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郎虽然是提醒,但是语气中的威胁并不能少的让人忽视不见。A市这个拍卖场的主人身份非常隐秘,但是有能力组织这样规模的拍卖会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代砚悬对于拍卖场的规则也知道一些,当有货物被‘恶意竞拍’,甚至拍卖价已经到了一个过高的底部的时候,拍卖场会去抽验--简而言之就是拍卖场会派人去检查一下拍卖者的资金是否足够撑起这场拍卖。
她也隐约听说过,有的拍卖场举办者财大气粗,根本就不在乎那点违约金,有时候会为了维持拍卖场的规则,定下另一条血腥的伪拍处理方法,‘拍出即,离手’,如果没有能力拍卖货物却恶意竞价,会被剁下一只手。
代砚悬没有见过,她本来就是那种安安分分的女孩子,富家小姐的劣性根在她身上一点都没有,她不下酒吧不去珠宝俱乐部也不挥霍家产,家中出席晚会的晚礼服跟珠宝都是父亲一手包办。
唯一一次来拍卖会也是家中已经搞好了关系、打通了一些特殊部门,要对他们代家的小姐多多关照,所以代砚悬拍卖的那套珠宝的过程非常顺利,不说没人竞价毕竟拍卖会也要从中抽取利润,关照能有但是没有触及底线至少也是没有恶意竞价的。
她只是隐约知道这件事,没有亲眼见过。
但是在这样的一个微妙的瞬间,代砚悬却不得不提起了心,那颗火热的小东西在她的嗓子眼扑通扑通的跳着,滚烫滚烫,热的她想尖叫。
其实戚睦眼睛不眨不断举牌的时候她已经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戚睦的父亲掌管着一家庞大的通信公司,但是也仅仅只有这一家,也就是说但从财力来讲,戚睦其实要比代氏家族差上很多。他们是高中同学,代砚悬对他关注颇多,自然知晓他的家境,远超绝大多数人,但是在A市算不得上是数一数二,一亿这么一个不小的数字,如果是在商业上还好说,但是如果是花在买一个女人身上……
代砚悬看着身着黑色长裙的服务员举着小巧的机器分别走向两个人的时候,她的心情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她可能有一点后悔了,是在被继母残忍对待、甚至见证了拍卖场众多活的拍卖品的凄惨的样子之后,产生的唯一一点后悔。
她自尊自强,但是那不意味着愚蠢。
而放弃直接求助戚睦换回一个通过拍卖助她的途径,无疑就是愚蠢。
更何况,代砚悬忍不住去担心,她低下头,确保戚睦能够看见她的嘴巴,然后一点一点的张嘴,口型缓慢的模拟出几个字词:“不--要--勉--强--”
代砚悬倒是不担心戚睦会被砍掉一只手--以他家的财力情况而言,一亿华夏币一定可以拿得出来,但是主要是看这钱花在什么地方。她动作的幅度极其微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白衣女郎好像有所察觉,她轻轻地撩开代砚悬的发丝,摸了摸她的耳垂,轻柔的反而让人以有一种被蛇盯上的森冷感觉。
“代小姐,你我同为‘货物’,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别自不量力,拍卖场的规则在这里,违背过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
代砚悬打了几个寒颤,干脆心下一狠,也不隐瞒了,直接抬起头大大方方的看着戚睦的方向。两个身着黑色晚礼服的服务员几乎是同时到达了坐在上方的男人的位置和戚睦那里。
代砚悬没有足够多的注意力再去分给别人,只是从眼角看到身着黑色西装、打扮严谨的男人随手挥了挥手,然后他身后直挺挺的保镖一步跨出,很快完成了检验。
他们那一系列动作做完的时候,戚睦这边刚刚开始。他抬起头,眼睛中汪了一出春水,整个人在灯光的边缘,露出了一张精致的下巴,整个人都透着温软喜欢的光辉。他嘴角缓缓勾开一个微笑,手上忙着协助服务员检查卡的额度,眼睛却是丝毫不移动的盯着代砚悬。
代砚悬心下一暖,顾不得白衣女郎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也急忙展开一个微笑。
这一瞬间她脑海中蹦出了很多东西,从最开始的相遇到三年的一点一滴,他们做过同桌,也有的时候被调的很远,戚睦高中时期长得比一般人都小,他发育的年纪要玩,高一的时候还比代砚悬矮上一点,但是代砚悬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他。
