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差一点，就能救到她》 第2章 在线阅读
3.
很快，贾薇一家全部被警察带去警局，我也跟着去做了一个简单的笔录。
之后我便一个人回到了家里，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贾倩不是贾康夫妻的亲生女儿，和贾康没有血缘关系，和周海琴也没有。
一开始，贾倩出生在一户人家，却因为不是男孩，而被卖到了贾康的手里。
当时的贾康还很年轻，但家庭条件不好，只能是娶了一个没有剩生育能力的女人为妻，于是便买了一个孩子，想着就这样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但好景不长，贾康跟这个女人的相处一直不怎么好，两个人三天两头吵架，最终不堪其扰，一拍两散。
于是，家里便只剩下了贾康和嗷嗷待哺的贾倩父女两人。
对于打光棍的贾康来说，贾倩成为了一个累赘，想找个老婆都不好找，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贾倩彻底成为了一个外人，一个被人厌弃的外人。
贾康把贾倩扔给了他弟弟暂时抚养，于是年幼的贾倩便开始了长期的寄宿生活，毕竟是个外人，从小就要学会看人眼色，经常被叔叔呼来喝去。
等到贾倩长大了一些的时候，贾康也又讨到了老婆，不过却是一个二婚，就是周海琴，周海琴也带着一个闺女，正是后来的贾薇。
因为贾薇年纪小，就跟了贾康的姓，而叔叔眼看着贾康再度成家也不愿意继续抚养贾倩，就把贾倩又送回了贾康手底下。
原本重组建了家庭的贾康还算和和美美，突然横插进来的贾倩自然又像是一个外人一般。
原本贾倩还以为终于要逃离寄人篱下的生活，却没想到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牢笼，甚至日子还不如以前。
在叔叔婶婶家的时候，叔叔怕照看不好自己受贾康责备，对自己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最起码物质条件还算正常。
可自从回了“自己家”，这个后妈之后的后妈却是对她百般苛待，贾康也是默许这一切。
那几天的重组家庭都是不领证的，原本作为光棍的贾康还可以蹭国家一个五保户的名额，可就因为名下有贾倩这个女儿在，就申请不下来。
因此周海琴也对贾倩更为苛待，尝尝把这件事挂在嘴边责骂她，害的贾倩总是心神不宁。
这些，都是我在对贾倩的关怀和安慰当中，听她跟我讲述的，对于她自己的身世，她婶婶早就全告诉了她。
想要为贾倩讨个公道，我能想到的最佳突破口，就是人口买卖。
我国贩卖人口是严重的违法行为，而贾倩作为旧时代重男轻女的受害者，被当作物品贱卖，自然也是违法的。
只要能拿到当初买卖贾倩的凭证，最起码能把贾康告进去，让他在大牢里好好反省自身。
想到这里，我连忙起身，马不停蹄地就打听着贾倩婶婶家赶了过去。
我来的时候，她似乎刚刚哭过，脸上带着泪痕，听说我是贾倩的班主任，连忙就把我请了进去。
“唉！这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毕竟是我一手带大，吃我的奶长成的，她死了我心里怎么能不难过……要是她真是我生出来的，或是她叔叔没有执意把她送走，现在也是个健健康康的大姑娘。”
婶婶说着，眼角又溢出了眼泪，情难自禁。
“我想，您肯定知道贾倩亲生父母的一些消息，我想去找他们一趟。”我问出了此行的目的。
婶婶思索了一会道：
“我就大概记得他们是江海市的人，好像是姓石的一户人家，具体的我也记不大清，当时是两口子二胎想生个儿子，没想到生出个闺女，怕交超生罚款，就卖到了这边的。”
有了这些线索，我跟婶婶寒暄了几句就赶紧前往了江海市，并且联系上了当地的寻亲节目帮忙寻找。
专业的不亏是专业的，很轻松就锁定了范围，很快就找到了贾倩的亲生父母：生父石向文和生母赵梅。
当我到他们家的时候，一家四口过得其乐融融，幸福美满。
我气冲冲地质问他们有关贾倩的事情，没想到赵梅一听瞬间变脸，推搡着我就要把我赶走。
倒是石向文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眉眼间似乎有几分挣扎。
我急忙说出了贾倩已经自杀的事情，并且把她这些年的悲惨遭遇也一并说了出来。
