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陪你到这里》 选秀与真相 在线阅读
梦想与爱情，我的海角与天涯。
（1）
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只有十八度。冰冷的气息吸入鼻子中，便搅拌着一阵清凉油的味道，冻结到肚子里，打了个寒颤。
伍嘉杰与身边的一个面貌清秀的男孩子同时打了个喷嚏，却都不自在得用手捂住了嘴巴。每天都有工作人员过来教导他们即将进入这个圈子之后的很多事情，很琐碎，伍嘉杰记得最清晰的莫过于艺人要注重形象。
屋子里的气氛凝固得有些尴尬，似有似无的零碎萧条。一些人认认真真得仔细阅读协议，一些人皱着眉头、托着腮，在想一些事情。伍嘉杰抬起头，拱了拱身边的戚诺，低声问道：“你怎么看，签么？”
戚诺撇了撇嘴巴，扬起眉毛，微微摇了摇头，却将手里的签字水笔握得更紧了。
这个戚诺是此次“Next King”选秀比赛中，与伍嘉杰关系最好的男孩子之一。两个人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玩，一起做一些幼稚的事情。两个人一路过关斩将，走到了全国总决赛的十强，面临签约，伍嘉杰突兀得一阵心慌，他依旧想看看自己好兄弟戚诺的意思。
戚诺微微叹了一口气，用力得在纸上写下“戚诺”这两个字，一笔一划，如雕刻一般。写完之后，戚诺摊在椅子上，长吁了一口气。伍嘉杰见况，便也提起笔，快速得签下自己的名字。
“你们至于么？不就是签个合同么，搞得像签卖身契一样严重。”何盛将笔扔在会议桌上，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屋子里的沉默气氛就这样被他打破。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没人去说破罢了。这个何盛唱功一般般，长相更是一般般，之所以能走到十强，除了是个关系户外，还和“音悦”的某个高层之间有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可不就是卖身契么，一签就是十年。我们最宝贵的青春，都浪在这公司了，为它赚钱，赚够了，这个公司可以一脚把我们踢开，再举办比赛，一年一年的，寻找更好更优秀的摇钱树。”戚诺嘟囔道，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谁都听得字字分明。
又是一阵阵叹息。
“我不签，除了十年，还有很多不平等的条约，这公司太狠心了，抽成太多了吧。三七分，那我们吃什么穿什么，喝西北风啊。”一个选手扔下笔，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合约撕毁。
他的勇气大抵是所有人都佩服的，但是大家也都知，这样做的话，他会直接被公司除名，被迫退赛。那些年，初站上舞台的勇气，对于音乐执着的梦想，以及每个人不同的想法，很快战胜了不满。
很快媒体便有消息传出，由于合同的不平等条约太多，导致某某选手宁愿选择被迫退赛也不愿签。但是在铺天盖地的炒作与各家粉丝团热烈的竞争讨论声中，这只是一条沉溺在河川中，还下着滂沱大雨的画面里的小帆船，很快一个浪卷，便被吞没。画面再次恢复雷鸣交加的模样。
“阿杰，帮我发一条短信给我家肉肉。就写，我这里一切都好，天气已经很热了，注意防暑，然后你要好好的，当我背后的女人，哈哈。”戚诺拍着伍嘉杰的肩膀，笑着说。
“好。我跟你说，一会儿你给我去交话费，我的手机现在就专门为你服务了，每天几十条短信发给你女朋友。”伍嘉杰佯装不满道。
“哎哎，我手机被他们没收了，你就帮个忙啦。”戚诺挤眉弄眼。
“好好。”伍嘉杰无可奈何得打开短信的发件箱，开始编辑短信。
“对了，阿杰，你有女朋友么？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罗曼蒂克史啊？”戚诺起身扭开一瓶矿泉水，头一仰，直接往嘴里灌。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伍嘉杰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紧皱。
“就忽然想到的啊，怎么了啊，很多选手都有女朋友啊，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也是啦，你是走偶像路线的，原创王子嘛，感情生活神秘一点，才能吸引女歌迷嘛，哈哈。”戚诺没心没肺得大笑。
伍嘉杰锤了戚诺的肚子一下，戚诺差点被水给呛到，大叫：“伍嘉杰，你要谋杀我啊。”
“谁稀罕谋杀你。”伍嘉杰又锤了他一下，然后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任戚诺再怎么调他神经，伍嘉杰都不再理会。
小沁，小沁，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伍嘉杰闭上眼睛心底就是这句话。
伍嘉杰很想念她，甚至想用他自己的快乐换夏闻沁的无奈，想每天在她耳边说爱她。这四年以来，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吵架，每一次和好，每一次伍嘉杰去礼品店挑选送给夏闻沁的礼物都心惊胆颤，每一次他都那么害怕她不高兴，他什么都依着她，可是为什么他们之间会走到这一步。
依旧会有男孩子跑过来问她要手机号码，即使被夏闻沁回绝，也依旧不死心，与当初的伍嘉杰一模一样。伍嘉杰能给予夏闻沁的是无限制的爱与庞大的信任，可是夏闻沁给予伍嘉杰的却是她的背影。
