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 第1章 在线阅读
赵瑜和景盛十三年前萍水相逢，十年后又一次萍水相逢。
我叫赵瑜，回到北城的时候，刚二十六岁。像一个飘萍回到故乡。流水多移，我没有根，在哪里都是客人。
出租车司机热心的介绍着北城的景点和特色，我坐在后座安静听着，霓虹灯光混杂着夜色，透过车窗玻璃在我的眼眶里流动，似乎高脚杯里斑驳的酒光。从我的角度看去，北城变了很多很多，商厦林立，只有街头巷尾还保留着一点昔年熟悉的感觉。
我没有告诉司机，自己就是北城人——我有一个习惯，在东城介绍自己的时候会说自己是北城人，在北城的时候，又经常被人当成东城人。
“师父，离明月楼还有多久？”我把车窗打开了一点，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有一点晕车。”
司机于是换了话题，交给我一些防止晕车的方法，说起来滔滔不绝，我不得已微笑着听完，又问了一遍时间。
“不好意思，八点之前要赶到。”我说，“初中同学聚会，我不能迟到。”
司机师傅了然，话渐渐少了。等我看见明月楼牌匾的时候，还有七分钟到八点。
我付钱下车，由热切的服务生引到了“桃李满园”包厢。
我个子高，骨架小，在服务生身后藏不住，几乎是开门的一瞬间，我就见到了在场各位，有谁的筷子没拿稳，砸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包厢安静下来，三十几个人一同看向门口，我朝同学们露出一个微笑，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来的有点晚了。”
“不晚不晚，还有五分钟才八点。”一个男人说道，我认出他是自己初中的班长。
我看向上座，果然见到了班主任沈老师，沈老师和我对视一眼，笑道：“你呀，这个习惯一点也没变，那时候踩着铃声上早自习，一次都没迟到过，数你守时。”
“不过是为了多睡一会儿。”我不好意思的笑，大家对迟到感同身受，叽叽喳喳说起话来。沈老师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我心领神会，到她身边坐下。
“老师，十年了，你一点也不显老。”我一边解下身上的包，一边说。
“你肯定是逗我玩的，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这么多年不见，你真是好看了，比那时候瘦了。”沈老师摸了摸我散在肩上的发梢，“头发也长了。”
我只是笑，继而看向席间的人，男男女女，十年前稚气的面容一朝褪尽，很多人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当然不觉得自己是在下意识的找一个人，直到一副熟悉的五官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在看着我，他是景盛。我意识到了，心头一跳，错过眼睛，一只手抓紧了桌布。
我惊讶于自己立刻认出了他，我以为十年很长很长，长到足以模糊我的记忆，足以代谢掉当初与他见过的每一个细胞。
“现在过的怎么样？”身旁的沈老师忽然低下声音，问我，“找到工作没有？”
“找到了，在北城的一家杂志社做主编。”我觉得自己笑得很僵，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恩师放心，“我现在可以了。”我说。
“有什么难处，要来找我。”沈老师说，我应了一下。八点开始上菜，席面流转，我却不敢随意夹菜——他同我一桌，在我的右手边。
“北城好，比东城要好。”沈老师说，“我知道你在北城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但，这总是你的老家，人脉还是在的。”
“我没有人脉。”我说，“大学在东城上的工科，北城的同学都没联系过了。”
“我不是你的人脉呀？”沈老师朝班长道，“小康啊，赵瑜从东城刚回来，你把她拉进今天建的群里，有什么事，好相互照应。”
班长应了一声，我立刻不好意思起来，沈老师在桌子底下抓我的手，叮嘱道：“大家都是人脉呢，北城是你的老家。你看，知道你爱吃鱼，今儿这一桌子菜，三成都是鱼了。”
“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深感愧疚，吃一口鱼，我站起来，举着一杯酒敬大家，“承蒙大家照顾了，今天是我们毕业的约定，十年之约，我先干为敬。”
白酒火辣，呛得我嗓子疼，酒精味道冲的我差点吐出来，但我还是面色如常的咽下去，许多人都在看我，叫好声，惊叹声不绝于耳，同学们热闹起来，其中夹杂着他冷冷的视线。
我不敢想他的名字，头有点晕。
一个男同学站起来道：“赵瑜，我敬你一个，你可是咱们沈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了，让我也沾沾恩师气儿。”
我想都没想，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可沈老师一把拉住了我。
“没有这个道理啊，哪儿能先跟女生喝呢？”小康说，“贺一，你是看人赵瑜越来越好看了，想套个近乎吧？”
那个叫贺一的男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在座男男女女都笑起来，景盛也不例外，但他的眼睛若有若无的看向我，似乎在看我面前的玻璃酒杯。
“那不行，你得先跟我喝，我当你小子的班长当了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敬我一个。”
贺一还是笑，就着小康二人喝了一杯。他们像是约定俗成一样，闭口不问我的近况，还是沈老师犹豫再三，才开口问我有没有谈朋友。
我一愣，摇了摇头。
沈老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手。
忽然，我的手机响了。
是电话，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我的神经不由得紧张起来，包厢里乱哄哄的，我没多想就接起了电话。
“赵瑜，你到北城了吗？”是章宁的声音，急切慌张，还有打砸的声音传出来。
我的心立刻被揪起来，但还是镇定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瑜，我不方便说，但你方便现在来一下吗？”章宁的声音带了哭腔。
我下意识的环顾包厢，我扫过景盛的脸，看见他穿过酒席，也在看我。
“我这就去，你保护好自己。”我做下决定，挂掉电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怎么了？”沈老师问我。
“一个朋友来北城旅游，遇到点事儿，我可能要去一趟。”我说。
席上的声音渐渐如潮水般散去，我站起来，酒杯端在半空，赔笑道：“不巧有些急事，我得去一趟，实在对不起大家，失陪了。”
说完便一饮而尽。
“你自己去怎么行？现在这样晚了，你又没有车，不安全。”沈老师左右看了看，“你们男生，谁跟着去一趟，帮帮忙，我也好放心。”
我不想麻烦别人，刚要开口拒绝，景盛就站了起来。他站在人群之上，使我不得不审视他，他很高，将近一米九，高鼻梁单眼皮，虽然帅，可那股薄性样子一如既往。
景盛脸色不大好，他什么也没说，看了刚要站起来的贺一一眼，拿着车钥匙出门去了。
我犹豫再三，还是拿起外套跟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