赵梅一口咬定我是在说胡话，把我推出了家门。
但下一秒，她就被石向文一把推到一边。
“石向文，你反了？！”
“没错！今天我就爷们一次！十八年前听你的话把孩子卖了人，我狠不下你这样的心，李老师，请进，麻烦你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详细告诉我。”
石向文的霸气震慑得赵梅没了脾气，他把我请进家，听我讲述了有关贾倩的所有事情，哭得一塌糊涂，悔不当初。
最终，他走进卧室里翻腾了好久，拿出来一张已经有些破烂，皱巴巴的纸张，上面正是贾倩的买卖契约。
而我也看到了贾倩的本名，石佳楠。
赵梅看到这纸文书，顿时大急，冲过来就要抢夺，又被石向文一把推倒在地。
“石向文，这是犯法的，你要把咱们一家都害死吗？！”
石向文怒道：“这都是我们的报应！你放心，我会代替你，一个人向女儿赎罪！”
石向文说罢，拉着我就离开，并且请求我坐牢的时候让他一个人坐就行，现在他只想为贾倩，不，应该是石佳楠，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愿意给我人证物证，把贾康告进大牢。
4.
等我信心满满地回来，安顿好了石向文之后，就准备回家着手告贾康。
但我刚回到家时，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我家的玻璃有好几块都是碎了窟窿的，门上和墙上都被泼满了红油漆，写着杀人偿命的血红字样。
周围到处都是邻居，对着我家指指点点，我走在路上，他们看到我更是对我窃窃私语。
正这时，从我家的方向走过来一个人。
正是周海琴。
她看到我，径直就朝我走了过来：
“李叶彤，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怎么？杀了我女儿，还把我弟弟关到了大牢里，现在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指着墙上的油漆，冷声道：
“这些都是你做的？”
周海琴耸了耸肩：
“我早就跟你说过，500万，没有500万这事不可能完，还有把我弟弟赎出来的钱，也得你来出，1000万！你要是不给，我以后每天都会来，咱们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周海琴说罢就转身离去，就好像旧社会的泼皮无赖。
婆婆和老公看到我，急忙迎了上来：
“小彤，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这群不讲理的，都欺负到咱们家里来了，走！报警！还没有王法了？！”
他们知道我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也为石佳楠的生命感到惋惜。
“老公，妈，我想为我的学生做点什么，她的生命不该这样白白流逝。”
我跟他们讲了石佳楠命途多舛的身世，他们也不由得为这个可怜的女孩热泪盈眶。
“小彤，你说，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老公和婆婆的话让我心中一暖，让我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更加坚信。
“目前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搜集够了证据，就把他们全部告死，不过你们也不用怕他们，他们要是再敢来骚扰，咱们也不能白白受气。”
婆婆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小彤，你妈我当年在村里那可是出了名的一霸，谁敢跟我过不去？他们要是再敢来咱们家闹事，我就躺在地上讹他们，看谁讹得过谁！”
老公也笑道：
“之前我是怕咱们没理，不敢跟他们硬刚，现在咱都拿住了他们的证据还怕什么，我还生怕他们不来呢，下次再来，可得好好招待他们一遍！”
自那之后，李叶彤也仍旧坚持不懈地给我打电话发来骚扰：
“李叶彤，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是一个子儿都不出啊，你是不是还想要我去你家折腾你婆婆啊？”
我冷笑：
“那我欢迎你多折腾折腾他，你要是不把我家拆了，我都看不起你。”
我冷笑的挂断了电话。
5.