伍嘉杰说，我去参加比赛了，夏闻沁淡淡的说随便你。其实只要夏闻沁说不要，伍嘉杰就会愿意为夏闻沁放弃梦想。可是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让伍嘉杰心里很没有底。
伍嘉杰一个人跑到分赛区去参加比赛，一路一路晋级，他的人气越来越高，舞台下，歌迷们为他制作的灯牌、横幅，她们找伍嘉杰签名、合影，她们对着他说爱他。这一切，伍嘉杰都好想跟夏闻沁分享，可是当伍嘉杰欣喜得告诉夏闻沁时，电话中夏闻沁总是沉默，短信也从来不回。
这些话伍嘉杰都想去对夏闻沁诉说，可是如今只能变成一个人的独白。
“我要做出最后的努力，对，我不能让我的爱情成为一个可以预见的悲剧。”伍嘉杰含糊不清得自言自语，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腾起来，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准备出门。这样突兀的举动让跟伍嘉杰同一房间的戚诺吓了一跳。
“哎哎，你去哪里啊，现在是午休时间啊，你不要到处跑啊，要不然又要挨骂了。”戚诺拍着床单，试图喊住伍嘉杰。
“去排练。”伍嘉杰简短地回答道，随后便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走到半路上，却遇到LuLu和小敏。
“哎，伍嘉杰，你要去哪里。我介绍个朋友你认识啊。”LuLu突然拉住伍嘉杰的胳膊，一脸兴高采烈得说道。
“我没空。”伍嘉杰看了这两个女人一眼，语气苍白得回复道。
“你要干吗？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LuLu奇怪得回道，随后还扯了身边的女孩子一把，将她推到了伍嘉杰面前。这样的举动目的性太过明显，伍嘉杰心底泛起不适。
这个叫小敏的女孩子穿着吊带的小碎花裙，化着精致的妆容，她看到伍嘉杰有些紧张：“你……你好，我叫小敏，是LuLu的朋友。我挺……挺喜欢听你唱歌的，你写的歌很……很好听。”结结巴巴的一句话。
伍嘉杰淡薄得点点头，机械地回复了两个字：“你好。”
小敏望着伍嘉杰明显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略略咬紧了下唇，有些难过。LuLu看出伍嘉杰一副迫不及待要走的样子，便捶了他一把，转了个话题继续道：“听导演说，你最近的状态不错嘛，那些苦情歌创作得撕心裂肺的，秒杀了不少女粉啊。这不，你的粉丝，你对你的粉丝就这副态度啊。”
伍嘉杰微定住神，他看着LuLu和小敏，无比坦诚得说道：“明晚又是比赛，这次9进7的比赛中，我想临时换歌，我现在去找导演。”
“换歌？你疯了啊，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周的歌，就这么换了，那首歌不是挺好的嘛，我看你彩排过，现场感染力很强。”LuLu并不能理解伍嘉杰的做法。
“我跟你说，无论如何我都要换歌，要不让我换，要不我退赛。”伍嘉杰语气就突然急促起来，字正腔圆的，特别较真，然后挣脱开她们俩就跑开。
“他朝我吼什么啊，神经病。”LuLu莫名其妙地说着，然后转过脸，朝着小敏说道：“哎，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小敏此刻却已经委屈得流下泪。
（2）
9进7的全国总决赛中，伍嘉杰一曲《初见》，惊艳了所有人的视觉，丰富了所有人的听觉。
不小心听见你钢琴声音，
那时候就对你动了心。
我愿意当你的搜索引擎，
我的世界只为你而安静。
你为他喝醉的伤心情景，
到现在想起还触目惊心。
你防备那些过去和曾经，
我的眼底都是你的倒影。
舞台的一侧，伍嘉杰在钢琴上弹出那首久违的旋律。评委席上的评委以及全场的歌迷都议论纷纷。伍嘉杰的作曲水平已经很成熟了，可是这首曲子的旋律却明显充满瑕疵，歌词也写得很大众，并无特别突出的地方。可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作品，却有一种惊人的感染力。将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的爱，刻画得淋漓尽致。全场所有家的粉丝都安静得听伍嘉杰唱完，然后一齐欢呼。
“伍嘉杰，你这首歌的感染力确实很强。很简单的和弦，居然可以配出这么好听的歌。我问个与音乐无关的话题，你谈过几次恋爱？”评委席上唯一的女评委发话。此言一出，当即引起现场粉丝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主持人拿着话筒，让大家都安静下来。随后伍嘉杰也用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一次，仅有的一次，那个女孩是我的挚爱，这首歌便是我为她写的第一首歌。”伍嘉杰微笑得看着那个女评委，慢慢回答道。此言一出，又是一阵纷扰的尖叫声，持续了很久才静下来。评委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在直接晋级的牌子上写上了伍嘉杰的名字。
这是极其难得的，因为比赛的赛制。一般来说，在第一轮的演唱中，一般评委都是给予的待定，能直接在第一轮的演唱中晋级的选手是凤毛麟角。
“谢谢评委。”伍嘉杰先是向评委席鞠了一躬，随后又朝着自己粉丝聚集地方的方向鞠了一躬。
主持人正准备发言让他先下去休息，伍嘉杰对支持人说：“能让我说两句话么？”主持人点点头，小声得说：“快一点，不要太长。”