比较像是恋爱剧中无理取闹的剧情,他们上的学校的招生对象是富家子弟,学校中的硬件条件非常棒,开学大扫除什么的都有专人处理,根本不需要学生自己动手,代砚悬是唯一一个带着一张手帕去擦自己桌子的人。
代砚悬没有上过初中小学,父亲怕她在外受委屈,小时候特意为她请了家教,她能够上高中,还是因为父亲改变了主意,觉得她应该早一点适应社会,毕竟身为代家小姐,代砚悬将来无法避免商场的狡诈,当然也没有办法避开人与人之间的交流。
但是长时间与社会,人情世故脱节的代砚悬理所当然的出了问题。
她对于学校的全部知识都来自与网络与别人的描述。
她的家庭教师出自名校,但是家境贫寒,从小苦读然后出人头地的那种。她的家庭教师是个干净透亮的小姑娘。代砚悬所有有关于学校的概念都是来自于她的家庭教师。
那么理所当然的,她印象中的学校,干净大方,建筑桌子一类的东西有些陈旧,但是整洁漂亮;校服是松松垮垮的运动服样式,颜色很丑,有一种青春的活力在里边。
她的家庭教师告诉她说所有的学生在开学的那一天都会参与到卫生大扫除中,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圈子里边的女孩子都会有着彼此的小秘密,而圈子外边的女孩子,则没有进入到这个圈子的权利。
那时候代砚悬眨着眼睛,一点点把这些内容记在了心理。在高中开学的前一天,她插了很多资料,并且在开学的第一天,她带上了一块绸缎的手帕,准备用来清洁的时候使用,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除了那天早上送到她床边的校服样式出了一点意外。
贵族学校的校服都是量身定做,女孩子的裙子尊贵典雅,根本不可能是普通高中的运动服--就连想要自己坐公交上学的愿望,也没有被父亲阻拦。
后来?后来就出问题了呗。
哪个小姐会自己坐公交上学?哪个小姐会拿着手帕去沾水擦桌子?代砚悬细心的擦着她的桌子的时候,已经敏感的注意到了周围不善的目光,她不傻,也比较幸运,没有傻不愣登的再去问老师哪里还需要清洁。
但是这时候醒悟已经很晚了,不知道名字,不清楚身份,刚刚开学的时候谁也不了解谁,没人想到这个傻了吧唧去擦桌子的女孩子会是大名鼎鼎的代小姐代砚悬,高中的孩子总是喜欢凑成小集体,被排斥的那个往往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这个圈子里的孩子家教良好,很少有出言粗鄙的人,但是除了语言上的暴力跟身体上的暴力,更为可怕的是冷暴力。开学第一天上午典礼,下午到班级中自我介绍了解同学的时候,只有代砚悬一个人站上去的时候没人鼓掌。
简直太明显了。老师都尴尬的忍不住上前打圆场,但是底下坐着的少爷小姐们没有谁领情。代砚悬站在讲台上不断的揪着裙摆,她这时候刚刚说了一个‘你们好’,连名字都没有说出来就被排斥了。
她那时候单纯,执着的相信自己会交到朋友,李家小姐跟父亲把她呵护的很好,没有人想过现实是不是跟代砚悬被灌输的世界观是不是一样的。
是戚睦,戚睦救了她。说‘救’是很符合实际意义的,没有夸张。
她那时候小小的一个人,刚刚面对世界,那么一个缩小的社会,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了解,连最基本的一个小小的礼貌的微笑也没有接收到,像是汪洋中沉浮着的一块木板,四周只有空旷的海,心里难过的要死。
代砚悬只想到了这里。戚睦已经做好了所需要的操作手续,他在台下又轻轻地扬起一个微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脸上那么开心的微笑,代砚悬感觉到了安心。她真是太喜欢这样的戚睦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个之前不做作的喜欢,更因为戚睦的出现,是在提醒她过去的美好真的存在,没有屈辱,没有羞耻,也没有站在拍卖台上的手足无措。
戚睦在告诉她过去不是镜花水月。
那么试着接受吧,不管命运如何选择。代砚悬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浑身上下都是幸福。怎么能够不幸福呢?那样优秀的一个人,在你落入泥潭、不复往日之后依然完好,保持着那份心。
两个人对视微笑,旁边的人心思暗动。几乎没有人看清楚他们的互动,也不会去想象这其中蕴藏着怎么样的感情。
除了少数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