忽然，这一天，学校校长给我打来了电话。
“喂？李老师，你快来学校一趟吧，出大事了！”
我不敢怠慢，赶紧出门打了个车赶往学校。
校长室外面，我还没走到跟前，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吵嚷声，赶紧推门而入。
房间里校长正在和贾康夫妻两人解释个不停，那二位扯开个大嗓门就像是把校长室当成了菜市场：
“我女儿死在你们学校，你们校方不给个解释吗？那个姓李的老师，迟迟不给赔偿，你们学校也不放个屁？！”
“我女儿十八岁的大好年华，就这么没了，你们体会过我们当父母的心情吗？！”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之下，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我冷笑。
看到我的出现，周海琴顿时来了精神：
“嘿！你还敢来这里，校长，这个混蛋是害死我女儿的罪魁祸首，你怎么还能让这种人在学校教书，我要求你马上！立刻！开除她！”
贾康也不甘示弱地走到我面前：
“你来干什么？钱呢？1000万准备好了吗？别想着让我们就这样放过你！”
眼看着夫妻两个恨不得把我当场吞掉吃了一般，校长连忙把他们都推到一边打圆场：
“二位二位，千万别激动，关于你们女儿的事，我们校方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至于这位老师的责任，我这不是把她叫来了吗，相信很快就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答复。”
对于家长闹事，校长早就处理了不知道多少，几招太极打下来，周海琴夫妇也闹腾不起来，放下一句狠话暂时离开。
校长这才叹息一口气道：
“李老师，学校里发生了这样的事，还要你跟着受牵连，真是抱歉……不过你放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清清楚楚，就算这两人撒泼打滚，我也一定会帮你讨个公道。”
校长的话让我的心中一暖，原本以为自己只剩下了孤身一人，现在看来，这个世上还是有善良人的。
校长让我在办公室稍坐，说是要给我介绍一个人。
没一会就进来了一个年轻男人，跟校长长得很像。
“李老师，这是我的儿子朱志明，他是一名优秀的律师，我知道你想为那名学生讨个说法，所以我专门把儿子叫来帮助你打官司的。”
朱志明，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念幼儿园的时候，同桌也叫这个名字。
“你好啊，鼻涕妞。”
“你是……跟屁虫？！”
6.
不得不说世界真的很小，朱志明竟然是我的发小，这下有他的帮助，我后续的事情一定会非常顺利。
“在过来之前，我基本已经对你这个案子了解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也做了一些准备，带你去见一个人，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自打石佳楠跳楼之后，我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但现在似乎转运了，帮助我的人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出现。
在朱志明的带领下，我来到了一户人家，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发着呆。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那天急切想救回石佳楠的那个消防员！
只是，怎么他看起来憔悴到这种地步？
消防员转头看了我们一眼，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但下一秒就又转回头去，继续发呆。
朱志明惋惜地道：
“他叫一翰，因为上次没能救下那名女同学，患了重度抑郁症，现在每天都在深深的自责和悔恨当中度过。”
“其实我和一翰是好兄弟，帮你也是在帮他，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讨公道，同时也可以为他找回生活的希望，否则，恐怕他会变成第二个贾倩。”
我问：“那他……”
朱志明点了点头：“没错，我已经说服他，会在法庭上为我们作人证，可以把你和学校的责任全部洗清。另外，还有这个。”
朱志明递给我一个U盘。
“这里面是贾倩自杀当日全部的监控录像，全程录音录像都有，可以保证你没有任何罪名，这是我目前能做的全部。”
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份契约，递给朱志明：
“这是贾康十八年前买卖人口的证据，贾倩的本名叫石佳楠，现在她的亲生父亲就在酒店里等候开庭，他愿意为这件事作证，向女儿赎罪。”
朱志明眼前一亮，从我手中接过契约，只是简单了看了两眼，就不由得兴奋道：