伍嘉杰朝主持人点点头，然后深深呼吸了一口，用一种极其慢的语调与一种极其认真的神情，他的手将话筒握得很紧，似乎真的是豁出去了。“今天我能站在这里给大家唱歌，是因为一个女孩给我的勇气。她现在已经离开我了，但是她依旧是我心底最重要的女人。她教会我钢琴，教会我爱，甚至是改变了我很多的小陋习。”说到这里，伍嘉杰突然哽咽了。他在做一个赌注，他赌夏闻沁没有那么绝情，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她一定会关注他的比赛，他在赌夏闻沁听到他刚才的演唱后，思绪会不会回到四年前。他甚至抱着她会不会回到他身边的想法。
其实，夏闻沁一直没有跟他说分手。只是两个人的关系却渐行渐远。
当晚的比赛，伍嘉杰是第一个晋级全国7强的选手。全场以及所有电视机前喜欢他的观众都在欢呼，他只是淡淡一笑，其实并不是预料中的事情，而是他已经不曾把这一场的演唱当成是一场比赛，这只是一场盛大的表白。
凌晨的时候才回到酒店的房间，伍嘉杰洗完澡的时候，已经将近两点了。窗外星辰明亮，却没有一丝睡意。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伍嘉杰约摸着大概是哪个朋友给他打贺喜电话来了。这之前，手机里已经有了很多条短信了。
竟然是秦瑶的电话。伍嘉杰快速得摁下了接听键。
“我祝贺你晋级啦，你一直都这么棒。”笑得跟铃铛一样的声音，有些许陌生。印象中的秦瑶一直都是温婉动人的存在，这几年却越发得干练了，怎么说，八面玲珑。
“呵呵，谢谢你啦。你那边最近怎么样了。”伍嘉杰淡淡得问道。
“能怎么样，每天跑龙套，五十块钱一天加一顿盒饭的待遇，哪里都一样。我终于体会到北漂的生活了。今天，终于给了我一个有台词的角色了，你猜是什么？”秦瑶的语速渐快，却依旧笑得很欢。那边很吵，伍嘉杰似乎还隐隐约约听得到男男女女寻欢作乐的声音。
“什么？”伍嘉杰顺着她的话问下去，眉头却皱了起来。
“是演被冷宫娘娘用宝剑砍死的一个小宫女，台词只有一句，就是惠妃娘娘不要啊。然后就死了。呵呵。”秦瑶笑得有些夸张。
伍嘉杰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自己应当比她幸运很多。无论是怎样的阶级与后路，至少自己顺风顺水得在这个充满着黑幕、结局注定了的比赛中一直都到现在，签约后，应该就很快会有单曲出来，然后轻轻松松得当一个小姑娘们崇拜着的帅哥才子偶像。可是秦瑶呢？演员这样行业，因为其中间牵扯的行业太复杂，也注定了要上位的难度比歌手大很多。所以，演员都很不容易。
“如果坚持不了的话，就回家吧。回去艺校当当老师，然后找个爱你并且愿意照顾你的人嫁了算了。”伍嘉杰将空调打开，瘫在床上跟电话那边的秦瑶说道。
“回家？这已经比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我为什么要回家。我如果回家的话，就真的和你的世界越来越远了，我不能和你黏在一起，我也要和你待在一个圈子里。”秦瑶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大，在周边的喧嚣下，显得有些刺耳。
“你……哎……你最近有跟小沁联系么。”伍嘉杰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但是问出口后很快就后悔了。以往的日子中，每次秦瑶要对伍嘉杰做出什么爱的承诺时，伍嘉杰都拿夏闻沁出来做挡箭牌，似乎几年来已经习惯了。
出乎意料的是，秦瑶没有歇斯底里。伍嘉杰分明听见了她清晰的一句叹息，随后她淡淡的诉说：“很久不联系了，自从大学毕业后，我就再也没联系过她了。她很忙吧，公司的事情都是她在忙，然后她男朋友在帮她的忙。”
“什么？”伍嘉杰听到秦瑶的这句话后，从床上撅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你还不知道她有了新男友的事情。”秦瑶语气的上扬，似乎是一种妙不可言的讽刺，给了伍嘉杰致命的一击，粉碎了他仅余的一点点希望。
“她怎么会突然就有了男朋友呢？大学期间的那些男的，她怎么会看得上的呢？”伍嘉杰着急得问道。伍嘉杰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他在夏闻沁的学校里观察过，除却一些凡夫俗子与“人体计算机”外，没有一个是可以真正陪伴在夏闻沁左右的。自己这么些年来也算了解了她。
“伍嘉杰，你有了几个粉丝，就自我感觉良好，飞到天上去啦。你真以为你自己有多好啊。夏闻沁的男朋友不是别人，是她的初恋。当初那个男生因为全家移民到加拿大而离开了夏闻沁，所以夏闻沁深受打击。还记得有一次她在KTV喝得大醉的事情么？然后丁洋送她回去的，就是因为那个男生。正好你的到来填补了她的空缺，你是个备胎，你懂么？”秦瑶用一种嘲讽的口气对伍嘉杰说道。
伍嘉杰真的在一瞬间有些透不过气来了，仿佛被人用沉重的岩石强压住了，整个脑袋都浸在水中的感觉一样。
怎么可能呢！？
“你骗我，怎么可能？！”伍嘉杰朝电话中吼道。
“怎么不可能，你把你跟她的事情从头至尾想一想，你就明白了，真相总是让人不能接收，可是如果真相都是美好的，那就不叫真相了。”秦瑶再一次说道。
“你不是说你跟她没有联系了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伍嘉杰一点一点握紧手机，还没有来得及修建的指甲嵌在肉里，灯光下看来，惨白的颜色。
“我亲生姐妹的事情，我当然比谁都清楚。”秦瑶似乎换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她的语气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让人很抵触，但是又很想了解其中的缘由事故。
