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凶猛》 第十章 我是个小流氓 在线阅读
我哥哥搬起我脚下的纸箱子,往林志扬的怀里一杵:“去烂木头他们那边。”
林志扬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呲了呲牙:“一哥,你最好离我们近一点儿。”
我推了他一把:“走你的吧。”
我哥哥反手挥了挥,走到一棵树下,摸出烟,单手划着火柴,顺手把火柴盒丢到地下,用脚一碾,一把推过了三哥:“大宽,你们跟着扬扬,我不过去你们别跟人吵吵。”我捏了捏拳头,感觉很硬,似乎有汗水顺着指头缝滑了出来。烂木头,上次你把我打进了医院,这次我要好好收拾你了……烂木头出手确实够黑,那天我还没怎么反应,胸口就像被一根木桩砸了一下,整个人软得像是一条被抽了骨头的蛇。身上、脑袋上不知道挨了多少脚。等我从尘土里爬起来的时候,那帮人已经走远了。我踉跄着扑到一个西瓜摊上,抽出一把刀就追了上去。结果,烂木头的脊背开了几条大口子,我又被打晕在尘土里面……住院的时候,林志扬去找过我,开始还吹牛,后来蔫了,说,老二,暂时忍一忍吧,一哥没出来,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没说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出院我就去杀了他。从医院回家,我爸爸几乎把我给当成了劳改犯,寸步不离地看着我。说来也怪,时间不长,我竟然没有了去杀烂木头的心思……摸了摸身上的伤痕,那种感觉又上来了,这次我饶不了他。
三哥磨磨蹭蹭地跟在我的后面,林志扬从人缝里钻回来,一拍三哥的胸脯:“知道老大为什么拉上你吗?”
三哥横了一下脖子:“知道。”
林志扬把箱子塞到三哥的手上:“知道就好。以后你没有机会给凤三当跑堂的了。”
三哥说:“本来我就没往人家身边凑合,我算个什么东西。”
林志扬放慢了脚步,哈哈一笑:“三哥,咱们都是下街人,下街不出汉奸。”
三哥冲天翻一个白眼,别着脖子不说话了。
“老二,去年你跟烂木头他们打那一架,到底是怎么引起来的?”林志扬问。
“别问了,你都知道的。”
“我知道是因为一哥的事儿……他们找了个什么理由上去打你的?”
“没有理由,因为我是张毅的弟弟。”
“就没找个茬儿什么的?”
“闭嘴。”
“哈,我听兰斜眼说,当时你冲一个娘们儿吹口哨呢,那个娘们儿是河西的。”
我的脸烫了一下……这事儿是真的。那天我正蹲在大厕所门口看对面几个小姑娘跳绳,从公交车上下来一个打扮得像妖精的大姐,我觉得她走路的时候扭腰摆臀,姿势很是撩人,就冲她吹了一声口哨。那个女人起初不理我,后来听见我唱“我看你不胖不瘦刚刚合我的意,大姐你爱我,我们现在结婚去”,她火了,冲后面的一群人暴吼一声:“你们都瞎眼了?砸死这个小流氓!”于是我就躺到了大厕所门口的尘土里。后来我听说,那个女人叫王娇,是河西出名的“笸箩”(野鸡),有个外号叫“一笆篓”,意思是吃男人那玩意儿不少。前几天我还见过她,她好象不认识我了,冲我抛个飞眼,摇摆着随风而去。
三哥知道我默认了这事儿,哼唧道:“要不下街人都说,张大是个‘活不好讲’,张二是个小流氓呢。”
我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了。是啊,我确实有些……有些那什么。
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杨波的身影,她站在阳光下,身上泛出淡黄色的光。
过了大厕所,前面的人更多了,小黄楼尽头开阔地边的灯光,扬场般洒向攒动的人流,像微风扫过麦穗。林志扬拉我站住,踮起脚,抻着脖子往对面打量了几眼,一搂我的肩膀:“那帮孙子果然在那边。老二,咱们就在这里卖,吆喝得声音大一些,孙子们一会儿就过来了,”舔一下嘴唇,嗓音忽然有些颤抖,“咱们都听一哥的,随他们折腾,关键时刻一哥会出来的。三哥,把箱子放下,咱们这就开始……”猛提一口气,驴鸣般嚷上了:“卖袜子啦!南来的,北往的,美国的,香港的,是人都来看看啦——便宜,一律两毛五一双!”我帮三哥将箱子打开,一条一条地把袜子摆在箱子上,歪着脑袋看林志扬狼一般地嗥。三哥猴子一般团坐在地上,声音小得像蚊子:“袜子袜子,卖袜子……全面减价,跳楼,放血,外带不活了……”
一个大姐挤进来,抓起一只袜子摩挲:“贵了。能再便宜点儿吗?那边卖一双两毛呢。”
林志扬说:“就两毛,今天不过了,处理完拉倒。”
大姐刚挑了两双袜子,就被一条胳膊挡到了后面,一个头发长得像女人的家伙一指我的鼻子:“你的货?”
好啊,这就来了!我的胸口一紧:“是,我的货。哥们儿来几双?”
“我来你妈那个逼行不?”长头发噗地将嘴巴上叼着的烟头吐到地上,斜着眼睛看我。
“大哥大哥,别这样啊……”林志扬挤了过来,“都是下街人,给个面子。”
“你要什么面子?”长头发反着眼珠扫了林志扬一眼,“少跟我提他妈的下街,下街算个*。”
“大哥不是下街人吧?”林志扬捏我的胳膊一下,怏怏地说,“我是扬扬,就住附近。”
“痒痒?痒痒了就挠挠,”长头发冲后面摆了一下头,“木哥,他说他痒痒了。”
“痒痒那就是皮紧了,哥们儿来帮他松松。啊哈,麻三儿也在这里嘛!怎么搞的?没有裤头兜着你了……哟呵?我操,张二这不是?”烂木头横着狗熊般壮实的身子晃过来,一把扯远三哥,硬硬地站在了我的面前,“看什么看?不认识了?我说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爷们儿在这里出摊儿还是怎么了?滚蛋,滚蛋!”我偏一下脑袋,胸膛有一种即将爆炸的感觉,浑身的血全涌到了拳头上:“烂木头,我一直在找你,你来了……”嗓子突然就是一堵,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烂木头往后倒退了一步,我这才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块空地,人群全都涌到了马路对面。三哥不见了,袜子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