“这可是重要的证据啊，有这东西在手，那贾康铁定是要坐牢的！我有信心把他判到三年！”
三年？三年远远不够。
我皱眉道：
“三年没有自由，相比于石佳楠的生命来说太过微不足道，可以说造成她的死，最可恨的人就是贾康，养孩子却不尽到该尽的义务，反而是变相地虐待她，这样的结果我不能接受！”
朱志明沉思了一会道：
“虐待？你的意思是说，贾康有虐待石佳楠的行为？如果能找到证据的话，也可以判刑，而且最多可以加七年！”
我眼前一亮，连忙思索着能够提供证据的东西：
“有！石佳楠的日记本！自从我和她的关系拉近之后，她经常会在日记本里跟我倾诉她的遭遇，里面详细记载了她被贾康夫妇虐待的全过程！还有被妹妹在学校里霸凌的事情也有记录！”
朱志明忙抓着我，看起来有些激动：
“如果是这样，那就可以严厉惩治这对夫妻！我们可以去找一下贾康的邻居，他们虐待孩子，邻居肯定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可以劝导他们当人证；另外，咱们根据日记内容回学校里去查一下监控，如果能找到校园霸凌的证据，那么贾薇也会面临刑事处罚！”
果然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有了朱志明的思路，我们顿时找到了方向，于是便分头行动起来。
朱志明有他爸当校长，去搞个监控视频轻轻松松。
而我则是找上了石佳楠在学校里的朋友，作为老师，自然知道她日常上下学跟谁结伴而行，这其中有些就是她的邻居，通过这些孩子们，我再联系到他们的家长，经过我的一番苦口婆心，总算是找到了几个证人。
只能说贾康夫妇平日里斤斤计较，偷奸耍滑，邻里关系实在是处得太差。
除了几个怕惹是非之外，甚至还有几个邻居因为太过厌恶这对夫妻，巴不得他们坐牢，在我们聊天的时候自告奋勇加入我们，愿意为我当出庭证人。
也许这就是古文里常说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吧。
但在证据链凑完之后，朱志明却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这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我和朱志明一起分析了全部的证据链，越看越是心惊，他的推测都十分有道理，甚至我都敢肯定，这才是真相！
我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说话的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能对得起我的学生了，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够瞑目。”
朱志明道：“只是为保完全，咱们还需要把其余的证据链完善，我这边人手不够。”
“找我老公帮忙！”
老公早就摩拳擦掌，被我发动了起来，帮我想办法找证据，组建证据链，贾康夫妇恐怕还在跟我婆婆斗智斗勇，绝对想不到我们已经在针对他们进行一场大动作。
而就在我和朱志明把这一切都准备完全，正准备去法庭起诉贾康夫妇的时候，我就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他们两口子竟然先我一步告了我。
我在收拾好全部的证据，笼络好所有的证人之后，也坦然出庭，开始做准备终结这一切。
孩子，老师来为你讨公道了！
来到法庭之上，贾康夫妇看到我就如同是饿狼看到了生肉一般饥渴，浑身都是力气，指控我杀了他们的女儿，非要让我赔偿1200万。
真是贪得无厌，每见他们一次，就会跟我加价一次。
“我女儿健康活泼，长了十八年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会突然自杀，作为班主任老师肯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错，我严重怀疑李叶彤在学校里虐待我女儿，致使她患有抑郁症自杀，说不定也是她胁迫我女儿自杀的！”
两个人一唱一和，越说越激动，简直恨不得从原告席上跳出来把我拉到场内揍一顿一般。
眼看着又有菜市场发展的趋势，法官敲了锤子，冷声道：
“原告指控，可有证据。”
这一个问题一出，两夫妻顿时哑了火，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周海琴脸皮厚， 脸色一板，冷哼道：
“我女儿的尸体现在还在学校里停着，等他们处理个结果给我，这还要什么证据，她是我女儿的班主任，我女儿死在他们学校，这不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了吗？！”
可惜，周海琴太愚昧，和我婆婆一样，自以为凭借着撒泼的本事，就能够撼动法律。
她忘记了，我国是一个讲究实事求是的法治社会。
法官也对周海琴夫妻的无理取闹感到无语，敲响锤子道：“请被告陈述。”
我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那对害死我学生的夫妻，朗声道：