“你说什么？！”伍嘉杰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所以又很世俗得问了一遍。其实当已经听清楚了别人的话语的同时，如果条件反射得再问一遍，那只能说明自己的内心并不认可这话语，或者说是惊世骇俗，无法接受。
“我说，夏闻沁是我的姐妹，同父异母的亲生姐妹。”秦瑶语气懒散，有一种抽离四次元世界的错觉，她一字一顿得重复给伍嘉杰听。
“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不还只是猜测么，你跟我说清楚。”伍嘉杰狠了语气，觉得倒抽一口凉气。
秦瑶却在这时把电话给挂了。伍嘉杰一肚子疑问，可是打过去，秦瑶的手机却是关机状态了。
伍嘉杰无法再冷静了，脑袋里无故翻腾出很多凌乱的线索与想法，怎么整理都整理不清。
（3）
因为要省钱的缘故，剧组决定今晚熬夜将这一个场景拍完。不然往下再拖一天，又是钱。
这个剧组，当时剧本并不被业内人所看好，导演又是新人，东拉西拉得这才拉到了赞助，凑到了拍戏的道具钱，很多工作人员费心费力，可能最后都拿不到工资。
可是女主角很明显不在状态，听说是跟自己的男朋友吵架了。导演向一个演配角的女孩子使了使眼神，女孩子一脸不情愿得走过去。蹲下身安慰女主角，说些有的没的话。女主角却突然抬起头，一连恶狠狠得让女孩子滚开。
女孩子立刻被气得脸都绿了，她摔下手中给女主角的凉水，嚷嚷道：“你算什么啊，不过就是一个过气的二线女明星，耍什么大牌。”
女孩子很快被工作人员架开，导演的眉头越皱越深。秦瑶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直至这时，她才跑上前去，拾起地上的杯子，用手擦了擦，看似自言自语道：“杯子不用钱买啊，就这么摔了。”然后，秦瑶又跑到女主角的身旁，低声劝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女主角依旧红着眼眶叫她滚。秦瑶耐着性子，跟女主角说道：“我可以滚，可是我滚了，你怎么办。你这样，我真的心疼。虽然跟你认识了没几天，但是我真的很欣赏你，从以前我上学的时候就看你演的电视剧。”女主角抬起头，突然扑到了秦瑶的怀里抽泣。一切都很戏剧化。
背对着她，秦瑶看见导演向她竖起大拇指。四周的工作人员也都舒展了眉头。这么一个难搞的人也终于有人能够搞定她了。
秦瑶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剧组从来不缺演员，无论是重金堆砌的，还是东凑西凑，拆了东墙补西墙的。你若不是真的大牌，就不要随便在剧组耍脾气。艺校表演系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秦瑶也知道，这个女孩子明天就会被剧组辞退，她的那个丫鬟的角色，不出意外的话，将由自己顶替。
休息的时候，打开手机，27个未接电话，均来自同一个人。
秦瑶依旧抱着恶作剧的心态，将手机开机了又关机。凭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夏闻沁一个人，她背叛了你，你还是那么爱她。听说你又将那首歌唱了一遍，还玩现场告白，你可真是不要命了啊。
同一频率，同一句歌词，我看着你，你却永远看着她。我轻轻唱和，却填补不进你的步子中吧。就这么随意坐在阴暗的角落中，古代的旧家具，散发出特有的霉气。那些瓷瓶中，仿佛住着一些来自远古的灵体，无比开塞得浮在上空看着自己。他们幽幽得吐出自己听不见的字体。秦瑶环抱紧自己的双膝，有一点冷。她望着被自己安慰好了的女主角和男主角在拍吻戏，一场偷情的画面。
突然，一个男人走近，将一件外套披在了秦瑶身上。秦瑶却像条件反射一样站起来。回头看，才发现原来是剧组的一个灯光师助理，那个青涩的大男孩也是大学刚毕业，说话带着南方口音，也是北漂，家境大抵也不是很好，否则不会来这样的剧组。倒和自己的处境挺相同的。
秦瑶朝他友好得笑了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喜欢看你笑。”男孩眸里闪亮着欢喜。一句发自内心的话语。
秦瑶嘟了嘟嘴角，转眼又笑靥如花。一个女孩子，若是她本身柔弱，也可将她的笑容发挥得恰到好处，然后倾国倾城。
“小乐，过来。”远处传来灯光师的叫喊声。男孩子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得离去，跑到半路上，又忽然转过头，对着秦瑶又是一笑，淡淡的，很窝心。秦瑶恍惚间，觉得他竟然有伍嘉杰的神采。
疯了吧，疯了吧。秦瑶摇了摇头，又坐下来候戏。
总有一天，自己的思绪也会像河堤里的卵石一样，经不住琐碎时光打磨，默默老去。曾经无比坚硬的念头，也像风划过石头的问候。坠落的生活在阳光里稀释，握不住的沙漏，是平滑的额头间逐渐汇聚成一面涨潮的湖畔，波澜不惊。
梦中，场景重现。
一个月前。一切还很平静，丁洋经常发一些有的无的短信给自己。自己却依然一心扑在伍嘉杰身上，伍嘉杰与夏闻沁的关系又开始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导火线似乎是因为伍嘉杰参赛的缘故。其实这些都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她早就跟伍嘉杰说过，自己才是可以豁出一切跟随他，和他殊途而归。但是夏闻沁不可能，她有自己的家庭自己必须完成的事业和使命。并且一旦伍嘉杰成功入围，他们之间又是多了一道比距离更加残忍的沟壑。自己也就只是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与夏闻沁的友谊，因为两人都知道，岁月不可重来，那段支离破碎的情谊，再也无法在破碎之后显现出原来完好如初的模样。
