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泪花粼粼,却不将龙骨八卦图递还给罹恨,感激道:“走吧,我们去寻皇帝报仇。”
罹恨点头道:“该是如此,那你将文成公主交给我。”
宵云公主险些一头栽倒,竟忘了这茬,她怎也不能将文成公主交给罹恨,心中计较一番后道:“我没法将她交给你啊,早在长安之时,她便死在了我手中啦。”
罹恨顿感为难,“我信你,你可不能再骗我啦,你再答我一遍,是否真杀了文成公主?”
宵云公主哼了一声,气呼呼道:“你不信我,我又何必再说?”
罹恨终究没从师尊那里学到识人辩事的本领,他少与人相处,从未体会过人心险恶,见宵云这幅模样,心中立时信了,叹道:“杀了也罢,还有法子的。”
宵云公主心中叫苦,深知罹恨哪里是笨,只是欠缺经验,心地纯良而已,不然哪里能想出这许多法子来寻仇。
罹恨又向林子深处走去,边行边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不问你身世背景,但我得知道如何叫你。”
宵云想了想道:“我叫婧云。”
她没有再去问罹恨究竟还有什么办法,罹恨信她,她便要让他更加相信,许多事情,终归有适合的时机去了解。
罹恨越走越快,直往童山深处。
宵云公主紧随其后,心中复杂难言,哪里还有起初游山玩水,赏花摘叶的闲情逸致,此时心心念念尽是如何阻止罹恨。
可这谈何容易,罹恨千里寻仇,此时虽被她花言巧语惑住,也完全是讨巧,罹恨不过是把宵云当作个同病相怜的人,若宵云让他不要报仇,只怕他立时翻脸,弃她而去。
冥思苦想之下,已然不知行了多远,到了何处。
罹恨终于驻足不前,已然过了正午时分,凭着二人轻功身法,竟也在这山中走了约莫一个时辰。
这是一座墓碑,立于林间,几乎就要被杂草灌木淹没,碑上风霜斑驳,显是被人遗忘了多年。
罹恨站在碑前,怔怔出神。
宵云公主上前细看,碑上刻文清晰可辩,这该是由刀剑一类锋利兵器刻画,刻碑之人武功该是不弱,一笔一划入石极深,刻碑之人该是悲伤的,若不是带着莫大伤感,这般武功,怎也不至于字迹不畅,断断续续。
碑文简单,“大隋南王杨逸之墓,李静怡泣立。”
宵云公主啊了一声,右手不自觉的捂着嘴,愣在原地,心中念着,“这碑是我姑姑立的,那这里埋着的人又是谁呢?可是姑姑曾经的恋人?姑姑怎的从未和我提起过这位南王杨逸?臭小子怎的来了这里?”
越来越多的问题涌上心头,宵云公主顿感头疼欲裂,胸中烦闷。
罹恨忽地一声冷笑,低着嗓子道:“南王杨逸,你害死我姑姑,害我师尊十三年来夜夜对月流泪,冤有头债有主,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他声音低哑,恨得咬牙切齿,似说与宵云公主听,又似自言自语。
宵云公主觉得不对,心道:“怎么一回事,这前朝王爷害你姑姑和师尊,臭小子你糊涂了么?怎的来寻我父皇报仇?”
忍不住心中万般疑惑,委婉问道:“这南王杨逸是何人?”
罹恨指着墓碑,道:“他就是上一位魔门天帝,十三年前翻云覆雨的人物,助李世明登上帝位的风侯帝瑶。”
宵云脸色大变,失声道:“不可能的。”
罹恨见宵云表情古怪,疑惑道:“怎么不可能?”
宵云公主道:“此碑立于武德元年,距今已有十七年,可帝瑶纵横中原乃是十三年前的事情,若帝瑶是前朝王爷,凭他夺天之能,怎也不会让隋朝亡得那么快啊。”
她这番话说得极有道理,旁人听了,定然赞同,只因前尘往事,世人传闻,不过如此。
可事实上她乃是睁着眼睛说着瞎话,心中想的却是,“李静怡乃是我姑姑平阳公主的本名,她与天帝帝瑶的一段缘分我是知道的,帝瑶为了姑姑,抬手弃了南方万里山河,助我父皇登上帝位,却同姑姑一起死在了父皇手中,自那以后,帝瑶一脉诸人尽数被父皇铲除,臭小子莫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找我父皇报仇?”
可转念一想,也觉得说不通,眼前墓碑乃是李静怡悲伤泣立,显是南王杨逸身死不该有假,姑姑重情重义,又怎会恋上他人?莫不是这杨逸真的死而复生,成了魔门不世天帝。
其中冤冤孽孽,委实难以想通。
罹恨闻得宵云的疑惑,摇头道:“你说的对,可也不对,你可知你手中红莲来历?”
宵云想道:“这朵莲花乃是我父皇送我的,究竟是何来历,我确实不知,这是没法说与你听的。”微微计较,便道:“我师父给我的,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罹恨点头道:“是了,你师父该是当年帝瑶旗下高人,业火红莲乃是昆仑天宫之物,你若不是天帝帝瑶一脉后人,不可能身怀红莲花瓣,李世明这伪面君子,登帝后过河拆桥,帝瑶一脉尽数成了他丰功伟绩下的断骨残魂,你恨他倒也没有恨错。”
宵云心头难受,心道:“臭小子说的不错,父皇登上九五之位,极力打压江湖门派势力,帝瑶魔门一脉首当其冲,死在他一纸圣令下的亡魂不知几何,方今天下,三门六派名存实亡,已然不复当年魔门五帝、道门三尊、两相佛陀的威风境况......”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李世明做得并没有错,“父皇过河拆桥属实,却也不算做错,若非当日之举,哪有今日太平盛世?如今江湖,哪有人还敢如当初般称帝封尊,朝廷势大,方能集权,方能治世,黎明百姓,方能安居乐业。”
往事恩仇尽是空,三世三生亦如梦。
莽莽草原,幽幽碧水畔,那个身如飘絮的人儿,一壶烈酒,一方轻纱,一抹凄苦笑容,一世红尘离恨。
罹恨看着神态纠结悲苦的宵云,不由想起自己的师尊,本是那么出尘绝世的人物,却为了这些恨啊错啊,毁了一生。
心道:“小丫头生得这么美丽聪明,为了报仇,不惜去做劫换公主这等有死无生的事情,她该是恨极了李世明,师尊宛若天人,也被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情仇累得远离中土隐身塞外草原,师尊说我得做个光明磊落的好人,小丫头武功不好,是报不了仇的,我顺道帮一帮她,也算不辱师尊教诲。”
他抬手拍了拍宵云,道:“走吧。”言罢便转身向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