“首先，原告对我杀害或迫害死者自杀的论述没有任何证据，纯属无稽之谈，但我作为贾倩同学的班主任，经常与贾倩同学谈心，知道贾倩被这对父母迫害的许多事情，现在，我有证据递交，控告贾倩，本名石佳楠的养父贾康，犯买卖人口之罪，请法官审判！”
我字正腔圆，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铁锤敲击在钢板之上顿挫。
这番话说出以后，原本兴致缺缺的法官也睁开了双眼，来了精神。
贾康更是脸色急速变化，站起身来怒斥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石佳楠？！贾倩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会迫害她？！”
“肃静！”
法官再次敲响锤子，贾康的头上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爆出汗珠。
而当我拿出那封契约交给法官之时，贾康更是脸色煞白，险些从座椅上瘫倒在地。
“可有人证？”法官又问。
这时，石佳楠的父亲石向文站起身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报告。
“法官大人，我是石佳楠的亲生父亲，这是用石佳楠头发与我做的亲子鉴定报告，十八年前，我确实为了逃避超生罚款，将亲生女儿石佳楠以6000元出售给贾康，请法官严惩杀害我女儿的犯人，同时我也愿意为买卖人口的错误服刑！”
我看得出来，石向文在控诉贾康的时候，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眼底恨意迸发，但又噙着泪水。
他一定后悔极了。
其实从一开始，石向文就不愿意把女儿卖掉，都是他老婆的主意。
但他现在家里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为了让孩子能够健康成长，石向文跟我央求了半天，愿意为我出庭作证，条件是让他来赎罪，放过他老婆。
扑通！
当看到石向文之时，贾康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摔落下去，瘫坐在地板之上。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人证物证俱在，他没有丝毫脱罪的可能。
在石向文坐回去以后，法官问我是否还要发言。
此时我已经从周海琴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她在对上我的眼神之后，不受自主地躲闪，她怕了。
但一切都晚了。
我再度拿出一个陈旧的日记本，再次作为物证交了上去。
“另外，我要控告这对夫妻，对我的学生石佳楠长时间地施加家庭暴力，包括但不限于肉体上的惩罚，以及心理上的精神控制，这是石佳楠同学的日记本，里面详细描述了自己所受迫害的经过！”
今天我不知为何如此冷静，冷静得没有丝毫感情，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让眼前的这两个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字眼从我口中蹦出，这一次周海琴再也坐不住，慌乱地站起身来，冲法官大叫：
“法官大人，这日记本又不是监控，万一是她教唆我女儿写的陷害我，没有视频没有录音的事，谁能作证？！”
“李叶彤，你想害我，你个蛇蝎女人！你不得好死！！！”
哼，现在知道慌了？
我淡淡地道：
“关于这本日记的真实性，可以安排法医从日记内的叙述，在死者身上找到相应的伤痕，确定负伤日期与日记对应，即可辨别真伪。另外，关于石佳楠受迫害一事，我还有人证，同时他们也有证据提交。”
周海琴，你想不到吧？为了把你告死，我做足了准备，今天就算你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也要进大牢里去赎罪！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一个个人证全部都站起身来，当庭指证周海琴两口子对石佳楠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周海琴，作为后后妈，对石佳楠的迫害几乎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让这些邻居一个个都看不下去。
而他们还他提交了一份音频资料，是邻居家无意中录下的石佳楠被周海琴毒打时的声音。
所有的一切，都是血淋淋的证据，都是石佳楠在世时所遭受的恶意，那宛如深渊一般，让她无法逃离的恶意。
“你个王八蛋！我草你妈！老子杀了你！！！”
听着证人们对周海琴和贾康的控诉，突然，石向文发疯了一般，怒吼一声，朝着周海琴就要冲过去。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听到自己的孩子被人当成猪狗一般地凌虐，也一定会如此发狂的吧。
