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游戏》 第2章 在线阅读
但是钱不一样，只要拿了他的钱，我就可以从这个长久的噩梦中解脱了，两百万，足够还清剩下的债务，给叶芸的父亲治病，两百万，我能从金钱的牢笼里挣脱出来，我能自由。
我能自由吗？怎么可能。
如果收了那两百万，我是把我的自由，我的人格我的自尊打包卖给了周瑜燃，钱是很重要，但是我拼死拼活地挣钱是为了什么呢，我明明可以赖掉父亲的债务，我父亲没有给我留下任何遗产，法律上我无须承担他的负债，但是我坚持还债，是希望我的父亲的亡魂没有污点，是希望自己可以自由的以一个道德完善的成人身份生活下去。
如果我收了他的钱，我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那双拿画笔的手现在拿起铁锅，不正是因为我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自由吗？
我现在的收入还在稳步增长，一个月两万也能勉勉强强负担债主住院治疗的费用，我并不是非得要他的钱才能过得好。
想到这里，我瞬间觉得释然了，为自己庆幸，也为周瑜燃感到悲哀，现在的我还有所选择，之前的他退无可退，我是该向他道歉的，哪怕是他抛弃的我。
八年前的便利店。
我把一张一百万的银行卡塞到了周瑜燃的眼前，他正在弯腰拖地，抬头仰视着我，一脸疑惑。
「一百万，你陪我玩两年。」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一百万，你拿去给你妈妈看病，还欠你叔叔的钱。」
他直起了背，紧皱眉头。
「但是，我要你做我的玩偶，直到高中毕业。」
我早认识周瑜燃，他的名字挂在高二排名榜榜首，从高一的月考到高二月考，所有大考他都是第一。学校的优秀学生的第一列第一张照片总是他，他的脸总是被划花。
这样漂亮、优秀的玩偶娃娃，正是我需要的。
「不……」
「你不用着急下决定，我是高二23班的陆冉，你要是想好了可以来找我。」
他直起的背又弯下了，推着拖把与我错身而过，拖把大力摩擦地面的声音就像什么东西被撕裂了。
出门之后我给周瑜燃的叔叔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周瑜燃有钱可以还给他。
没过多久，我就在便利店旁边的小巷听见了周瑜燃撕心裂肺地吼叫：「我真的没钱，我都说了我真的没钱，要是有钱我早就还给你了。」
贫穷，把他的体面撕得稀碎。
6
星期一上午课间，周瑜燃就来找我了，众目睽睽之下，他把我叫了出去。
「陆冉，我答应你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
「我的什么，大声点，我没听见」
「你的玩偶！」
这下所有人都听见了。
我倒也不是故意想羞辱他。
我只是享受这种被众人注视的感觉。
周瑜燃是一只体面的玩偶。
周瑜燃又折了回来，我搞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会同意的。」
说完这句话他找了张桌子坐下，我在心里暗骂神经病
段炆前去赶人，「您好，不消费的话这边的桌椅是不能免费坐的。」
周瑜燃把菜单上所有的项目都点了一遍，只吐出两个字，「微信。」
他一口也没有吃，以前他也不吃烧烤，但是是因为吃不起，现在他不吃，我想是因为看不起我吧。
烧烤摊凌晨两点收摊，周瑜燃也坐到了两点，不玩手机不聊天连动都不动，就坐在那里发呆，我一边佩服他的定力，一边怀疑他的精神状态。
他面前的烧烤全冷掉了，我倒进了垃圾袋里。
「你还是那么浪费。」
难道不是你点了不吃浪费吗……
我只能送给他一个白眼，继续往垃圾袋里倒。
他突然拿起勺子，挖了一勺炒饭，吃了一口，冷冷淡淡说道：「味道不错」，然后把剩下的全倒进了垃圾袋里了。
「我说，有病就赶紧去治，别在这里发疯。」
他侧着头看我，质问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顾客的吗？」
「正常的人正常对待，特殊的人特殊对待，抱歉，我不缺你这一个客人！」
他低下头，划了划手机，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抬头，眼中的笑意让我一阵恶寒。
「陆冉，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你会求我的。」
求你什么，求你包养我，我的老天爷，现在的人的自信心是怎么膨胀成这样的。
7
我没有再理他，收完摊就骑着我的小电动回家了。
周瑜燃开着特斯拉在我身后尾随，车灯把我周围的路照的亮堂堂.
