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不也是闲着。”
“小的不懂。”
傅九衢轻轻抿唇,带出一分冷笑。
“给张家人找点事做,顺便替行远了却这一桩憾事。”
张巡不喜欢张小娘子,人尽皆知。
可不喜欢到哪种程度,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是人家夫妻俩的事,关起门来怎么过的日子,谁又知晓?
孙怀垂下眼皮,嘴里碎叨不停。
“小的可听人说了,那小甜水巷的王大屠户暴虐成性,醉酒后打死过三个娘子……在开封府都传遍了,绝非良配呀……”
傅九衢冷眼瞧她,“我说要给她找良配了?”
“……那倒是没有。”
“哼!死有余辜罢了。”
孙怀噤声。
那日张小娘子到府上来求见,对郡王勾勾搭搭,黏黏糊糊,着实令人反感,郡王厌恶她也是在理。
可孙怀仔细琢磨,又觉着这事有哪里不对。
孙怀偷瞄着自家主子,没忍住又问。
“爷,你说小的这人吧……是不是生得慈眉善目,招人喜欢?”
傅九衢眼皮沉下去,淡淡说道。
“刚领的禄钱,又花光了?”
“嘿嘿,小的这次不是讨赏。”
在张家村单独见过辛夷后,孙怀就觉得小娘子很反常,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于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傅九衢。
“爷仔细瞧瞧小的,是不是长得和善可亲招人喜欢,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那种?”
傅九衢四平八稳地坐在榻边,眯眼瞧他片刻,突然捋了捋袖子,朝他勾勾手指。
“过来!”
孙怀应喏着,腻着一脸得意的笑,将耳朵凑过去。
“爷,有事儿您吩咐……”
傅九衢一把揪住孙怀的耳朵,痛得孙怀嘴里哎哟不停。
“哎哟九爷,我的郡王主子,饶……饶了您的手指吧,别为了小的这只不争气的耳朵,弄痛了爷的贵手啊。”
“你这耳朵是纸糊的吗?”
“不,不是。”
孙怀痛得龇牙裂嘴,眼风瞄着傅九衢懒懒散散的俊脸,不见他真生气,厚着脸皮陪笑。
“小的耳朵,是娘亲生的。”
“哼!”傅九衢松开孙怀,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糊涂东西!行远厌弃她都来不及,怎会跟她说起你?”
孙怀麻溜地爬过去,帮他脱鞋,笑得见牙不见眼。
“郡王英明。可这么一说,小的就更糊涂了……”
“既然张都虞候不会提起小的,那小娘子又怎会认出我是个公公?”
傅九衢垂下眼皮,从上往下,最后目光散在他下方某一点。
孙怀顺他的视线看自己,瘪起嘴巴摆出一副委屈的哭相,这才听得主子慢条斯理的声音。
“段隋、程苍。”
段隋和程苍是傅九衢的贴身侍卫,武艺高强,相伴他左右,有“左段隋、右程苍”的说法。
两个人推门而入,齐齐拱手,“郡王。”
傅九衢瞄一眼孙怀,唇角上扬带笑,漆黑的眼底一片冷色:“好好去查一查那张小娘子的底细。”
·
张家村。
辛夷也不由深思。
孙怀手里那肚兜,确实是张小娘子的。
那是张小娘子勾引傅九衢的“罪证”。
既如此,张小娘子为什么是投河而死的?
而不是像游戏里那样,被傅九衢杀了?
还有,张家村的水鬼案,皇城司为什么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皇城司,那是神秘而又特殊的存在。
它不受任何衙门管制,直接听命于皇帝。稽查官吏,特务侦察、缉捕盗贼,甚至涵盖官情民事。
这个身份,惹到了皇城司,还能全身而退吗?
辛夷苦恼,很想马上离开这个脑残游戏的脑残剧情,回到属于自己的现实世界。
可眼前一片迷雾,她想不出法子。
她负责的是中医药,对张家村这个案子的游戏剧情也不是很了解。
唯一的相连点,是她正在测试的任务。
“寻找古医秘方——清颜八白散,治疗张小娘子脸疾,挽回张巡的心”。
这里头,她除了知道怎么制成清颜八白散,其它一无所知。
而一个方子,根本不足以让她从张家村的案件中脱离。
而且,辛夷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些,而是如今剧情崩坏,张巡都死了,她的任务怎么进行下去?
辛夷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勾引傅九衢,以修正游戏,然后获得死亡回城的机会。
可一来张小娘子勾引过了,傅九衢也没有动手杀人。
二来么,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从一个游戏角色变成了一个有痛感的人的原因。
万一“惨死”后,没有回城而是真得死了呢?
所以辛夷不敢轻易尝试了。
“喂!”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辛夷冷不丁吓一跳,转头看去。
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穿着粗麻孝衣,脖子上却有一道明显的抓痕,似乎刚从哪儿野回来。
男孩有些害怕辛夷,后背抵着房门做防备姿态,直勾勾盯住她。
“你真的被水鬼附身了吗?”
他是张巡的大儿子,今年六岁半,叫“一念”。
另外,老二叫“二念”,和老大是双胞胎。
老三是个女孩儿,叫“三念”。
三个孩子的名字写满了张巡对原配大周娘子的思念。
前途未明,辛夷暂时不想崩了“恶毒后娘”的人设。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包子眉毛揪在一起,神态紧张,因为瘦弱的关系,漂亮的双眼便突兀的显大,嘴巴扁在一起,明明想哭,却要故作坚强。
“三妹妹流了很多血,你是水鬼,可不可以帮帮她?”
辛夷忍俊不禁。
“我要不是水鬼呢?”
小家伙垂下脑袋,转身就要走。
“原来坏女人真的没有死……”
这叫什么话呀?辛夷不免觉得好笑。
“哼,不怕水鬼却怕我?”
她走近,扼住孩子绷紧的肩膀,弯腰低头,直视他的眼睛。
“三妹妹流血,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祖父和祖母,来找我?”
“阿奶不管……阿爷说……不听话……”
小家伙的脑袋垂了下去,说话时,眼珠子却不自觉转了又转,明显心虚。
辛夷冷眼看着小家伙表演,哼了一声,捏了捏孩子瘦削的肩膀。
“走吧,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