这一年四季的雨特别多，周边的一些乡镇发过两次洪水。幸好自己身在市区，洪水怎么也淹没不了自己，就像一个身处高楼大厦丛林间的囚徒。夏闻沁的爸爸被查出是肝癌晚期的时候，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前途而忙得烂头焦额。
一天下午，夏闻沁以一种极其压抑着的声音打电话给秦瑶，让她和她的妈妈赶紧到医院来见她爸爸最后一面。
我在我爸爸的字典里发现了你妈妈的照片，你那天去我家，我爸爸看到你之所以那么生气，就是因为你也是他的女儿，你是他见不得光的女儿。三年前的那句话跃然于脑海中，虽然开始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是秦瑶一时还是无法接受。
妈妈一直跟自己说父亲早就死了，现在突然又收到亲生父亲病危的消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当真与夏闻沁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么。不要，不要！
医院里，洁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面上严肃，行走匆忙的医生与护士，本就给人一种不祥的错觉。
216房间是一间独立的重病看护房。夏建民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有气无力得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不大的屋子里，站满了人，除却赶来的亲朋好友，应当还有公司的员工。亲朋好友的眼里满是焦急与伤心，而员工眼里的感情却复杂许多，有真心担心的，也有幸灾乐祸看好戏的。人与人，大抵不能相提并论。秦瑶站在病房里，当全屋子的人用各种充满戒备的眼神望向她与妈妈时，她又想起那日在夏闻沁家，夏建民对自己的侮辱，顿时觉得这个男人突然要死了，真是活该。这样的念头闪过自己的脑海时，一刹那间，秦瑶惊愕于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恶毒。
夏闻沁站在边上，面上全是疲惫与苍白。她扯出一个笑容对着秦瑶说：“你来了。”
“来来。”夏建民望着自己，朝自己招招手。妈妈在身后推了自己一把，轻声催促：“去啊。”
秦瑶僵硬地走过去，面上的表情不知是该微笑还是难过。
“我们家确实亏欠了你好多好多。”轻得似乎只有贴上去才能听得见的声音，每说一句，仿佛都要了夏建民的命。
“伯伯，没事的，我没在意过，再说你也没欠我们家多少。我和我妈活得很好，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爸爸我还不习惯呢。”终于口直心快得说了出来。
“瑶瑶，你说什么呢？！”秦瑶的妈妈突然大声喊起来。
“不是么？你们隐瞒了我这么多年的秘密，就是我和夏闻沁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啊。”秦瑶用一种报复的心态故意一字一句吐清楚，她以一种强烈的审视目光看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由无所谓变得惊讶。
“不是，不是啊，咳咳。”夏建民异常激动，似乎想用尽全部力气从床上爬起来，可是无奈极了。周边的人赶紧围了上去，哭喊声一片。夏建民指着自己，不断咳嗽，然后闭上了眼睛，永久得躺了下去。
所有人，真情流露，演戏作假的，都哭成一团。秦瑶却仿佛置身事外一样。
这时候，门被推开。进来一位老人，五官长得与夏建民有很多神似的地方。他望向乱作一团的床边，顿时明白了一切。他拄着拐杖，用力得敲地面，斑驳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露，他所受的痛大概是刻骨铭心的。大家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
自己身后的妈妈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突兀得握紧，握得秦瑶疼痛不已。她回过头，看见自己的妈妈一脸复杂的表情望向那个老人。
“董……董事长。”自己的妈妈突然毕恭毕敬得站好像要敬礼的模样。时光倒流，当年模样清纯的小姑娘映入眼帘。
“阿珊……”这个老人悲痛交加的眼底闪过一些柔软，他喃喃得叫着妈妈的小名。
一场闹剧，鸡飞狗跳，恶俗不已。
时间回溯，当年的秦瑶的妈妈阿珊从学校毕业出来之后就进了夏闻沁爷爷一手创办的企业当会计。一个清纯可人，一个意气风发，就算是年龄相差了整整一辈，两个人也不顾外界的风言风语相爱。后来，就是所有电视剧中都会出现的情节，意气风发的中年人有妻子有儿女，即使爱着阿珊也不会因为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女子而放弃自己的家庭甚至是事业名声。阿珊为了自己所爱的男人的名声，黯然离开，但是造物弄人，她的肚子里却已经怀了中年人的孩子。
蓦然回首，谁还等我在灯火阑珊处。梦醒时分，看到的是另一处上演着的戏剧，不断喊咔。自己真实经历过的戏剧，谁来喊咔，让自己有个整理思绪以及重新来过的过程呢？多好，拉扯至分崩离析。
（4）
熟悉的城市，所有人奔赴旧日的防线。可惜人去楼空，只剩自己一个。
夏闻沁将自己的办公室搬到顶层，因为那一间房间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可以对整座城市的景色一览无余。偶得空闲的时候，夏闻沁便喜欢坐在办公椅上，电脑开着很低的音乐，望着窗外发呆。