但石向文还是被按了回去，只能在那里冲周海琴极尽可能地辱骂，而后又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给自己的脸上左右开弓打耳光。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我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里显示着石佳楠临死前给我邮箱里定时发送的一封邮件，正是那封遗书。
“法官大人，我还有证据要提交，这是石佳楠临死前给我留下的遗书，里面写了在她死前，贾康和周海琴二人曾师徒逼迫她辍学打工，以及嫁人换彩礼，另外再结合周海琴的弟弟在石佳楠准备自杀时，故意起哄迫使她跳楼，以及后续这对夫妻反复向我敲诈勒索钱财的行为，我有理由认为，这是一场为了巨额赔偿金而蓄谋已久的谋杀！并非是石佳楠要自杀的本意！”
当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迎来了当庭最大的反转，几乎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原本一场再清楚不过的自杀案件，竟然就这么被我一步步地引申成为了一场谋杀案。
而这一切，都是朱志明与我一起商量好的计划，为的就是最大程度地惩治这一对夫妻，以弥补他们对石佳楠造成的伤害。
这时的周海琴也一样吓得六神无主，和贾康两个人蜷缩在一块，哆哆嗦嗦的，嘴唇发白，脸上毫无血色。
朱志明也站起身来，拿出了一沓报告：
“法官大人，对于贾康夫妻谋杀石佳楠，我方还有证据提交，这是我从保险公司调取的有关石佳楠的一份寿险的投保记录，保险受益人是周海琴的女儿，贾薇。”
“很显然周海琴夫妇为了获得这笔保费，已经对保险公司的运转规则调查的十分清楚，知道自杀只能在两年后获得保费，故而在投保后两年，他们加重了对石佳楠的迫害，石佳楠的死亡日期也恰好在这份保险生效日期的两年之后。”
“另外，我想请法院调查，最近这段时间，周海琴夫妻是否有去跟保险公司索要保费，如果有，我认为足以证明这是一场谋杀！”
当这一份证据提交上去以后，几乎听证席上的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也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一场自杀，竟然是一场环环相扣的谋杀案。
当然，一开始我也没想到。
之前我觉得能把贾康告一个故意伤害，再加上买卖人口，能判个九年十年的已经很可以了。
是朱志明在把收集到的所有证据整理过后，觉得这可能是一场谋杀，于是便动用自己在保险公司的人脉关系，查到了这份保单。
算是把这谋杀的罪名坐实了。
“原告还要发言吗？”
看着名为原告，实为被告的一对夫妻，此时就好像是两只受惊的小鸟一般，哆哆嗦嗦地颤抖个不停，只能满眼惊恐地看着法官，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是被拆穿了原本的计划，这对夫妻已经被吓破了胆。
“被告还要发言么？”
贾康夫妻连忙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深深的恐惧，生怕我再说出什么来，让他们万劫不复。
但我说过，要为石佳楠讨回公道，自然是要把所有人都算进去。
“有！”
我再一次站起身来，贾康看向我的眼神都快哭了，周海琴的脸上也写满了哀求。
“首先，周海琴的弟弟在之前的宣判中，只认为在石佳楠的死亡中承担了次要责任，判了五年，但很明显他也参与了故意谋杀中极为关键的一环，所以我要求提审他，重新重判！”
周海琴此时已经是满脸的绝望。
那毕竟是她的弟弟，本来就因为她的原因坐了牢，现在还要再度重判，她心里能好受才有鬼。
“其次，我认为周海琴的亲生女儿，贾薇，在石佳楠的死亡案件中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加重对石佳楠的迫害，贾薇在学校里多次对石佳楠实施校园霸凌，就这一点，我也有人证，物证。”
说罢，我便准备把朱志明从学校里收集到的有关贾薇霸凌石佳楠的视频翻找出来，而另一边好几个在校生也站了起来，他们就是见证石佳楠被霸凌的人证。
眼见如此，原本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周海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站起身来，脸上已经是泪流不止。
“李老师！李老师！够了，真的够了！这件事是我一手策划的，与我女儿无关，我愿意承认谋杀，判我死刑，杀了我都行，求求你放过贾薇，我女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才十七岁，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她不能跟我们一样，她如果现在就背上污点，这一辈子都会过得很艰难的啊……”
