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何佳宜似乎很为难,但也几乎每晚都在枕头下藏着一把尖刀。
她时常在江砚川昏迷幻境时,摸索着拿把尖刀。
她笑哭,哭着笑:“你这么爱我,应该也更想看我过正常人的生活吧?砚川。”
她拿着利器一点一点靠近江砚川的胸脯,在快要刺进去的时候,江砚川敏觉地感受到了危险气息。
女人的力气在男人面前毫无优势可言。
江砚川瞬间紧紧握住何佳宜的手腕,手臂青筋暴起,他涨红着脸苦笑着,“何佳宜,我是爱你,可我比你更想活着啊。”
“是你先起的杀心,就别怪我狠心,所有恩怨,今天一笔购销。”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几乎是瞬间,昏黄的卧室墙上溅满了颈动脉割裂时喷射而出的鲜血。
江砚川的脸上染满了鲜血,深陷的眼窝诡异可怖。
他的声音绝望而沙哑,“佳宜,活着太辛苦了,你做不了的决定,我来做吧。”
人在犯罪时,第一时间不是忏悔,而是为自己的行为做一个荒诞而自认为合理的粉饰。
他将何佳宜的尸体匆匆处理后,学着何佳宜的样子,摆好香,放好木碗,练习如何与我对话。
他跪在地上,“南南,这是我第一次敢这么面对你,我的恶行罄竹难书,我没有回头路了。”
“南南,对不起,我的人生已经烂透了,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想重新好好做人。”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原来对我的歉疚最后还是为了他自己。
神佛又怎么会原谅满身是血的罪人。
“可以放过你呀,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的声音传送到他的耳朵里。
他听到我的声音顿时焕活生机,“南南,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
心疼个p,心疼男人倒霉八辈子,你下水道一样的脑回路真该通一通了。
“去顶层的天台上为我放一只风筝吧。”我的声音轻飘飘的,他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好,我这就去。”
“风筝,哪里有风筝。”他急地皱紧了眉头。
然后跑到楼下抢了一个八岁小男孩的风筝,一只金鱼样子的风筝。
小孩哭着抹眼泪,连声叫着妈妈。
他也不管身后女人恶毒的咒骂声,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33楼,开始放线。
这天风很大,跑了几步风筝就飞到了天上。
“不够高,砚川,我想看风筝飞得更高。”
一如曾经还有过温存的岁月,他也总带着我去放风筝。
我会说同样的话,然后他会再继续接上更长的线。
“南南,你看,我手里的线都快放完了,够高了吧?”
“不够。”
“南南,这里视线好开阔啊,南山坪还是原来的样子。”
吸食了太多药品,导致他日常生活总是看到自己幻想中的东西。
他大概是把这里当成了南山坪。
“我想要那朵蒲公英。”
他已经站在了天台边缘,再差半步,就会粉身碎骨。
“好,我去摘给你。”他的眼里布满星光,并未注意到眼前的深渊。
脚步抬起,随即悬空。
“嘭。”沉寂几秒后,一声巨大的顿击声自地面传来。
“啊!有人跳楼了。”
“他怎么还握着个风筝?”
“这人看起来就不太正常,不会是吸毒吸出幻觉了吧。”
“快打120啊。”
“没用了,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哎,也是个可怜人,挺可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地面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血花,将他整个身体包裹住。
我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第二天,我在市晨报上真正看到这个消息的,有些恍然。
自然不是为他们的死惋惜,而是,我还没折腾够。
我原来的肾脏还在何佳宜的身体里,江砚穿的心脏也还没挖出来。
可尸体已经被120运走了,嘶,得找个机会拿回来。
警察调查来调查去,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染上了那东西。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只能睁着眼睛,从不敢睡觉。
或许他们也曾寻求过帮助,说有冤魂每夜在梦中报复他们。
可是有谁会相信呢?
即使相信,这冤魂也是冤有头债有主是明白人,为什么偏偏来缠着他们?
他们曾经找遍了国内所有顶尖的心理医生,寻遍了寺庙主持,都解不开这恶果。
所有恶因都是自己亲手栽下的,半点怨不得别人。
破锅自有破盖配,死后也双宿双飞,而不是单留一人祸害人间,我还是挺慈悲的。
7
不久之后,一切平息,生活逐渐回到正轨。
报纸上消失已久的姜南,名正言顺地回来了。
我撕掉家门口的白色封条,深呼了一口气。
可关于我的谣言并没有停止,而是越传越荒诞。
譬如:“姜南不是一年前就死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当时警方也没断定她是不是死了,视频拍到她下河就结束了,万一是在下游又被人捞起来了呢?”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回来?我看她脸上没什么人气,还是离她远点吧。”
“没人追后续的新闻吗,她尸体的半截腿骨碎片半年前找到了。”
曾经熟络的邻里街道,看到我像是见到了鬼。
我挺寒心的,但不意外,人就是这样,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都躲得远远的。
何况这些年,我为了复仇,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也很少笑,看到我害怕也挺正常。
只是从前二楼刘阿姨家的小孙女一见到我就吓得嚎啕大哭。
我鼓起勇气扬起一个温柔的,暖阳般的笑,伸手掏了一块糖给她,“不哭了哦。”
小姑娘看到糖果哭声骤止,她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谢谢姐姐。”
刘阿姨在我离开后的第六步,打掉了孙女手中的糖果开始教训她,“我教过你多少次,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吃,你怎么一点不涨记性。”
小女孩又开始嚎啕大哭,我内心暗骂自己一声,“当什么大善人啊!”
我快步走下楼,停在单元门口的是一辆黑色的警车。
一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半只胳膊搭在摇下来的车窗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像是个警察。
嘴里还咬着一只吸管,看到我出门了,一下子摆正身姿。
他侧出头望向我,“你就是姜南?”
“是,怎么了。”
他扬了扬下巴,“介不介意跟我一起喝杯咖啡。”
我笑了笑,“现在的警察都这么清闲了吗,还是说下班时间都还在为工作努力啊。”
“还真是瞒不住姜小姐,的确是想跟你了解点旧事,鹿幸新出的咖啡真挺不错的,一起吧?”
我迟疑了一瞬,准备抬脚走向另一个方向。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姜小姐,你不会真想东躲西藏一辈子吧,你需要一个正名。”
我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他拿出了警官证。
“这是我的工作,同时也想帮帮你,陆阿姨之前找过我。”
原来他就是我妈口中的那个想要他帮助我们的年轻警察。
我打消了疑虑,上了车的后座,车内冷冽清新,弥漫着雪松调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