夏闻沁一直很喜欢五月天的一首歌，叫《如烟》。并非旋律有多动听，只是歌词太深入人心。不经历过，如何懂得。
——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有没有那么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
我明白我们都只是一个轮回，在这一场或下一场生命中，扮演着无数人扮演过的角色。路过，擦肩而过，回眸一笑，然后永生不会重来。
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夏闻沁迅速抹干了眼角的泪，将音乐暂停。故作严肃得喊道：“进来。”门打开，是他。吕泽瑞端着一杯咖啡进来，又微笑着将咖啡放到夏闻沁的办公桌上。
“谢谢你，Zerry。”夏闻沁极其礼貌得感谢道。
“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客气么？”吕泽瑞很自然得低头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夏闻沁的头发。像对一个小孩子宠溺到极点的无奈之举。
“累么？”吕泽瑞抬眉问道。
夏闻沁笑着摇摇头，随后打开电脑桌面上一个新的文档，认真看起来，不再说话。吕泽瑞见况便有些自嘲得笑笑，随后轻轻说了一句“你别太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之后，便走着退出了门外。
见他退出门外，夏闻沁叹了口气，又再一次将手机拿出来，那些舍不得删除的信息，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他说——小沁，我决定参加“Next King”的选秀比赛去了哦，为我加油吧，哈哈。
他说——小沁，我想为梦想而战，支持我，好么。
他说——小沁，我始终爱你。
他有一个现在全国女生都为之疯狂的名字——伍嘉杰。夏闻沁会将他比赛的视频，都让助理录下来，闲暇时刻或者工作累了时，自己一遍一遍得看。他写的那些或悲或喜的小情歌，绽放出光彩牵引着迷茫中相爱的两个人。
还好，留下一点纪念也好。自从父亲过世后，夏闻沁感觉自己的世界倾塌了一般。洪水猛兽过境，将自己淹死在这逆流中。这个时候，吕泽瑞从天而降，他握紧自己的手说，没事，还有我在你身边。他比自己大5岁，他是自己的初恋。当年自己其实还小，虽说是偷偷摸摸在与他交往，但是自己的父母何其精明，要不了多久便拆穿了。后来，他要去加拿大留学，自己也升入高中，再不舍也一拍两散。再后来，便遇到了伍嘉杰，与吕泽瑞全然不同的类型。吕泽瑞是那种真正如山一般的男人，智慧、成熟、值得依靠。而伍嘉杰却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奶娃娃，从当年的羞涩到如今的大方自如，却一直是一个按照自己想法来而不顾后果的男生。
但就是这么个样子的男生，让自己果真忘记了当年与吕泽瑞的山盟海誓。
多少年了，早以为吕泽瑞忘记她了，在异国他乡，搂着金发碧眼的洋妞过着快活日子。可是他却说，他一心刻苦，只为了当年曾许诺过的给她美满的生活。当听到她父亲病危的消息时，自己更是提早回国，陪着她，以及帮她照料公司与母亲。
多浪漫的罗曼蒂克，自己当真有多感动。其实若不是他，公司里撂下的一个大摊子，自己果真是没有主意的。谁会服一个刚大学毕业的黄毛丫头主事？
所以要感谢他像一个英勇的骑士一般，救自己于水深火热。
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泛着冷光，而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如钻石的切割面一样，冰冷不已。
（5）
“明天早上早起，7点之前就要到这里，我们先试服装，然后出外景，下午1点在步行街上有一场7强歌迷见面会，晚上继续彩排。大家还有什么问题么？”负责人将手上的通告表如实读给选手们听。
“OK。”大家纷纷表示没有任何异议，要进入这个圈子，也应当提早适应这种早出晚归、生活作息时间不规律的日子。
“老大，我能出去买点东西么？”伍嘉杰举起手，问负责人道。
负责人看了看手表，抬起头皱着眉毛说：“你速度快点，一会儿来还有事情要交代。”
“好。”伍嘉杰打了一个OK的手势，便跑出门。
从电梯下楼，一路上被无数工作人员盯着看。那些年轻的女孩子，纷纷指着他，然后窃窃私语，脸上泛着红晕。伍嘉杰有些无奈，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只能当作看不见，浑身却是极其不自在的。
到了大门口，不想冲出了一大批蹲点的歌迷。他们手上举着海报以及自制的写着自己名字的纸牌。
——“啊啊啊，伍嘉杰！！！”
——“快看，是伍嘉杰，我就知道今天不会白等的。伍嘉杰，我们爱你！”
兴奋得充斥着疯狂的叫喊声，弥漫在浑浊的空气中。伍嘉杰一瞬间的耳鸣，随后很快挂起了微笑，对着正疯狂将自己围住的歌迷say hi。
——“啊啊啊，嘉杰笑的样子太销魂了，太帅了，啊啊啊。”
——“伍嘉杰，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伍嘉杰并未听得清楚她们每一个人喊的话的内容，他看见的是一张张放大的因为极度兴奋而扭曲的面孔，她们的话语沉溺在霞霭中，都含糊不已。伍嘉杰只是笑着看着她们，说：“好，我也爱你们。”简短的也许并非出自内心的一句随意的应付，便引起歌迷们再次铺天盖地的尖叫声。
伍嘉杰忙碌得给她们递过来的本子签名，以及随和得答应她们合影、拥抱等等要求。