又不是劳斯莱斯，一个破特斯拉，拽什么拽。
红绿灯路口，我看着后视镜里的特斯拉，看见了驾驶座上周瑜燃依旧清秀的面庞，一时晃了神，直到路口提示盲道的滴滴声开始变换，我才回过神来，骑着车准备过马路。
一辆黑色的小车突然朝我的小电动冲了过来，我还来不及反应，电动车就失控了，恍惚间我听见了周瑜燃在后面大声叫我，等再次清醒时，我人已经半躺在地上了，小车连减速都不曾，扬长而去。
还好小车只捎到了我的车尾，我的小电动被撞飞到两米开外，紧急之中我用双手护住了脑袋，车身压在了我的腿上。
周瑜燃把车扔在了马路上，跑过来掀开我的电动车，然后拨打了120。
「你没事吧？」他戳了戳我动弹不得的右腿。
「疼……」
「还好，还有知觉。」
「周瑜燃，去追撞我的那辆黑色的车，快点！」
「你疯啦，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
「他没有车牌，我没有医保！抓不到他没人给我付医疗费。」
为了省钱，失去工作之后，我就断缴了社保，赌的就是小病死不了，大病治不了，但被车撞还撞不死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周瑜燃刚想说些什么，救护车赶到了，一群人把我抬上了救护车，周瑜燃也跟着上了车。
他这个时候不应该继续说，他会给我垫付医疗费吗，哪怕我们之间还有一丝的情分。
可他全程沉默不语，我知道了，他是真想逼我拿了那两百万，做他包养的情人兼小三，周瑜燃啊周瑜燃，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8
其他地方都没毛病，只有轻微擦伤，右腿粉碎性骨折，需要动手术。
「医生，我现在没有钱，能不能先动了手术再付钱。」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都是先缴费再动手术。」
我手里还有两万块，是这个月要给叶芸父亲的医疗费，如果我用了，他父亲就没得用。
「周瑜燃，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他明明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不能，我的钱只能给，不能借。」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他，冷笑一声，「周瑜燃，这手术我就不做了，我就是死这瘫这也不要你的破钱。」
「陆冉，你最好有这个骨气」他像是被激怒了。
9
凌晨三点的医院，静谧地不像话，走廊中只剩下我和周瑜燃两人，一左一右，隔得老远，右腿的疼痛感时不时让我抽搐，眼泪都要忍不住掉下来。
我想起八年前在医院忍着不掉眼泪的周瑜燃，时过境迁，我们的境地彻底转换了。
一声电话铃打破了寂静，手机屏幕上亮起了叶芸的姓名。
想都不用想，是来要钱的，但是没关系，这个钱我还是留下来了。
但是，她说：「姐姐，我爸进icu了，你能不能把欠的钱一次性还清。」
周瑜燃，他赢了。
「你早就知道她爸爸进icu了？」
「是！」
「撞我的车是你雇的？」
「你这样看我？」
周瑜燃替我付了医药费，也把我剩下的欠款都还了，除了动手术的那一天，我再也没见过他。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出院那天他来接我。
晚上十点，我跟着周瑜燃回了他家。
一线城市，大平层，落地窗外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屋内却一片寂静。
同样时间点的城中村却是人来人往，沸反盈天，到我半夜三点回到家，晚餐店才刚收完摊，不消片刻，早餐店又开始出摊，我就在嘈杂的声音中入睡，就像沸腾的开水中浮起的死鱼。
而现在，我可以在他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安然入睡，我理应高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周瑜燃，你把我带回家，谢瑶怎么办？」
周瑜燃正在替我摆放衣物，「她可以住在我另外一个家」，轻巧地就像在说自己的另外一个玩具。
「你恨我我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要连带她一起侮辱。」
一双凌厉的眼睛扫了过来，「陆大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高尚了，还管别人死活。」
「同样的话我送还给你，你只不过是我的玩偶，她才是我的女友。」
周瑜燃做我的玩偶并不亏，我对他很好，可以算得上是对他最好的人。
他家离学校很远，每天要骑一个半小时的自行车上学，我就在学校旁边租了一整套房子给他住。
他搬过来的那一天依旧很不开心，似乎我对他越好，给他花的钱越多，他就越不开心。
我带他去见我的朋友，那时我们最常去是一家名叫37.2℃的音乐清吧，我喝了点酒，周瑜燃也喝了两杯，他显然酒量不太好，脸上一时间像绯红的春樱，可爱极了。
喝了酒他没那么警惕了，但这种放松不见得是好事，他把对我的恶意肆无忌惮地展露了出来，我去牵他的手他直接甩开了，当着我朋友的面。
「怎么，你男朋友发脾气啊？」
「第一次见大学霸发脾气哦，我还以为成绩好的人都很理性呢。」
叽叽喳喳，弄得我心烦，不爽地回道：「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我的玩偶。」
周瑜燃又喝了一杯，我知道他不爱听这种话，可我就要说。
去完洗手间，周瑜燃在门口堵住了我。
「你喝多了？」我去推他拦在面前的胳膊，没推动。
「我没喝多，我很清醒，我有事要问你。」
「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再问？」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问？」
「你问。」
「陆冉，你到底想干什么？玩偶？你给我钱就是想要侮辱我吗？」
「你为什么要甩开我的手？」
他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
「玩偶吗？所以我不需要笑，不需要有任何情绪，不需要履行任何义务，只需要待在你的身边做一只沉默的木偶任你揉捏，是吗？」
「你想履行什么义务？」
他沉默了，酒吧暧昧的灯光下，他的眼睛漆黑明亮，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我没告诉过他，他的眼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眼睛，清澈地可以涤荡所有肮脏，他的不幸和悲伤，没有装进眼睛中。
「我不是玩偶，我是人。」
他靠近，吻了我，这个吻也是愤怒的，像是在宣示自己的自由。
我推开并给了他一巴掌，他久久没有抬起头。
