我,我无数次看见我妈给弟弟买这个吃,我从来都没尝过,哪怕是一小口。
我望着蛋糕不断地咽口水,我妈切了一块递到我面前,满脸笑容:
“只要你听话,以后天天给你买。”
我以为她口中的听话是要我乖乖嫁人,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要我一次次去试药。
因为一次次试药带来的高额回报远比一次性的彩礼更诱人。
把我卖掉前她要榨干我,索取每一分价值。
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给我买过甜橙蛋糕,倒是一有机会就带我吃各种各样药,直到我中毒身亡。
想起前世的悲惨遭遇,我胸中升起了一股怒火,我把脸上的蛋糕往地上一抹,大声嚷道:“是那些人把我赶回来的,你要觉得亏了,你自己去呀!”
我妈一愣,她没想到我会怼她,她习惯了我前世逆来顺受的模样。
呆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气得尖叫“看我不打死你”,操起凳子就要往我身上砸。
我弟一把拦住了我妈,我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他俯在我妈耳边低语:“还有下次呢,你打死了她,谁给我们试药挣钱呀!”
我气得浑身发抖,上一世,就是这个小我一岁的亲弟弟嫌我每三个月试药一次挣钱不够快,怂恿着我妈瞒报,频繁试药才加速了我的死亡。
这一世,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全身滚烫,头晕目眩,嗓子在喷火,我快站不住了差点倒下。
我踉跄着进了杂物间,拖出一块旧垫子,跌倒在垫子上,我闭上了双眼。
3
半夜里,我被肚子的咕咕声吵醒了,浑身酸痛,又饿又渴。
我强撑着爬起来,在杂物间里翻到一件旧棉袄披在身上,棉袄的两个袖口破了,露出了里面的棉花。
这是我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那天我发现它时如获至宝,开心了好久,我把它带回来收藏在这杂物间里。
自从我能记事起,我就一直住在这里。
地上铺一块旧垫子,家人不要的旧床单扔给我,我自制了一张简易的床。
我也时常在外面捡回一些宝贝藏在杂物间里,这里虽然简陋,但却成了我在家中唯一的避风港。
我来到厨房,抓了一把米放进锅里,锅里水开了冒出了热气泡泡,我陷入沉思。
昨天是我侥幸逃脱试药,我妈不会放弃,她一定会马上去寻找另一个试药的机会。
逃离这里?上一世我不是没有试过。
我只念完初中,身无分文,二十不到的年纪在外只能靠打零工生活。
我妈得知我离家出走就报警,没人再敢雇佣我。
被我妈拉回家后,我被我爸一顿暴打,肋骨断了几根,躺了几个月才能起来。
我爸以前还外出打工,自从我妈发现我试药来钱快,他便辞工待在家里。
我小时候,我爸喝醉酒才偶尔打我。辞工后我对试药稍有不满,他就对我一顿拳打脚踢,直到我乖乖听从我妈的所有安排。
粥煮好了,我盛好一碗正准备吃,身后一只手把碗给夺走了。
我扭头一看,我弟正一脸坏笑地望着我:“钱没挣到,你还有脸吃东西呀!”
和上一世一样可恨,他宁可把吃不完的食物倒进垃圾堆,也不肯剩给我。
我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脸上堆满了笑容:“吃多点体重才能达标呀,要不然下次就不能报名试药了。”
我弟听了我的话愣住了,我趁机抢过他手中的碗吃了起来。
他自觉无趣,正打算离开厨房,我叫住了他:“你能借点钱给我吗?”
我弟瞪了我一眼,满脸不可置信:“你烧傻了吧,我都缺钱还借你,再说你要钱干什么?”
我告诉他在试药现场听到几个男生在讨论快速挣钱的方法。
有一个人说他手机上玩什么扑克,充了几百块钱,三天就挣了一万多。
我弟的眼睛睁得溜圆,露出贪婪的目光。
我趁机煽风点火:“可惜我没钱,我也想试试,你能借点给我吗?”
“我哪有钱,那个扑克叫什么?”
“刚才还想起来的,你一嚷我给忘了!”
我弟一步冲过来,抓住我的双肩拼命摇晃:“傻子,快想。”
我一米五出头的小身板在他一米九的巨大身躯的摇晃下骨头都快散架了。
最后我终于松了口,告诉我弟好像是什么州扑克,他如获至宝,心满意足地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欢喜,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