观众永远是坐在台下仰望台上戏子五光十色的演出，精彩纷呈。戏子永远是站在台上，俯视台下观众兴奋亦或者审视的眼神，内心五味斑斓。这之间，永远也达不到一个平行线。当戏子卸了妆容，回归平淡生活时，却也会被喜爱自己的观众所牵绊住，但是戏子永远也不可以说不喜欢、不愿意。戏子一旦当了戏子，整个人生便都是戏。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些人，永远都有着最深的体会。
这个时候，保安走过来了，他们几个开始奋力驱赶歌迷。其实他们本来是不想管这个闲事的，但是也是怕丢了工作，不得已而已，谁家没几个追星的孩子，可以理解的。一个女人走过来，她挤进歌迷群中，拉住伍嘉杰的胳膊，有些凶得说道：“你不是说你去买东西么？买了多久了？负责人要发飙了。”
“等一下，我给她们签完，算了，东西这会儿不买了。”伍嘉杰回头跟那个女人说道。
“签什么签？快走啦。”女人拦住继续递过来的本子和笔，她拉着伍嘉杰的胳膊，奋力往外拖，一个重心不稳，伍嘉杰差点摔倒。这一闹，引起了歌迷的更加不满，但是他们的反抗也无济于事。只能看着伍嘉杰被那个彪悍的女人拖进门里，他们试图想冲进去，却被保安拦在门外了。
关门之后，那些喊叫声越发得刺耳，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自己听不见。微尘一般，埋没在视线中不见。
“你知不知道负责人很担心你啊，你说你去买个东西，买了半天。负责人还有事情要宣布呢，我说你怎么没点长进呢。是的，是要爱护歌迷，可是现在是什么阶段？你……”这个女人还想继续说下去，被伍嘉杰一个暂停的手势打住，闭了嘴。
——“其实这样还不错，那就这么决定了，好好干啊。”
——“是的，导演。”
伍嘉杰被一个声音拉扯回思绪，迅速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顿时，眼球就睁得很大，那个穿着绿色T_shirt的男人，不就是……
“他……他……”伍嘉杰指着那个方向，自己却仿佛被花生米卡主了喉咙，一句利索的话都说不出来。
“谁啊？你说那个男人啊，你傻了啊，那是你们‘Next king’的总导演啊。”身边的女人莫名其妙地说道。
“不是，我是说导演身边的男人。”伍嘉杰匆忙回道。
“你说那个穿绿衣服的？他好像是新来的企宣，负责你们选手的背后炒作什么的吧，以后好像也要带你们。好像是叫什么叫什么……”女人作埋头苦思冥想状。
“丁洋是吧？”伍嘉杰脱口而出。
“你认识他？”这下子轮到女人诧异万分了。
何止是认识呢？对于他，伍嘉杰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莫名的仇视，虽然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未有过正面的冲突。他怎么会来这里呢？还来当企宣？在他印象中，丁洋可一直是那种喜爱到处打架、惹是生非的混球。不过家里貌似还很有钱，是小沁的发小。
伍嘉杰脑子里整理着从过去到现在以来，对丁洋的认识。
（6）
又是比赛的前一夜。
丁洋在酒店的房间内找到伍嘉杰。
“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很好奇。所以现在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丁洋撑在灯光暗淡的角落处，一脸累极的表情。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我觉得你会进来当企宣，就一定有你的目的。”伍嘉杰坐在床上，双手握紧，抬起头，有些不屑的神情。
丁洋知道他心里还有个坎过不去，他点燃了一根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狠狠得抽了一口，却又很快将它泯灭。
“就在大约一个月前，其实也没有多久。那个时候小沁的爸爸肝癌晚期，发现后没多久就过世了。也就在这个时候，秦瑶的身世被揭晓，她的亲生父亲竟然是小沁的爷爷。这层关系被捅破之后，秦瑶和小沁两个人一度都不能接收。”丁洋低沉的嗓音。过了一会儿，他见伍嘉杰没有反应，便转眸望向他。
“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接受？”丁洋见伍嘉杰沉默，便开口笑道。
“怎么会这样呢。”伍嘉杰呢喃自语，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当事人都很难消化的事情。小沁还是很爱你，她不跟你联系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她的初恋回国了，那个男人曾在她父亲过世的时候帮她收拾了残局，于情于理，小沁都该留在他身边，第二是因为她想和过去做一个了断，包括过去的事情以及过去的人，因为这些事，她浑身都觉得恶心，她没有办法理解和释怀。”丁洋继续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伍嘉杰突然抬头，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去亲自找她谈？短信和电话能解释什么？无论是什么矛盾与纠纷，你们两个都是要面子的人，亲自谈不是更好么？这样下去，遮遮掩掩，谁会向谁低头呢？”丁洋叹了口气，认真得说道。
似乎对于先前对丁洋不好的印象全部一扫而空。
伍嘉杰说：“其实何尝不想呢，只是有这个机会么？她连我的短信都不回，电话也不接，还会见我这个人么？”