「你以为你是谁，我才是你的金主，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很生气，一个玩偶，竟要造反占领我的王国。
但是，那颗心脏狂跳不止，体内的酒精和血液都在沸腾。
周瑜燃，是一只危险的玩偶。
酒吧过后不到一个星期，我就交了新的男友。
10
是赵旻向我表白的，他是体育生，篮球校队主力，长得高大帅气，和周瑜燃走在一起，周瑜燃就像文气瘦弱的小鸡仔，而且他性格大方，在学校很受欢迎，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我都没理由拒绝他。
回家的路上，三五成群，我还有赵旻以及一群狐朋狗友与周瑜燃不期而遇。
他冷冷清清看了我们一眼，走得飞快，只留下一个高瘦的背影。
「你的漂亮玩偶，怎么连招呼都不打？」
「这是谁？」赵旻问道。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是陆冉另一个小男友，你不知道哇！」
「他只是我的玩偶，你才是我的男朋友。」
我看见周瑜燃的背影停顿了两秒，走的更快了。
旁边赵旻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夜晚就发短信和我分手了。
那天晚上我住在我为周瑜燃租的房子里。
第一次主动亲吻了他。
「怎么，这次你不反抗了？」
他不吭声，擦了擦嘴巴，开始继续看书写题。
我扳过他的脸，盯着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你害我没了男朋友，你得补偿我。」
我第二次吻他，他推开了。
「陆冉，我对你们无聊的爱情游戏不感兴趣。」
「所以，你对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最感兴趣是吧？」
我撕了他的资料，他木然地坐在台灯前，不再说一句话。
第二天，我看见他在班级门口罚站。
路过时，他轻声问道：「满意了？」
恰好铃声响起，人群向班级门口涌来。
一个恶作剧的念头悄然而至。
当着众人的面，我第三次吻他。
11
他还来不及推开，我们就被他班主任给喝止了。
到了例行的请家长环节。
他没有家长可请，我家长永远不会来。
教导主任在我们面前唾沫横飞。
他面无表情，我松懈散漫。
我们在一起，成了那一年最大的谣言。
周瑜燃并没有走，相反，他还去洗澡了。
房子里有三间卧室，一间是我的，一间是他的，还有一间是书房。
我来的时候，床已经铺好了，床单被套是我喜欢的玉桂狗，床头摆着一个八音盒，拧一下会放潘多拉之心那首著名的bgm——《蕾西》，房间里有一个小书柜，上面还摆放着几套漫画，都是近两年大火的作品。
周瑜燃，是不看漫画的。
他到底是什么想法，我分不清。
周瑜燃很快就洗完了澡，发梢还在滴水，穿的睡衣松松垮垮，有一瞬间我竟觉得回到了八年前，那时他也是这样从浴室走出来，满屋子找被我藏起来的眼镜。
他高二下学期才开始戴眼镜，去测光时，已经三百多度了，从配眼镜开始他就很少取下来，但我喜欢看他的眼睛，镜片的反光会挡住那双漂亮的眼睛，所以我总是偷偷藏他的眼镜。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
周瑜燃很快就找到了眼镜，并没有戴上，拿在手上把玩了很久。
「我不清楚你想干什么？如果是为了报复我，不用做这些有的没的，你现在站在我面前就是最大的报复。」
「我变得有钱，是对你最大的报复？」
「不是，是我变得落魄，而你出现了。」
「你觉得没钱很丢脸是吗？」
我不语，如果不是因为没钱，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我并不认为贫穷丢脸，丢脸的是，曾经高高在上，对贫者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你，如今正在遭受和我当初相同的苦难。」
「你如愿了，周瑜燃，我现在是你的玩偶，随你处置。」
哪怕是菲薄和恶言，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反驳的权利，更没有反驳的必要。
他擦干了头发，戴上眼镜，电压不稳，灯光忽而闪烁了一下，明暗之间我看见了镜片之下的眼神，是温柔且无奈的。
他说：「睡觉吧！」
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12
整整一个星期，我们都住在一起，周瑜燃生活的很规律，每天八点半起床上班，九点回家。我则恰好相反，每天三四点睡觉，下午三四点起，这是我以前的作息，我也改不掉。
夜晚打照面的时候，他会按例给我带晚饭，我就像他养的一只猫，等待着投喂。
上午十一点门铃响起的时候，我还在睡觉，不耐烦地开了门，迎接我的是劈头盖脸的一巴掌，硬生生把我打醒了。
我是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站在我面前的是周瑜燃的正牌女友——谢瑶，多年前我们认识，她是周瑜燃的青梅竹马，我是周瑜燃的金主，上次见她穿的是白色的，今天穿的是粉色的。
「陆冉，你怎么还不死，你害我一次还不够啊。」
真直接，那我也直接点好了，我还了她一巴掌，她有些懵掉了，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着我。
「你抢人男朋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是吗？」
「请注意措辞，是你男朋友找的我，我从头到尾都没招惹过他」
「如果不是你勾引，他怎么会看上了你这个破摆摊卖烧烤的？」
「你可以去问他，他也看上了你不是吗？」
「你……你居然把我跟你类比！」
看着她暴跳如雷，我竟有一种发泄似的快感，在一场吵架中输的永远是情绪激动的那一方，被生活戏弄的我，要在一个被男友背叛的可怜女人身上找存在感，说不清楚我和她谁更可怜。
「谢小姐，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关门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把门摔上，想要结束这一场闹剧，只是我没想到谢瑶的反应更快，她用手挡在了门框上。
一声惨叫响彻天际。
周瑜燃在半个小时之后赶到了医院。
谢瑶刚拍完x光，正在等结果，她刚扔掉冰敷用的冰袋，周瑜燃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你没事吧！」看着谢瑶脸上的巴掌印和肿得老高的右手，周瑜燃一时不知道伤的是哪。
谢瑶一句话没说，扑进他怀里就开始哭，而他也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这下，我成了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了，不，也不算，我得赔医药费给谢瑶。
自从遇到周瑜燃，在钱这方面我就没走过好运。
还好没有骨折，只是软组织挫伤，医生喊谢瑶进去包扎，我跟周瑜燃在外面等待。
「解释一下？」该来的还是会来。
