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富身边的黑脸军官掏出枪来,顶住朱正汉脑门。卢作孚身边的程心泉也掏出枪来顶住那副官的脑门。都搬动了枪栓。几个卫兵也拉动了枪栓,枪口直指他三人。
卢作孚胸脯起落,却不露声色。
谢长富也还是被朱正汉、程心泉这阵仗唬了一跳,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弄僵,朝黑脸军官和卫兵呵斥:“还不快把枪放下,啷个能这么对待客人!”
卢作孚就对朱正汉和程心泉说:“心泉、正汉,你们也把枪放下。”对方人多势众,动起武来肯定吃亏,自己还有更大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谢长富笑道:“卢总,你看我两个是不是到里间说话?”
家伙要露真相了,卢作孚点首应承。
“卢总,你不能单独跟他去!”朱正汉喊道。
“没得事情的,你们等我。”卢作孚起身随谢长富进到里间。
黑脸军官跟了进来,谢长富朝他瞪眼,示意他出去,黑脸军官就退出门去。店老板恭敬地端了他二人的盖碗茶进来,出门时,带过屋门。
“喝茶,喝茶,卢总,茶消暑热、定心气。”谢长富笑道。
卢作孚喝茶,镇定情绪,说:“这渝西沱茶倒是越喝越有味儿。”
谢长富说:“对头,味儿还在后头呢。”
两人都霍霍呷茶水,都在等待对方开腔。
终还是谢长富耐不住了:“卢总,当兵的火气暴,你莫生气啊!”
卢作孚道:“水上人火气更是暴,还望谢营长海涵。”
“好说,好说。”谢长富道,“卢总,我就捞起竹竿进门――直进直出了,常言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这黄褂儿也穿不了一辈子,还是如你这样做点生意好。我呢,也想来入点股,到时候也可以分点儿红利噻。”
“谢营长是看得起我刚成立的民生公司啊,这当然可以。现在我们是500元一股,不晓得谢营长想入好多股?”
“当然是多些好。”
“好多?”
“这,说起来呢,我是个营长,其实也没得啥子钱。我想,能不能不用钱。”
“这……”卢作孚盯他,他啥子意思?真要入干股?这嘉陵江水段有4个派系的军阀,大小官员众多,可别都来入干股啊!心是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谢长富倒说话了:
“我想,能不能用我这几只木船来入股?”
这些个破木船能做啥子用啊,卢作孚心里发叹。又一想,从小处看,民生公司肯定吃亏,可从大处看呢,说不定也有利。一则,从实力和当前社情看,万不可与军阀硬拼。以今年看,就军阀混战不断。杨森驻万县,两个月前,他跟刘湘联合进攻黔军,黔军战败。刘湘即从成都班师重庆,还将川康边务督办处和四川善后督办处也移来了重庆,自然是想掌控四川大权。而杨森呢,本月上旬被吴佩孚任命为了四川省省长,也是要想掌控四川大权。这两人有和有分、摩擦不断。虽说是他俩都跟自己有过往来,可打起仗来也难免自己刚开创的事业不会遭殃。还有那赖心辉、刘成勋、邓锡侯、刘文彩等军阀,都不是吃素的角色。所以,只要不影响我公司的根本利益,也是可以策略行事的。这个谢长富虽是个小角色,可大鬼难缠小鬼难过,过了这一关再说;二呢,收了他这些木船也好,把这嘉陵江渝合航段的船只都收归了我公司,既减少了竞争对手,也可获得有了既得利益的军阀保护:
“这,唉,你们做军人的也是有难处,我想呢倒是可以。只是,我还得跟董事会的人商量商量。当然,请谢营长放心,我卢作孚说话是讲信用的,一定会全力促成此事。”
“道谢,道谢了!”谢长富抱拳拱手,“入了股,我谢长富就是你卢总麾下的一员啰!”
“错,谢营长,我个人在董事会的股份半股也没有,你入了股就是股东了,我么,不过是在董事会领导下做具体事情的人,应该是你老兄管控我啊。”
“卢总过谦,过谦了,哪个不晓得你卢作孚的能耐,你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
不打不相识,谢长富亢奋不已、口若悬河。
卢作孚却早想起锚开船了,他那心早就飞回到嘉陵江、涪江、渠江三水交汇的家乡合川县了。合川距重庆水路96公里,再耽搁的话,今天就无法到达了。
这时候,屋门被“砰”地蹬开,一个穿马靴满面杀气的军官呼呼生风走了进来。谢长富看见来人,面色骤变,连忙起身,挺胸并腿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