周海琴说得动容，真是一位为了女儿愿意牺牲一切的好母亲啊……可惜，是鳄鱼的眼泪！
“那石佳楠呢？！她的未来难道没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我怒斥周海琴，“你的女儿就是女儿，石佳楠就活该被你当成一头畜生对待？！在你把保险受益人填成贾薇的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入局了，她打在石佳楠身上的每一下都不是无辜的，都必须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毅然决然地递交了证据，并没有要放过贾薇的打算。
她已经十七岁，再过不久就要过十八岁生日，跟成年人没什么区别，她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自然也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何况，我国法律规定，十六岁以上犯罪，就需要承担刑事责任，那说明她贾薇够格。
这是对她的尊重！
视频文件里是朱志明找到的十多次贾薇霸凌石佳楠的视频，有单独的，也有群殴的，每一次都把石佳楠打得连路都走不稳。
而那些学生们的证词更是把贾薇描绘成了一个校霸，她只是针对石佳楠，但对别人偶尔也会“临幸”，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校霸，混球。
听证席上，贾薇就坐在那里，当听着那些人对自己控诉，吓得哭出声来，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般楚楚可怜。
可她忽视了，站在这里的十几个证人，都是曾经被她欺凌过的同学，他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全体起立！”
“本庭宣判，周海琴，犯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敲诈勒索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缓刑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贾康，犯买卖人口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敲诈勒索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贾薇，犯故意伤害罪，致多人受伤，判处有期徒刑七年零九个月！”
“石向文，犯买卖人口罪，有自首认罪情节，从轻处罚，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两个月！”
当法庭之上宣布完文书的那一刻，贾康一家三口旋风暴哭，一个个声嘶力竭到停不下来。
但有意思的是，所有证人都在这一刻站起身来，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仿佛在欢呼他们一家所受的惩罚一般。
“法官大人，现在石佳楠同学还未安葬，我申请对石向文的刑期延后几天，能否办理完石佳楠的丧事？”
我提出了一个申请，法官向显然也是对石佳楠的身世遭遇分外同情，在表示必须有专人陪同石向文左右之后，批准了我的意见。
于是我们便搬离了停在学校多日的石佳楠的尸体，给她找了一块风水宝地，风光大葬。
7.
石佳楠下葬后的第二天，照习俗，一早要来上供。
来的人有我，朱之文，一翰，石向文，还有赵梅和她的另外两个孩子，以及看守石向文的两个警察。
我拿着一束花，走到墓碑前，摆了上去：
“孩子，你跟老师说了那么多声抱歉，对那么多人都心怀歉意……可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这世界的错，老师已经帮你惩治了他们。希望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就做一只蝴蝶吧，远离那纷繁的人事，自由自在。”
一翰也饱含热泪，看着石佳楠的坟墓，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孩子，叔叔对不起你，如果叔叔能再快一点，你就不用死了……”
他的泪水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落在地上，渗了进去。
孩子啊，你感受到了吗？虽然你受尽了这世间的恶意，但依然有人愿意爱你，老师爱你，一翰叔叔也爱你，还有朱志明，校长……还有……他们……
此时的石向文已经跪倒在石佳楠的墓前，哭得泣不成声，在他身边，赵梅也终于哭了出来，她心里一定也非常后悔吧，毕竟那是从她身上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