「关门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
「你的谎言还是这么拙劣。」
「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谎，你觉得我为你争风吃醋，所以故意伤了她？」
「难道不是么，这事情你不是没干过！」
「周瑜燃，你太自信了，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地上的水不是我倒的。」
「除了你还有谁？」
一模一样的对话，八年前，他就是这样质问我，在无用的辩解之后我沉默了，否认毫无用处，不否认就等于承认，我就这样被钉上了十字架。
13
整个年级都说我善妒可怕，因为嫉妒谢瑶是周瑜燃青梅竹马，所以故意把掺了清洁剂的水泼在厕所入口，毁了谢瑶作为舞蹈生的前途。
监控拍下了在谢瑶进去之前，上一个进去的是我，而在我之前进去的都说没看见地上有水。
可是监控并没有拍下是我倒的水，况且，我如何能确保下一个进厕所的一定是谢瑶。这么简单的逻辑关系周瑜燃不可能想不明白，他非要说是我，只有一个可能，在他心中我就是那么一个善妒、愚蠢的人。
「周瑜燃，你知道此时此刻我在想什么吗？」
他摇头。
「不管是八年前还是现在，我都不会为了你做任何一件蠢事，因为你不配。」
周瑜燃不怒反笑，只是笑得有些凄凉，「陆冉，你就不能装一装吗？我给你做玩偶的时候，也会偶尔装出喜欢你的样子。」
所以，那些仅有的温存、零星的情谊都是伪装是吗？
「高三的时候，我发烧你照顾我，是在伪装是吗？」
「是。」
「我被混混缠上，你挡在我面前也是伪装是吗？」
「是，我现在后悔极了！」
他抬起右手，那道横亘在手背之上的丑陋伤疤，是他亮丽外表上唯一的污点。
「我怎么会为了像你这种冷心冷肺的人，差点搭上自己的整个人生。」
在谢瑶出事之后我和周瑜燃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高二步入尾声，我参加集训八个月，十二月份联考完回来的时候，周瑜燃已和我形同陌路
学校里面依旧流传着关于我的风言风语，正值隆冬，我在厕所被人浇了一整桶冷水，除了几个好友，其他人都巴不得毁掉前程的是我。
当天下午我就发烧了，请了半天假，因为我为周瑜燃租的房子离学校更近，所以我便去了哪里，吃了一颗布洛芬我就躺下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迷迷糊糊之间我听见了周瑜燃责怪的声音，他下晚自习回来了。
虽然是他的床，但是房子是我租的，我为什么不能在，我很想跟他吵，但是浑身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瑜燃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摸了摸我额头，冰凉凉的，很舒服。
「我给你爸妈打电话，你爸妈电话多少？」
回答他的只有我沉重的呼吸声。
我勉强开口，声音都是哑的：「我爸妈忙着打牌，没空管我。」
我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态度温和了不少，「你吃药了吗？」
「吃了，没用。」
「你吃饭了吗？」
「没。」
十分钟之后，周瑜燃带着一碗粥还有一盒美林回来，我食欲全无，喝了一口粥就搁置了，倒是美林，酸酸甜甜我还想多喝两口，被周瑜燃制止了。
14
「我头好疼，鼻子也是堵的，好难受。」
「没关系，吃了药睡一会儿就好了。」
原来，周瑜燃也可以是温柔的。
他在床边的书桌上写题，翻动书页的声音、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还有平稳的呼吸声，在暖黄色灯光映衬下给了我时光静好的错觉。
「周瑜燃，我睡不着，你会唱摇篮曲吗？」
他停下笔，侧过头看我，「我不会，你想听故事吗？」
我点了点头，他拿起书桌旁一本中等厚度的册子，就开始读。
读的是鲁迅的《狂人日记》，我笃信周瑜燃是个好学生，但那天晚上，我更确信周瑜燃没有读懂鲁迅，那么多铿锵的字句，他读起来，我听起来，竟全是缱绻，兴许是我烧糊涂了吧！
那之后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我顺利通过了心仪院校的校考，开始准备文化课，周瑜燃帮我补习，他的笔记清晰详细，比老师讲解的还易懂。
我们再没有提过跟谢瑶有关的事情，但是学校关于我的恶言恶语也从未停息。
直到高考前一个月，学校里出名的混混齐峰天天在门口堵我，我当众把他送的花扔进了垃圾桶，义正词严地拒绝他：「同学，我喜欢成绩优异的，你什么时候考年级第一再来找我吧。」他脸色很难看，把摩托车油门踩得震天响。
回家路上周瑜燃在我后面默默说道：「看来他是没有希望了。」
「为什么？」
「因为第一是我。」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齐峰自然是考不到第一，但还是来找我了 ，带了一帮兄弟。
我和周瑜燃一起被堵在了巷子里的某个死角。
折叠小刀的刀身弹出，刀刃银色的弧线在晦暗的巷子里若隐若现。
「如果不想进少管所，你最好放了我们。」
齐峰显然是受不了刺激的人，他听完我的话更暴躁了。
「你再威胁个试试？」
手起刀落，下一秒周瑜燃挡在了我面前，那一刀划在了他右手上，鲜血直涌，巷子口有人打着手机手电筒照过来，很快聚集了一群人，齐峰夹着尾巴带着他的小弟离开了。
结果比想象的更糟糕，伤口很深，一个月恢复不了，但是一个月之后就是高考了。
我在急诊室门口第一次在周瑜燃面前失态了。
他的平静让我内心更加煎熬。
我很愧疚，如果我没有把齐峰的花扔进垃圾桶，如果我没有说出那些话刺激齐峰，甚至，如果我没有找过周瑜燃，那么他将顺顺利利参加高考，被心仪的大学录取，走过人生这一小段阴霾，拥有辉煌的前景。
而现在，一切都毁了，都是因为我的狂妄自大和肆意妄为。
「对不起！」我小声嘀咕道。
「嗯？」
「对不起，我会对你的前途负责的。」
这句话是边哭边喊出来的。
我俩站在急诊室门口，相对无言，沉默的他突然单手搂住了哭泣的我。
「没关系的，我是左撇子，我妈小时候硬生生逼我改过来的，我会用左手写字。」
「真的？」我抹掉眼泪，抬头问他，此时此刻这暧昧的姿态让我瞬间脸红了
「真的。」他低头看我，又替我擦了擦眼角
「大小姐原来还会道歉啊。」
「我收回刚才的话，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你要考不好就找条河自己跳了吧！」
「是谁，刚才还哭唧唧的。」
「去死，谢谢。」
他手上触目惊心的伤疤是为我挡刀的罪证，一生一世我都对他有所亏欠。
然而这一些，他居然说是逢场作戏。
15
「瑜燃，医生说要好几个星期才能好。」
周瑜燃蓦然起身，揽住了谢瑶的肩膀，她倚靠在他怀中，嚣张地抱住了他。
「陆冉，请你给我女朋友道歉。」
「我说，能不能别在我面前玩什么深情的把戏。」
我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受伤的右腿还没康复，闲置的摊位被收走，身无分文，寄人篱下，天降黑锅，事到如今还要看他们在我面前你侬我侬。
