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文鲤坐在窗户边上,望向楼下,她住在长安客栈的二楼,打开门窗,对面正好是瑞福楼,她现在她有点纠结,琢磨着要不要早点走,又想进去蹭顿饭。
听那店小二说,林择渊这天还邀请了他的诸多好友来捧场,文鲤望着被一片华服包围的林择渊,脸上笑容灿烂,在这片华服中,有个人穿着玄衣,显得尤其突兀,那人和一个白面书生站在一块,相谈甚欢。
文鲤仔细望了一眼,不由得惊讶起来:是他?
她看着那人,不知是何故,心口竟然有些疼,她收回了目光闭上眼睛,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她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强迫自己转移思绪,她将目光投在那个白面书生上,这个气息,既遥远,又如环绕身旁,而且他,看起来也有几分面善。
文鲤摇了摇头,觉得眼中的世界在逐渐扩大,她笑了笑,继续趴在窗户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瑞福楼的开业现场,有林择渊在场,姑娘们也是来势汹汹,不住地朝林择渊抛媚眼、丢手绢,她觉得这画面好玩,忍不住感慨道:“炽水城的姑娘们真是热情可爱啊。”
就在这时,空气中似乎出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文鲤站起来嗅了嗅,立即提高了警惕,她握紧剑,感受到这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似乎离自己很近,她猛然望向瑞福楼的顶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此人杀气太重。
对面那人戴着银质面具、披着黑色斗篷,他飘在瑞福楼的屋顶上,浑身上下一丝不透,只能看到一双空洞而狠厉的眼睛,她一眼便能够看破这男子的真身,是只狼妖。
面具男的视线一直盯着店门前的人,准确来说,是盯着玄衣男子身旁的白面书生。
文鲤低头琢磨,猜测这面具男是否会大开杀戒,如果他未有杀人,自己也就不便插手此事,同时心里还忍不住吐槽这个人,穿得这么奇怪想不被发现也难。
她望向楼下,只听林择渊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谢谢诸位来我瑞福楼捧场。”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剪彩完毕后,一大拨客人蜂拥而入,店门前原本黑压压一片,现在围观的人都差不多进去了,倒有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如今还有一些匆匆忙忙闻讯赶来的客人。
而这时,面具男轻轻落在瑞福楼的屋顶上,合起手掌,再慢慢分开,两掌心之间便出现了一团黑色的雾,这团黑雾渐渐上升,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分散,出现了一个光线交错的圆形,看形状,应该是一个法阵。
文鲤眉头紧蹙,这阵法是想要将这些人请入阵吗?但又思及太上老君的话,也不太敢多管闲事,只是看着瑞福楼里这么多人,于心不忍,她最后决定见机行事。
“住手!”琢磨之际,文鲤听到一个清澈又凌厉的女声,伴随着这个声音而来的,还有一个白色的光团,光团直冲进法阵里,激起一阵猛烈的撞击,面具男猝不及防,狠退好几步,略显狼狈,而法阵上的黑色逐渐被白光蔓延,一束强烈的光芒发出后便化成灰烬消失了。
一名白衣女子翩然而至,落在面具男对面,那女子看起来也才十五六岁,脸庞看起来稚气未脱,表情却是不符合年龄的冷静与傲然。
文鲤眯着眼睛看着那女子,露出一抹笑意,原来是一只狸猫妖,忽而她神色恍惚,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清。
这时,面具男站直了身体,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女子的身体打量了好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没想到竟有如此收获。”
白衣女子看着面具男,淡淡道:“滚开,你休想伤害他。”
“竟然是护着他吗?”面具男的声音不大,却掩饰不住怒不可遏的情绪,他边说着边奔向那白衣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黑色的权杖,漆雕的花纹繁杂而华丽,吐着红杏子的蛇头栩栩如生,蛇头萦绕着一股黑气,他将权杖对着那女子,一团黑烟从蛇口喷涌而出,朝女子的方向喷去。
那白衣女子并没有接招,而是直接躲过,面具男一直在发起攻击,白衣女子一直躲避,几番躲闪下来,白衣女子显然累了,面具男看准时机,手中凝起一团黑色光球,朝白衣女子的腹部击去,一击即中,女子中招后,面露难色,吐出一口血,仓然倒在屋顶上,却又强忍着痛苦,擦擦嘴角,麻溜地站起来,转身逃走了。
面具男也是不依不挠,一路追着她跑,文鲤不由得担心起那位白衣女子,也追了过去。
面具男一直追踪到图浮塔上,才没了血迹。
图浮塔位于炽水城城西的城隍庙旁,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从外看,颜色为灰色,内里却是金碧辉煌,共有十八层,每层都有环廊,塔顶削尖,若立于塔顶上,可以纵观整个炽水城。
在图浮塔的十二层环廊,面具男小心翼翼地找寻那个女子的踪迹,几番寻找未果。
“我知道你在这里,滚出来!”面具男的吼声回荡在图浮塔中。
终于,在外层的走廊尽头,面具男看到一个背影,白衣女子看起来受伤很严重,她倒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腹部。他慢慢靠近,直至站在女子身后,便悄悄上前,想要按住女子的肩膀,刚要握紧,手立刻缩了回来,身子不由得后退。
那女子依旧没有动静。
面具男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这白衣女子的衣服上都扎满了针,他定睛一看:是妖界的摄灵针。被扎一针就会损耗好些灵力,现在他却被扎得满手皆是。再仔细探去目光,这个白衣女子只不过是一个被施了幻影术的木偶。
他攥紧拳头,盯着那张木偶上忽明忽隐的脸,脑中闪过一丝印象,猛然意识什么,笑容诡异:“原来是你啊,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裂风刃在保护轻瑜那小子,居然还有你?轻瑜竟然也需要人的保护了?”