那姐弟俩，在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亲人在，还受了这样悲惨的折磨之后，也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孩子，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啊孩子……爸爸来晚了，来晚了……爸爸是个混蛋，爸爸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受苦……十八年啊……六千块钱，天呐……老天爷，你该狠狠地惩罚我，让我躺在里面，换我女儿复生！！！”
石向文哭得一塌糊涂，手腕上的手铐叮当作响，狠狠地锤在地面之上。
可那个躺在下面，连全尸都没有的女孩，再也不可能回来。
恍然间，忽然看到一朵白色的花瓣迎风飘起，从那座新坟的后面缓缓飞来，越来越近。
那竟然，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她轻轻拍打着翅膀，忽高忽低地飞过来，鬼使神差地，我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只蝴蝶竟然真的就落在了我的手指之上，轻轻地小憩。
“孩子，是你么？是你来找老师了么？对不起孩子，老师没能救下你，孩子你是听到老师的话了么？”
我在那一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情绪，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滴滴滑落。
蝴蝶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情绪，振翅飞到我的脸上，落在了我的一滴眼泪之上。
是她，真的是她，她听了我的话，变成了一只蝴蝶，再也不用被这个虚伪的人世纷扰，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田野之中飞翔。
蝴蝶再一次飞起，飞到了一翰的手中——
是那只曾经抓住过她的手。
一翰也在这一刻泣不成声，这段时间压抑在他心底深处的那些遗憾，那些阴郁，终于在此时此刻全部都爆发出来，化作晶莹的泪滴。
最后，她又飞到了朱志明的手上，一定也在感谢他吧。
“孩子，女儿……是你吗？爸爸对不起你……你原谅爸爸，原谅爸爸……如果有来生，爸爸愿意给你做牛做马，孩子，对不起，对不起你……”
石向文突然疯也似地要扑向那只蝴蝶。
她像是被惊到了一般，突然飞高，石向文绝望地跪倒在地痛呼着她的名字。
两个姐弟也呼喊着姐姐妹妹。
那高飞的蝴蝶，在半空盘旋了一圈之后，终于缓慢地落在了石向文的手铐之上。
那一刻，石向文再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眼泪不住地滑落，却哭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依旧是那么善良，愿意原谅自己的父亲。
可这却让曾经伤害过她的亲生父母，心如刀割，在这一刻痛不欲生，哭到无法呼吸。
但终究，她还是要走。
蝴蝶再一次飞起，来到我身边盘旋了一圈之后，远远地离去，忽高忽低，消失在了一片花菜地里，融入一大群蝴蝶的身影之中，再也分辨不清。
孩子，孩子……
8.
石向文被关到了监狱，而贾康也被执行了死刑。
周海琴和贾薇两人也在监狱里承受着自己所犯的过错。
贾薇年轻的一生从此断送，她出来以后的下半生将会因为她的污点步履维艰。
而周海琴，则会在此后的两年中，整日生活在悔恨和恐惧之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至于我，又一次回到了学校。
校长请来了全市的各大媒体，当众授予了我荣誉称号，说我是学校的骄傲，并且为我升职成为了年级主任。
之后，我和石佳楠之间师生宛如母女情深的故事也在全网宣传报道。
政府也把我邀请到专门的会议上，为我颁发荣誉证书，当选为全省十大杰出青年。
网络上对我这个老师的褒奖更是数不胜数，好像以前跟着周海琴一家污蔑我是杀人凶手的人都消失了一般。
我的日子逐渐变得风生水起，原本的房子也重新修缮，一家人生活得非常幸福。
只是偶尔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个学生，我曾是那么看重她。
每个月休假的时候，我都会带一束洁白的花去看望她。
前几次，还会碰到那只白蝴蝶，到后面，就再也没见到过了。
也许，她是在告诉我，我们都该开始新的生活。
是啊，她的回忆是那么痛苦，是该放下，忘却。
那一次，我在她的墓前驻足良久，此后再没有去过。
两年后。
听说周海琴已经被执行了死刑，死前还尿了一裤子。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经过这两年我已经彻底放下了这件事，不再多想，开始了新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