「周瑜燃，别这么无聊，你要真喜欢她就别来招惹我。」
「招惹，你怎么觉得这会是招惹，我是在报复，你不是知道吗？」
「你觉得脚踏两条船是报复？」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对玩偶倾注爱意。」他轻蔑地笑了，「陆冉，别高看你自己，你是我花钱买的玩偶，连做小三的资格都没有。」
「谢瑶，你也不在意吗？」
「我现在明白了，瑜燃找你只是在为当初的他和当初的我报仇，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们简直疯了，不可理喻。
我转身想走，气急之下一时不知走向何方。
「陆小姐，请你给我女朋友道歉。」
他的声音像一把刀子割下来，冷冰冰的，血淋淋的。
「道歉是吗，不就是想要道歉吗？来，来，我的手也让你用门砸一下，怎么砸都可以，来啊！」
我拉住谢瑶往急诊室门口拖，她扯着周瑜燃不肯撒手。
「她疯了，瑜燃，她疯了，我们回去吧！」
「这不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
「你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不用道歉？你以为做了错事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周瑜燃变得咄咄逼人。
「陆冉！」
他的叫声，我的惨叫，还有门砸在肉上面的顿响混合在一起，钻心的疼痛让我更加清醒了。
「够了吗？不够还可以再砸一次。」
客厅里灯光明亮刺目。
白色绷带层层包裹着我的左手。
周瑜燃大抵也是疯了，他让谢瑶打车回去，然后送我回了家，他的家。
「羞辱我，好玩吗？」
「还可以。」
他取下眼镜，仔细擦拭。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时针走动的声音扰乱着我的神经。
某一刻那根弦就断掉了。
「周瑜燃，你这个混蛋！」
16
我发泄似的将桌上的杂物扔向周瑜燃，他也不躲，就闷声忍受着，仿佛无理的是我。
「我先去洗澡，你冷静一会吧。」
他抓住了我举着玻璃果碟的右手，目光有意无意落到了我的左手上。
「今天我对你说的话太过分了，对不起，你手伤的很严重，不要沾水。」
「不用假模假样，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我甩开他的手，力气太大果碟也甩了出去，砸在了他的额角，一股鲜血顺着侧脸流了下来
果碟掉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碎裂了。
他捂住伤口，我慌乱去找不知道被扔到何处的纸巾，地上的玻璃碎片扎进了未穿鞋的左脚
这一下，我两条腿都用不了了。
挂彩的周瑜燃横抱起挂彩的我，他额角的血一滴滴落在我脖颈上，染得上衣一片鲜红。
他将我放在沙发上，拿来医药箱，替我小心翼翼剔出脚底的玻璃碎片，酒精消毒伤口，然后包扎。
而他额角用纸巾胡乱擦拭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不得不承认，周瑜燃的演技确实很好，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
他能在相看两厌中表演深情款款，能对厌恶至极的人温柔细致，这一切蛰伏只是为了更彻底的报复，就连我的感情也要一并碾碎。
「你非要弄成这样吗？」他低声问道，「非要满身伤痕才肯罢休吗？」
「是你，你的女朋友，今天找过来，自己把手伸进门里，才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有什么资格责怪我！」
「只是一个道歉而已，有这么难吗？」
「对她，我没有任何歉意！」
他突然抬头，紧盯着我的眼睛，「那么对我呢？」
「对我，你曾有过半分歉意吗？」
额角的血还在继续流。
「有歉意又怎么样，没歉意又怎么样，难道我道歉你就会放过我吗？此时此刻你对我所做的事情，和彼时彼刻我对你做的事情，一样的卑劣，难道你也要给我道歉吗？」
「陆冉」，他还是很平静，「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不是你的仇人。」
「那你是我的谁？」
「既然你不是我的仇人，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践踏我折磨我？」
「如果我说我不是想要羞辱你才去找你的，你相信吗？」
「那是因为什么！」
「我……」
我气极，好不容易稳定的情绪又开始崩溃了呢！
所以呢，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更让人烦躁的是我竟对他的欲盖弥彰产生了一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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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时，这种期待是美味佳肴，落魄时，这种期待是穿肠毒药。
我怎敢奢望他的爱情，我怎敢保证他的爱情不是报复我的筹码。
「周瑜燃，放过我吧，如果你想要看到我很惨，那么你已经看到了，你已经赢了，你是天才少年，年纪轻轻就在上市公司站稳了脚跟，手里拿着价值千金的股票，一线城市随随便便就能买下一套房产。而我，现在不过是个普普通通摆摊卖烧烤赚钱的小贩，拿着高中的文凭，干着辛苦的体力活，努力还着债，你前景光明，我一片黯淡，你体面富有，我穷困潦倒，从我身上找存在感，毫无必要。」
「你知道你摆在房间里的那些漫画和周边有多讽刺吗？我现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是预估他们还能卖多少钱？我能回多少血？我辛辛苦苦攒了几年的漫画、手办、周边，最后还不是全卖了，一掷千金的买回来，斤斤计较的卖出去，穷酸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可怜，你听着要是还觉得不痛快，要不要我把当时跟别人讨价还价的截图发给你看。」
「我现在不过是谁都能踩两脚的蚂蚱，如果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将在忏悔和感激中度过余生……」
「好疼！」周瑜燃突然打断，「额头好疼，能帮我拿纱布止一下血吗？我手是脏的。」
我手忙脚乱从医药箱中拿出纱布。
周瑜燃取下了眼镜，我给他擦拭血迹，按住伤口防止继续流血，他靠的愈发近了。
「你再往后退纱布要掉了。」我定住，两人就以这种暧昧克制的姿态僵持着。
「陆冉，你要是觉得委屈可以哭出来，我现在近视六百度，看不见。」
「我没事。」
「那么你听我好好说。」他目光没有焦距，但是清澈明亮，完全不像高度近视的眼睛。