他笑,似有发疯之兆。
面具男召集了几个手下,又寻找了几番,却还是追踪不到那个施了幻影术的白衣女子。
想必那女子也钻了时间的空子逃走了,面具男一脸不快:“她受了重伤,区区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只敢用摄灵针对付我,不用找了。”
“是!”
面具男再看了一眼那个木偶,直接用法力操起木偶,将它丢到塔下。
此时,木偶身上的摄灵针消失了,而幻影术还没有到失效的时间。
图浮塔下本就人来人往,一个人从上边掉了下来,许多人都被吓得不轻,而这“人”,没有该有的那一副惨状,许多人甚是惶恐,不敢靠近。
那幻影术还未失效的木偶静静地躺在地上,任人的眼光肆意掠夺。
文鲤见面具男已经走远,又怕这白衣女子被有心之人利用,于是从角落里走出来,要将这木偶带走:“让一让,让一让。”
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下,文鲤将这木偶打横抱起,又在众人炽热的眼光中,飞快逃窜。
文鲤跑到郊外的河流旁边,把那木偶倚靠树干上,自己则坐在草地上,越发遗憾:“我真是多管闲事,馋了好久的饭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已经这个时候了,估计是不好出城了,夜路又不好走……”文鲤自言自语,对着潺潺流水独自伤感。
“不过方才那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文鲤有点意犹未尽,她向来喜欢欣赏美色。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文鲤也不怕,她转过头去,看着眼前人,越发觉得赏心悦目,笑眯眯道:“你来了。”她有七成的把握,那女子会跟过来。
白衣女子看看文鲤,又看看那个木偶,若有所思。
文鲤也站起身来,笑道:“可要把木偶归还给姑娘?”
那白衣女子回过神来,脸上略带歉意,她摇摇头,向文鲤抱了一拳,又挺直身板,道:“在下城南贺府贺轩灵,多谢姑娘解围,敢问如何称呼姑娘?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姑娘如何能识破我的幻影术?”
文鲤狡黠地笑笑:“姑娘真的想知道?”
贺轩灵笃定道:“姑娘请讲。”
文鲤清了清嗓子,又想起太上老君的话,道:“我叫文鲤,来自碧山派,破解之术倒也不难。”最后的语气有些意味不明,倒是贺轩灵的脸色有了些变化。
“原来你是文鲤,还是碧山派的人。”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树丛中传来,人未见而声先至。
文鲤只觉这个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但是被人偷听心里并不舒服:“这位公子可是得了尾随偷听他人的顽疾了?”
只见穿着玄衣的男子从树丛后边慢慢踱步出来,他收起扇子,慢悠悠地朝文鲤的方向走来,神色微妙,不悲不喜。
来人是文鲤在碧水镇外见到的那个男子,文鲤有一丝意外。
“姑娘实在是喜欢说笑。”那男子走到文鲤跟前,扇子轻轻拍打在掌心上。
文鲤:“......”她望着眼前的男子,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来了,这张脸,她确实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在记忆中,却又找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一点一滴,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碧落山,第一次踏入这滚滚红尘,却有很多东西,说不清,也道不明,她不懂,不懂如何安置心中这份怪异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