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朵和贺明从医院回来,一路上都没说话。公婆强装出来的轻松被无法掩饰的愁眉苦脸掩盖。
坐在饭桌前,除了八岁的豆豆在欢快地用餐,几个大人都心事重重。最后还是婆婆打破沉闷,“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不想那么多。”
能怎么治,钱呢,再卖一次房?医生说贺明的癌细胞局部扩散,治愈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人走了,他们家底也空了,连房子都卖了,以后活着的人住哪儿?
刘一朵脑海里翻滚着各种念头,塞在嘴里的饭菜如同嚼蜡。
很多人胃癌做过手术十几年都没问题,贺明这才五年就又……而且情况很糟糕。按说,他才三十多岁,身体条件应该更好一些。
刘一朵的心凌乱地荡漾一圈,好不容易才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在婆婆自欺欺人的叨叨声中,贺明放下筷子站起身回了卧室,他沮丧的背影让刘一朵心尖一颤。
睡觉的时候,贺明背对着刘一朵,将自己塞进被子里裹成一条没有生机的鱼。
纵然有千言万语,嗓子却被什么东西堵上,怎么都说不出来。刘一朵在心里长叹口气,拍拍贺明的背安慰他,“你别想多了,像妈说的,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话一出口,竟然带着几分哽咽,她连忙将嘴巴闭上,生怕哭出声来。贺明冻僵了似的一动没动。她能想到他大睁着眼睛里的无望。
这是个难眠的夜晚,刘一朵不敢想以后的生活。她情愿回忆过去,和贺明最相爱的时候。
贺明的前妻,也就是豆豆的亲妈是出车祸走的。刘一朵要嫁给贺明这个带着拖油瓶的二婚男,她娘家爸妈死活不同意。为了爱情,她情愿和娘家决裂,义无反顾地当了豆豆的后妈。
谁知道刚嫁进来,贺明便查出那个病,而且已经到中期。当时感觉天都要塌了。
公婆怕刘一朵吓跑了,信誓旦旦他们负责医疗费,哪怕卖房子也给贺明把病治好。事实的确如此,为了给贺明筹钱,公婆卖了一套旧房子。刘一朵被无比伟大的爱情支撑,硬挺着熬过了那个寒风凌冽的严冬。
本来他们打算调理好身体,再要个自己的孩子,然后幸福恩爱一辈子。命运好像喜欢捉弄人,老天爷根本不肯放过他们这家人。
公婆卖掉旧房子,拿出养老的钱给贺明看病。好歹两个人有退休工资,身体尚好。刘一朵和贺明的收入不高,孩子各项开支都不是小数目。而且,这几年贺明控制病情也在花钱。好不容易又攒下点积蓄,贺明这一复发。
刘一朵的心里如万马奔腾,盘算着存款单上的钱数,两个人再好的感情也被那个可怜的数字击得粉碎。
她的头又开始嗡嗡作响,手术还是保守治疗维持现状?哪样都不容易,都是花钱的事儿。
她将那声更长的叹息,憋在嗓子眼又混着眼泪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