「你现在只是处在人生的低谷期，走出了这段阴霾，你一定可以站在更高的舞台发光发热，所以你一定不可以自暴自弃。」
「这是我对你说过的话。」
「对于今天的你同样适用。」
「当时你是霸榜了两年的年级第一。」
「我记得你专业课很优秀，最后文化课也考得很好。」
「我辍学了。」
「你要是想可以重新开始，不过是晚几年，又不是落后一辈子。」
他顿了顿，「哪怕是炒饭，你做的炒饭也是最好吃的，一定可以开成连锁店。」
父母去世后，再艰辛的时刻我也没有掉过眼泪，我一直清楚的知道，眼泪是无用的，只会让自己的脆弱无处遁形，而我，是不可以脆弱的。
此刻，在周瑜燃面前我却再也忍不住，他的温柔在我的城墙打开了缺口，给了我可以依靠的错觉，起初是小声啜泣，最后哭到声嘶力竭。
他抱住我，轻拍我的背安抚着，在我耳边继续说道：「是因为喜欢，我是因为喜欢才去找你的。」
「谢瑶和我妈在一起住，我们没有在一起过，我说她是我女朋友只是为了气你，但是你根本不在乎。」
「我并不想伤害你，我只是生气，你从来都是那么高傲，你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你从来……不肯承认你喜欢我。」
他靠在我肩上倾诉爱意，我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抽泣，多么温暖，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个夜晚永远不要结束。
18
我没有问，当初他为什么在我生日第二天不辞而别，生日当天他还敷衍的送了我盗版的手办，而更早一点，我们手牵手在学校周围轧马路，差一步我就要表白，他母亲突然出现，他为什么要惊恐的甩开我的手……
谎言不需要事实作为注脚。
但是，今晚，谎言也没有关系。
收拾完满地狼藉，周瑜燃准备下楼去买点吃的，临走时在我额上落下一吻。
「陆冉，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快乐，请你相信我。」
深情地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我要吃快餐。」我笑着送他离开。
可他离开之后，我忍着脚痛迅速收拾好重要证件，带了身换洗衣裳，在网约车平台打了车，准备逃跑。
在一切谎言还没有揭露之前，在明天的奚落还没有到来之前，我只想逃离。
网约车司机十几分钟还没过来，为了以防和周瑜燃撞上，我提前下了楼，躲着另一个单元的楼梯间里。
天公不作美，夜空阴云密布，劈下一道道闪电。
「喂，姑娘，门卫不让陌生车辆进去，你自己走出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我拖着打着石膏的右腿，忍着左脚的隐隐疼痛，一步一步往小区门口靠近，小区很大，之前我都是坐周瑜燃的车出行，根本认不清路，没多久就迷路了。
手机屏幕跳出司机取消订单的消息。
适时一场暴雨突然降临，我在雨中被淋成了落汤鸡，想找位置避雨，手机又滑落到了地面，黑漆漆一片，我只能跪在地面上摸索，糟糕透顶。
「陆冉！」
周瑜燃声音再次响起，我一抖激灵爬起来想跑。
他拉住我，气喘吁吁，他也没打伞，浑身湿透，手里还提着某快餐的打包袋。
「你为什么要跑？」
挣扎之中我又摔倒在了地上。
「因为我不相信你，你就是个骗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我。」
「好，好，好」他自嘲似的笑了，看起来懊恼极了，把我从地面上扯了起来。
「不管你怎么看我，现在你哪都别想去。」
第二天我就住院了，伤口感染，高烧不退，轻微肺炎。
周瑜燃请了假照顾我，说是照顾，更像监视，夜晚我翻个身他都会惊醒，起来看看，
「你做什么，就算我欠你钱，你也没权力限制我人身自由。」
「那你报警抓我好了。」
「……」
他似乎放弃与我交流了，也不说狠话，也不说软话，自顾自地安排我的饮食起居，就是不肯放我走。
我日渐好转，他也不肯办理出院手续。
周三他突然被叫去开紧急会议，我本以为有机可乘，但他却找来了他的高中同学江顾继续监视我。
江顾还在读研二，正在我所住的医院实习。
我见过他，高三我们在奶茶店偶遇，他身边跟着一个眼镜妹，两人正在讨论数学题，见到我马上停了下来。
他对我说：「陆冉，你别再缠着周瑜燃了，他不像你有那么多选择，这一条路走不通还有另一条路，他的人生经不起任何波折。」
我只回了他一句「关你屁事。」
我记得他当时脸色气得铁青，还被眼镜妹偷偷笑话了。
所以再见面他自然是对我没啥好脸色的。
「周瑜燃让你来监视我？」
「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我是医生，照顾病人是我的职责。」
「你不是妇产科的吗，跑到呼吸内科照顾病人，小心我举报你疏忽职守。」
「你还是一样牙尖齿利。」
「关你屁事。」
门口又走进来一个满面笑容的女医生，这回是男科的，是当时我见过的眼镜妹。
「江顾，你也有吃瘪的时候，笑死我了。」
「走走走，起开。」
我打断了他们的打情骂俏。
「你们觉得我是像个男的，还是有妇科疾病？」
「陆冉，久闻大名，我叫覃一，我只是想来看看，没有冒犯的意思。」
19
「什么叫久闻大名？」
「你不逛贴吧的吗，你跟周瑜燃那档子事在学校贴吧有无数热帖，现在还挂在精华里面，你们的恋爱可是学校的传奇。」
「我没跟他谈过恋爱，你不要造谣。」
我知道学校里面有很多关于我跟他的谣言，但没想到这么疯狂。
「什么造谣，你没跟周瑜燃谈恋爱，他为什么要帮你做那么多？」
江顾愤愤不平，我一脸黑人问号，他为我做了什么，给了他们这样的错觉。
「来来来，你自己看。」
覃一把手机递给了我，版面上一水的【周瑜燃陆冉】
其中一条【周瑜燃为爱怒怼班主任，两人课间班门口激情热吻】尤为吸引眼球，有上千条回复。
【大家来听八卦啦，据火箭班同学可靠爆料，周瑜燃因为他们班班主任在课堂上说陆冉不三不四，当众怼了他，原话是这样的：『老师，您要是还有半分职业道德，请不要在公开场合用这么恶毒的话评价一个女生』woc，酷毙了，附图一张。】
图片中周瑜燃站在座位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愤怒地指着他的鼻子，像是在骂些什么。
「所以，当时他被罚站不是因为作业被我撕了？」
「他的作业是被你撕的？当时老师因为他没写作业才阴阳怪气说他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生交往学坏了，以他的成绩，不犯天条老师根本不会罚他，最多骂他两句。」
「你不是还在门口亲了他吗，我以为你是感动的不行。」覃一补充道。
「……」
「还有还有，继续往下面看。」
覃一翻到一个叫做【周瑜燃再次为爱发疯，当众斥责长舌妇】的帖子。
「这都是我的精心收藏，你们的恋爱故事是我高中的精神食粮。」
「……」
【周瑜燃又又发疯了，今天他值班管班上纪律，有两个女生在晚自习讲小话，就关于陆冉在地上泼水陷害谢瑶这个事，说陆冉坏话，声音太大全班都听见了，周瑜燃当着全班面质问她们是不是亲眼看到陆冉泼水了，能不能为自己说的话承担责任，那两个女生脸都白了，他还记了那两个女生的名字，之前不管班上怎么乱他都没记过别人，妥妥的公报私仇。】
