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简如琢从不清醒到清醒,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
她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面,宛如一只受了惊的鸵鸟。身体上异样的感觉完全没有办法被忽略,她连自我催眠都做不到,只能接受昨天晚上有些模糊却又不那么模糊的记忆纷至沓来,连成一个完整的不能再完整的故事片段。
简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言以蔽之……她跟裴尚予,睡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一个自我标榜三观正底线高,同时又有接触性心理障碍的人,居然就这么水到渠成地跟头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发展到了如此亲密的地步——甚至没有来得及问对方有没有病!
天呐,真是要疯。
她发誓,起初她跟裴尚予都没有这个方面的意思。
他们从悦蓝会所出来,随便找了家小馆子吃饭,准备聊一聊如何出气的正题。可几杯烧酒下肚,正事儿没聊一句,反倒在共同兴趣上聊得越来越多。
然后呢?
她记得自己抒情抒到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时候,裴尚予抱着她安慰来着?
再然后呢?
简如琢真的对自己很无语,为什么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非得在第一波酒精已经开始消退的时候,上赶着补上第二波。
“你醒了?”
低沉的声音猛不丁隔着被子传来,略有几分沙哑。
裴尚予醒的比简如琢早一点,他去阳台点了支烟,认真想了想这件事。
他说能帮简如琢出口气,可绝对不包括跟她……他虽然吊儿郎当,但一直算洁身自好,一这种无聊又后患无穷的事,完全不在他的字典里。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到底是哪个瞬间的触动,让两个人莫名摩擦出这样的火花?
他喝酒喝的不少,但并没有醉。甚至在整个过程当中他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打算拿酒后乱性这种烂说辞推诿。
思前想后,裴尚予按压着自己的眉心,鲜有的头疼。
可如果仅仅把这个意外归结于异性之间荷尔蒙的吸引,又让他觉得很不满意。
但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再去追溯也没什么意义。他需要考虑的,是在这之后应该怎么处理。
“路斯卡,帮我查一查一个叫简如琢的女人的资料,越详细越好。照片我直接发到你的邮箱,速回。”
挂掉电话之后,裴尚予赤着脚从阳台走回房间。
刚才在玻璃的倒影当中,他已经看到床上的人醒了过来——在他做决定之前,还是想先听听看她的想法。
……
“出来,别装睡了。”
裴尚予叫了几次没人应,索性直接拍了拍手底下的这一坨,心里突然冒出了那么一点无名火。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哪怕是第一次也不能这样一直逃避吧?他刚回B城,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处理,没时间跟她磨洋工。
在他这句话落下之后,一坨被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
简如琢红着脸,几乎羞赧到眼泪汪汪:“你的态度就不能好一点吗?!粗……粗鲁!
叫不应就多叫几声好了,居然还上手打人!
不知道女孩子需要更长的适应过程吗?
“粗鲁?”裴尚予眯了眯眼,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
“当然了,和我男朋友相比可差的太远了!”
裴尚予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从正上方看着简如琢,“不过,你还记得那句话吗?”
“什么话?”
简如琢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男人嘴里又会冒出什么四六不着的惊人言论。
“我知道你还有接触性心理障碍,连碰都没办法碰,放在身边当摆设吗?”
裴尚予眼神幽深,一字一顿。
听到这句话,简如琢瞬间惊坐,动作快到裴尚予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实实在在地让她的脑门撞上了自己的鼻梁,差点酸出眼泪。
“你怎么知道!你跟齐远瞻有什么关系?!”
简如琢瞪大眼睛怒目而视,她就这么为数不多的一点儿秘密,怎么全世界都知道了?
裴尚予捂着鼻子,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这女人的脑袋也太硬了吧?
他没好气地回简如琢道:“我跟他哪有什么关系……昨天裴洳玉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在场,我会读唇语。”
……
半小时后,简如琢收拾好坐在小阳台的桌子前,借用了裴尚予的充电线,给自己昨天傍晚就自动关机的手机充电。空气里残存着一丝烟草味儿,跟裴尚予身上的一模一样。
不喜欢,但也不是那么讨厌。
她闭着眼睛靠在沙发里,思绪混乱却又没有预想的烦躁。
在阳光温柔的照射下,她居然开始平静下来——似乎昨天晚上发生过的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不如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反正就像裴尚予说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能对自己负责,就没必要像小说里一样,上演一出让对方负责的狗血戏码。
她既没这个闲情,也没这个雅兴。
她还有一整个烂摊子需要处理,暂时顾不得别的。
至于裴尚予,她必须得承认那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而且必然身份不俗。如果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遇到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蠢到把他认成一个健身会所的私人教练。
只是可惜了昨天晚上那顿饭,明明说好了要帮她出这口气……可最后两个人聊得尽兴的居然是吃喝玩乐、毒鸡汤、冷笑话和电影。
如果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恐怕真能结识到一个合拍的新朋友吧?
但是发生了这种越过朋友界限的插曲,那难免不会完全像朋友一样继续相处,也就没了维持的必要。
很多时候,简如琢处理问题的态度都很极端。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没有折中的选项。
就像她跟齐远瞻,跟裴尚予,跟……
听着浴室里隐约传来的哗哗水声,简如琢站起身来叹了口气。人生当中总有很多意外和遗憾,今天过后恐怕又得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
裴尚予喜欢在洗澡的时候思考,所以每次都会在浴室里用掉不少时间。在他经过二度谨慎的思考之后,仍旧跟第一次保持相同态度——他不打算拍拍屁股就走人。
他能看得出来,简如琢很单纯,不是那种功利世俗的女人。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想妥善地处理掉这件事,尽量让她满意。
无论她提什么条件,他大概都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不太过分。
想到这里,裴尚予关掉花洒,用毛巾粗略擦干身上的水,罩上浴袍拉开洗手间的门。
“我觉得我们可以……”裴尚予环顾房间之后愣了愣,“人呢?”
说好了等他洗完澡聊一聊这个问题,半小时前还答应的好好的……这算什么?不告而别?以为自己在演电影吗?!
裴尚予一掌拍在阳台玻璃上,心里倏然冒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火。
……
离开酒店之后,简如琢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虽然跟B城渊源颇深,但也对这里充满着陌生,以及排斥。
原本齐远瞻说要来B城发展的时候,她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决定为了爱情牺牲一把。
可现如今……也算是正好,她可以回A城去了。
简如琢从兜里拿出手机开机,意料之中地收到了无数个未接电话提醒和短信,有舅妈的,有严楚潼的,有珞子和钟离的,甚至还有齐远瞻的?
他给她打电话做什么?不是已经彻底结束了吗?
就在简如琢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一亮——是一封邮件。
文本不长,简而言之就是一个面试通知。
最亮眼的是落款,至臻集团人力资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