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宁报了警,本来要做笔录的,但景盛在车上打了个电话,稍微交代了两句,笔录也就没做。五个男人被带走了,该是要拘留几天,罚点钱。我将自己租住房的钥匙给了章宁,叫她先去那里住。
“你得去医院。”景盛放下那扇窗户,半靠在沙发上喘气,他的视线忽略了我生气的脸,停在我带着血痕,光裸的小腿上。
“是你得去医院。”我拉起他,灯光下,我看见那半扇窗户边缘满是玻璃渣,他的右手紧紧的握住边缘,渗出来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流,指缝处已经红的发黑。
我蓦的呼吸一滞,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对,我得去医院,但不能带着它去。”景盛不以为意,他试着松开手掌,哐当一声,窗户掉在地上,碎玻璃混着粘稠的鲜血,亮闪闪的发着光。
“你会开车吗?”他问完又发现自己白问,自言自语道,“哦对,你不喜欢车,不打算考驾照的。”
“我这就去考。”我咬着下唇,“我明天就去报名。”
“没事,这个不急,你得先练车。”他站起来,小半个身子靠在我身上,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不用找代驾了,我还能开车。”
“打个出租车去不行吗?”我开口,声音有些哑,“你那是新车,见了血不好。”
“对。”他说,“我给我景明打个电话,叫他来开我的车。”
景明是他亲弟弟。我蹙起眉头没说什么,很快拦了一辆出租车,说要去市医院。自从上车后,那血一直在流,我强忍着不哭,两只手抓着他的手,紧紧的攥住他的手掌——我知道这样可以减慢血液流出的速度。
“你赌的哪门子的气啊?”我握着温热的血,双手都染红了。
“没赌气。”他说,“就是想打架了,等我当了市一中的语文老师,就不能随便打架了。”
亏他现在还知道自己是个等待上岗的语文老师!我垂着头,她拿过司机好心递过来的纸巾,还没沾上血,先沾上了眼泪。
他像是察觉到这股安静的气氛,身体不由得一僵,用左手拿出手机,给谁打了电话过去,开了免提,他听着铃声,把手机放在膝盖上,腾出左手往裤子上蹭了蹭灰,一巴掌糊在我脸上,宽厚温暖的去蹭干净眼泪。
我记得他的手的触感,但已经记不清他给我擦了多少次眼泪。
那边电话很快接通,一个青年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显然没睡醒。
“景明,你在家吗?”他叹了口气。
“嗯?哥?怎么了?我刚睡。”
“你拿上车钥匙,来大学城同源街193号门口来开我的车,带上我两身里外换洗的衣服,来市医院。”
“啊?哥你怎么了?”
“问这么多干什么?叫你来你就快点来,别告诉爸妈知道吧。”
那边沉默了良久,道:“哥,你今年二十六快二十七了。怎么还学人小年轻打群架呢?”
“你别告诉爸妈知道,听见没有?”他说完便挂了电话,我于是止住眼泪——我很少当着熟人面哭,他一定是知道的。
一路无话,车辆行驶中时不时夹杂着我轻微抽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