还有人补充原话，【他说话说的特别重，居然直接讽刺别人：『同学，国家让你们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不是为了让你们对未经了解的事情妄加评判的，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刷刷题，不要让自己卷面的分数和脑子一样贫瘠』，真的很伤人。】
下面一水的回复【周瑜燃你别太恋爱脑。】
可是明明也是周瑜燃，面对我的解释，冷漠的说除了我还有谁，不信我的是他，维护我的还是他，他是人格分裂吗？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还有很多很多，高三那么紧张的时间，他为了给你补习文化课，一个从来不做笔记的人，把六科的笔记都重新补了一份，记的全是些基础知识，详细到恨不得小学生都能看懂。高考前他替你挡刀伤了右手，硬是练了一个月左手写字参加高考，最后语文成绩比平时低十分，总分低了十五分，虽然还是上了心仪的学校心仪的专业，但是与市理科状元失之交臂，你根本不知道那一年状元是他是一件多没有悬念的事情。」
「他说笔记是你们班统一发的，他是左撇子。」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谁知道他讲的真话假话，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我只看到了他甩开我的手，在我生日那天送我盗版手办，第二天一声不吭就打包走人，这就是他的喜欢？」
20
「陆冉，做人要讲良心，什么盗版手办，那个手办是他暑期打工攒了两个月的钱，自己连智能手机都舍不得买，托我去日本旅游的朋友帮他带回来的，但是你呢，你不仅说它是盗版，还把他两个月的辛劳扔进了垃圾桶里，还说他不过是你的玩偶，送不起正版就不要送，你跟你爸一个样，都是势利小人，他犯了什么法要被你这样作贱。」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又不认识我爸，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爸！」
「他喝醉酒告诉我的，他也是人，找人倾诉有什么不正常吗，你生日宴那天，他兴冲冲去参加，你爸把他拉到一旁，威胁他说如果他再来找你，就找律师要回那一百万，你是未成年人赠予的财产是不作数的，他那时候压根没有钱，但他还是去找你了，在墙角撞见你跟你小姐妹在酒店大堂聊天，你把他送的手办扔进垃圾桶里，说送不起就别送，你姐妹问你就这么对待男朋友啊，你说他不是你男朋友，只是你的玩偶，你姐妹又问他要是问起手办怎么办，你说你会买个正版的补上，这辈子都不会用盗版的东西。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他不走等着被你和你爸羞辱啊，现在他跟你还有往来才是奇迹。」
「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是……」
「陆大小姐，别只是只是了，你要真有点心，赶紧走别祸害周瑜燃，我不拦你。」
覃一拍了拍江顾脑袋，「怎么说话的，拆散别人小情侣小心遭天谴。」
我拨通了周瑜燃的电话，接起电话他有些错愕，「怎么了？你不高兴又要发火？」
「江顾都跟我说了，很多事情我今天才知道，那个盗版手办是你两个月的工资？」
「是，没想到被坑了。」
「我父亲找过你？」
「是。」
「我代他向你道歉，还有把你送的手办扔进垃圾桶的事情，我也很抱歉，我以为你只是单纯敷衍我，在网上随便买了一个假的，所以很生气，后面都是气话。」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我不知道你为我做过那么多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是你说我是你的玩偶，一个玩偶的喜欢能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清楚的，难道你要我拿着这些到你面前摇尾乞怜吗？」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也很喜欢你，但是你总是表现的很冷淡很不屑，我又是用钱逼你和我在一起的，我怕你拒绝我，看不起我。」
「陆冉，我等这句喜欢等了七年。」
「那我郑重的问你，你喜欢我吗？」
「自然是，喜欢的。」
「还有最后两个问题。」
「你问。」
「我们牵手轧马路遇见你妈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甩开我的手，难道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很丢人吗？」
「我妈刚出院，她不知道我手受伤，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手上的疤，下意识就甩开了，我本来想解释，但又觉得没有什么解释的立场，你看起来也不太在意，我就没说，我不知道你会记这么久。」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叫。
21
「有人找我，我先挂了，待会回去再说，总而言之，我喜欢你很久了，不是谎言。」周瑜燃挂了电话。
天空突然晴朗了，最后问题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不弄清楚我心里不舒坦，我换好衣服准备去周瑜燃公司找他。
覃一在后面喊道：「诶，你别生气啊，你要真走了，周瑜燃会杀了江顾的。」
我向后挥了挥手，「我继续去祸害周瑜燃了，让你家江顾别瞎操心了。」
周瑜燃公司离医院不过十分钟车程。
我一出电梯就发现了在公共区域休息的周瑜燃，刚准备上去打招呼，谢瑶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么我呢，我算什么？」
「你知道我一直喜欢的的是陆冉。」
「那你上次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当着她的面说我是你女朋友？」
「我事后跟你解释过，我当时只是为了气陆冉，你说没关系，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如果你还在介意我只能再次说声抱歉，我不该利用你的。」
谢瑶继续纠缠，「周瑜燃，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没有一点喜欢我，那为什么……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你明明知道那盆水是我自己泼的，是我故意滑倒的，你为什么不替陆冉澄清？」
