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房租的日子马上就到,我瑟瑟发抖地抱紧自己的牌位。
他来了,他来了,在我审美蹦迪的房东带着钥匙串走来了。
“再不交租,就滚去睡奈何桥。”
1
牌位被敲响的时候,我还没睡醒。
活着的时候,是个包租婆,日子过得美滋滋。
没曾想做了鬼,竟成了货真价实的穷鬼一个。
我一个孤儿,没人烧纸,自然也吃不起香火,只能多做点梦这样子。
房东温锐也是个鬼,和我这个真·穷鬼不同,他是个高富帅鬼。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只是眼角的泪痣平添几分凄凉。
而且宽肩窄臀,每一处都好像是合着我心意长的。
初见时,我便为色所迷。
哪怕他收的房租比旁的鬼贵得多,我也毫不犹豫地跟他走了。
“出来,该交房租了。”
温锐等的不耐烦,敲牌位的力气更大了两分。
我心哇凉哇凉的。
掏出这个月辛辛苦苦捡来的纸钱,依依不舍地递过去。
“嗤——”温锐不屑,两根手指夹着那一沓纸钱,还甩了两下。
“周青,你逗我玩呢,这点钱,连根香都买不起,你拿来交房租?”
他耷拉着眼皮斜睨我,连眼角的泪痣都带着张扬。
我心虚低头,身子往牌位里又缩了缩。
“明明是你收费太贵,这些钱,够我在黄泉馆住一个月了,还是有床的那种。”
不像现在,只有一块破木头。
“嫌贵你可以不住。”温锐双手插兜,有恃无恐。
我瘪瘪嘴,如果不是我失忆了,如果不是见到温锐就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哪轮得着他跟我嚣张。
2
心里再怎么腹诽,我也只能收起不愿,换上谄媚的笑容,殷勤地给他捏肩捶背。
只求让他把房租降一些,哪怕和市价齐平,我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起。
“这个力度怎么样?”
温锐一脸享受地坐在壕无人性的黄金座椅上。
也不知道是他上面哪个家人烧的,弄得跟王座似的,简直中二至极。
我一点都不羡慕。
“行吧,再给你半个月,够宽限了吧?”温锐享受够了,大发慈悲开了金口。
这说了跟没说,没什么两样。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断开合的嘴,油然生出一种堵上的冲动。
以前被房租吓得不敢动手,但这次,我选择遵循本能的欲望。
将温锐往座椅靠背上一按,按头就亲了上去,帮他闭嘴。
被他羞恼地推开的时候,我还很是意犹未尽。
他伸手指着我,连话都说不全。
但我凭着一股没来由的直觉,认定他其实很意动。
这带给我一种新启发。
将肩带往下一拉,头发一撩,朝他抛了个媚眼。
“哥哥,来嘛。”咬着嘴唇,眼角拉丝,诱惑力满分。
我伸手想搭在温锐肩上,他半路截下,将我的手腕往一旁一扔。
“为了这么点房租,你可真会想办法。”他这话听着有些咬牙切齿。
“还有三天,交不上房租,就回奈何桥睡你的桥洞去。”
端的冷酷无情。
三天!
我眼前一黑,明明成了鬼,却还能感觉气血不畅。
看着他一步三晃离开的背影,我心里那个恨啊。
温扒皮,算你狠。
成了鬼,虽然没有饿死这一说,但其实也是有饥饿感的。
黄泉路那边,经常会有没鬼领的香火,飘在路上,给孤魂野鬼享用。
只是,阴间的孤魂野鬼太多,想吃香火,得靠抢。
今天和温锐掰扯浪费了太多时间,等飘到黄泉路,空气中只剩下香火吃剩的涩味。
我差点没当场哭成狗。
饥肠辘辘地回来,缩成一团回到小小的牌位里。
外面温锐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了一顿大餐。
除了香火,还有各种口味的香烛。
“真是香啊,某些穷鬼,就没这个口福喽。”
硬了,拳头硬了。
温锐绝对是故意的。
香味源源不断地飘过来,馋的我口水从眼睛里流出来,牌位都被打湿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收了我这么多房租,却只给我一块破木头,现在还要故意馋我,姑奶奶跟你拼了。
我从牌位里出来,直奔餐桌。
自以为气势汹汹,却被温锐一只手提了起来。
“还想偷袭我。”他很是不屑地转过头来,对上我可怜兮兮的视线,身体一僵。
“你,哭了?”
他声音有些犹豫,缓缓将我放下。
整只鬼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他怕我哭啊!
嘴角疯狂上扬,哎呀,好像不小心,发现了他的弱点呢。
3
“我想吃蓝莓味的香烛。”眼角挂着要掉不掉的眼泪,揪着他一看就是手工定制的衣袖。
他看似不耐,却不妨碍递蓝色香烛的手,速度飞快。
“谢谢房东大大,你真是只好鬼。”
我欢天喜地地接过香烛,珍惜地小口小口品尝。
“就一个香烛,你至于吗?”温锐吃饱了说话不腰疼。
我连头都没抬,这是普通的香烛么,这可是蓝莓味的香烛。
在人间,除了那些殡葬行业的老师傅,少有人能把香烛做的这么地道。
昂贵,味道又好的食物,似乎总有一个通病,量少。
我吃的再慢,也很快就没了,别说解饿了,只能算稍微垫垫肚子。
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餐桌上飘。
“还想吃吗?”温锐声音带着戏谑。
我眼前一亮,以前抢不到香火的时候,温锐也会一脸嫌弃地分我一些。
可从来没分过这样豪华的晚餐。
满怀期待地看向温锐,他笑眯眯的,我浑身一凉,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盯住了。
我有些纠结。
温锐抠门又毒舌,突然大方肯定没好事。
可是,那是豪华香烛盛宴。
温锐笑得跟狐狸似的,一定在算计我,不能上当啊。
可是,豪华香烛盛宴啊!
温锐……停!
我捂住耳朵,看着被递到眼前的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口味的香烛,默默擦了擦口水。
“说出你的条件。”就是这么有原则!
温锐轻笑,不知怎得,我竟听出了一丝宠溺。
惊恐.jpg
变成鬼之后,我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温锐不在意我的惊恐,他淡定地开口。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投胎?”
……
好问题!
关于我都过得这么惨了,还不肯去投胎的原因,我比你更想知道。
我变成鬼的时间不长,本不该失忆。
但据摆渡人说,我在忘川等人,额,等鬼的时候,不慎掉进了忘川。
众所周知,忘川水,忘情忘心,我下去游一圈,不忘点什么,对不起忘川的威名。
而此时此刻,温锐摆着一桌子大餐,问失忆的我为什么不肯投胎。
他抱臂等待,好整以暇,我心惊胆战,度秒如年。
很明显,答不上来,大餐铁定得飞。
为了大餐,我脑子飞快转圈,发挥出了百分之两百的聪明才智。
当场编了一个激动人心,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其实,我是在等一个人,一个我很爱很爱的人。”
伸手捂住眼睛,做哭泣状,实则是担心演技不够,怕一会没有眼泪,骗不过去。
“我不记得他是谁,但我记得,我们曾经很恩爱,说好要一起白头偕老。”
我语调充满悲戚,透过指缝看到温锐一闪而过的动容。
有戏!
我心里一喜,“可惜我生了重病,命不久矣。”
爱情故事里,怎么能少得了癌症梗。
“为了不让他伤心,我迫不得已推开他,选择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
咦?温锐眼睛湿润,他被感动哭了!
那我再加把劲。
“我一直徘徊在忘川,只为了等待与他重逢,却不慎掉进忘川,忘记了自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