一时间晴天霹雳，最后一个问题有了答案，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他还要在我面前指责我，惺惺作态帮我辩解，但就是不说出真相，任由我被流言中伤，这是他的喜欢？
周瑜燃看到了不远处的我。
我十分平静的走到他面前，压抑住心中的愤怒，说道：「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谢瑶，「可以换个地方吗？」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他叹了口气：「是因为谢瑶父母，她父母从小就打她，倾尽家财送她去学舞蹈，但是她不喜欢也没有天赋，我撞见她去买洗洁精了，出事之后我马上就知道是她自己干的了，我最开始指责你只是想让你也尝尝被人羞辱，却无力辩解的感觉。当天晚上我去医院找谢瑶，想和她商量澄清的事情，但是看见他父母在病床前骂她不懂保护自己，甚至还打了她一巴掌，如果我去澄清，她父母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会打死她的。」
谢瑶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给了周瑜燃一巴掌，跑了出去。
「所以你选择了让我去承担。」
「对不起。」周瑜燃低下头。
「你有没有想过有另一种可能，你来找我解释清楚，为了她我也可以选择隐瞒真相。」
「她这么对你，你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你这样想我，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
周瑜燃一言不发。
「我绝不会和一个姑息凶手，陷我于流言漩涡的人在一起，无论是什么理由。」
「我要回我自己的家了，钱的问题我会慢慢还给你，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不要再互相纠缠了。」
他无力的回答了一个「好」字。
22
直到我转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进电梯，周瑜燃都没有叫住我。
怒火熄灭，我心中只有无尽的失望。
兜兜转转我还是回到了城中村，一切似乎都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门口发现了他周瑜燃送回来的行李，他甚至没有敲门，后面几天他也来了，还是没有敲门。
我决意不原谅他，但又忍不住期待他来找我，敲响那扇门，最终只等到了一封信和一张银行卡。
陆冉：
见字如面，不出所料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周日，我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坐上前往纽约的航班。
我没有告诉你，我找你之前已经要被调往美国的分部了，去找你是为了帮你解决债务问题，很可惜一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只能换种形式达到目的。
最近几天我在你门口转悠了很久，我知道你发现了我，但你没有开门，我也没有敲门。
在隐瞒泼水真相这件事情上，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余地，在选择伤害谢瑶和伤害你当中，我选择了伤害你，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也无意为自己辩解。
反倒是明知道真相还指责你这件事，我想跟你道歉。
彼时我贫穷自卑，你忽冷忽热的态度一直折磨着我，热情时，你善良可爱，鼓励我帮助我走出困境，冷漠时，你傲慢无礼，总要戳痛我的自尊心。
你说我是你的玩偶，我是真的相信了，你开心时就对我好，不开心时就对我不好，我跟你的狗似乎也没什么分别。
我在你面前一直都抬不起头来。
而谢瑶出事，让我有了正当的理由可以指责你，我们第一次处于平等的地位，非难你是对你让我做玩偶的报复，我那时候产生过更为龌龊的想法，有一瞬间，我甚至真的希望泼水的是你，为我争风吃醋的是你。
我是奢望过你的喜欢的。
我时常在想，如果高中的时候，我能更直白更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错过六年。
但是答案是否定的，成长的经历就决定了我不可能直白，我一贫如洗，除了仅剩的一点自尊什么都没有了，我无法去冒这个风险，我也根本不敢相信你会喜欢我。
万一你听到那句喜欢，第一反应是捂着肚子大笑，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你说我不信任你，确实是这样，但是你又何尝信任过我？
你之前也没有主动问过我，为什么我要在我妈面前甩开你的手，为什么我要送你盗版的手办，包括大学前两年，我们在同一个城市读书，在街上碰见过好几次，你也没有问过我，当初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们好像总是这样，明明很想知道，明明很想解释，却总是憋在心中，难以启齿。
这一次，我不想再这么别扭了。
关于以前的事情，你的错，我的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计较，既然你做出了你的选择，那么我尊重你的决定。
虽然你高中时候帮助我的方式真的很侮辱人，但那笔钱的的确确帮我渡过了难关，现在你有困难，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银行卡里面有一笔钱，你可以去拿那笔钱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管是继续开烧烤店，还是重新去读书去学画画，我都会支持你。
如果你觉得平白无故收我的钱是对你的侮辱，你可以把它当成欠我的，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还。
还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毕业之后学校放烟花庆祝那天晚上，我在你身后，说过喜欢，但是烟花声太大，你没听见。
我想这预示了我们最后的结局，终究是有缘无分。
请你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快乐，也希望你今后的人生一路顺遂，平安喜乐。
一瞬间，我释然了。
周瑜燃，哪怕你多问一句呢，你这个笨蛋。
一年后，纽约，周瑜燃家门口，我拖着行李摁响门铃。
他开门，惊讶之余抑制不住的笑意。
「我来读书，反正我已经欠你一大笔钱了，你不介意我借住几年吧！」
「要收房租的。」
「去死，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