“其实，她若是真的想躲开你，完全可以换了手机号码，然后让你从此以后再也联系不到她。可是她没有换不是么？她的心底其实还存在着希翼，存在着你们可以回到以前的希翼。虽然她也知道不可能，但是她还爱你，她想着你能给她发发短信也是可以的。至于她不回，是因为她不能回，而且她心里有道槛过不去你知道么？！”丁洋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你怎么会进这个圈子？”伍嘉杰并未顺着丁洋的话说下去，而是问了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
“与你大同小异。你是为了梦想，而我是为了保护一个人的梦想。”丁洋看着伍嘉杰，怔怔得说道。语气间竟无意透露出一股心酸。
伍嘉杰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道：“你大学学的专业与这个无关吧？”
“我大学学的也是金融，和小沁一个专业。”丁洋淡淡得笑道，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将信封递给伍嘉杰。
伍嘉杰不解得拆开信封，居然是两张往返机票。
“我去看过你比赛时登记的资料，记下了你的身份证号，然后帮你买了机票。后天是小沁与吕泽瑞的订婚日，你现在回去，留小沁在你身边还来得及。下一场的比赛在明晚，你可以赶得回来的。”丁洋说道。
伍嘉杰一脸茫然得看着丁洋，有些不可置信。
“你到了后，打我电话，我告诉你我约小沁的时间和地点，然后你去赴约，她以为是我，一定会去的。”丁洋似乎看穿了伍嘉杰所担忧的事情。
这些安排天衣无缝，怎么拒绝都好像不近人情了一点。
“可是我……”伍嘉杰觉得不安，想反驳，但是一时之间想不到好的说辞。
“你还可是什么？导演以及负责人那里，我去说，就说你家里有急事，要回家一趟。比赛前一定赶得回来。”丁洋反问。
“可是明天要彩排啊。”被逼迫到边缘的伍嘉杰终于抓到一根稻草。
“你选歌已经选好了不是？难道你不要小沁了么？难道还真如他们所说的，人一出名之后，就真的眼界高于顶了，以后会遇到更好的，是么？”丁洋抓住了伍嘉杰的心理防线，一针见血得说道。
“不是！小沁在我心底的位置你知道的，她永远无可替代。”伍嘉杰果然在一刹那间被成功激怒。
“那……？”丁洋耸耸肩。
“我去，我要留她下来。”伍嘉杰坚定得说道。
今晚反折再反折，折成一只纸飞机，随着天空雨后最后一道彩虹消逝不见。很久之后，会后悔，悔成藏青色的牧笛，吹着人去楼空的哀默。早该知道，关于那个约定是一个盲目的陷阱，往下看，除了看到一个葫芦状的天空外，其余深不见底。可是能怪谁呢？都是为了自己爱的人罢了。在别人心底，映衬不见我们心虚以及忐忑不安的瞳孔。
（7）
耳鸣之后头晕目眩。空姐甜美的声音叫醒了所有沉睡着的旅客。
伍嘉杰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得拨通了电话，要求丁洋告诉他地点以及时间。一是时间掐得很紧，说完之后就要赶飞机回去参加今晚的比赛。二是很久不见夏闻沁，真的是很迫切又紧张。
伍嘉杰站在机场人来人往的过道口。半边脸上落满了金色的晨光，他的帽檐被压得很低，戴着墨镜，俊朗的脸部轮廓以及浑身散发出的不平凡气息，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纷纷侧目。有些眼尖的观众猜测着会不会最近那个很红的伍嘉杰，但是想想，今晚就要直播比赛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城市呢，否认之后便又匆匆赶路。
得到丁洋的消息后，伍嘉杰伸手拦住了一辆Taxi，去往一家私家菜馆。
到了之后，伍嘉杰低头，迅速上到二楼的一家包厢。一把推开门，伍嘉杰望见静静坐在那边的夏闻沁也是同时回过首来。
她又瘦了些许，苍白的肤色，头发随意盘起，只着一身连衣裙，更衬得骨骼分明，她面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淡然渐渐变得讶异。伍嘉杰感觉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然后拧成一股河流，往头顶冲去。伍嘉杰很想冲过去抱抱她。他们好像很久不见，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嗨，你还好么？”很俗气的开场白，伍嘉杰挂起一抹笑容。朝她招招手，动作居然有些遽然，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尴尬不已。
“你退赛了么？”夏闻沁淡淡而语。
并不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是“怎么会是你”。其实这么简单的逻辑，夏闻沁应当猜得到。一句你退赛了么，说明了夏闻沁是关注他比赛的，不然如何知晓他比赛的进程。伍嘉杰有些兴奋，对自己能否留下她这件事更有把握了。他搬过来一把木椅，坐到夏闻沁身边。
“小沁，我只能跟你长话短说，因为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会儿我要赶飞机回去，今晚有直播比赛。”伍嘉杰伸出手，试图抓住夏闻沁的手，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夏闻沁却不动声色得抽回了自己的手。伍嘉杰的手悬在那里，倒像是自己逾越了。
“为了来和我见一面，你这么做不值得，不过你说吧，我愿意听你说完。”夏闻沁手伸到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拿水杯的时候，她左手无名指上一颗莫名闪亮的物件，刺痛了伍嘉杰的眼睛。那是一颗钻戒，很特别的设计。伍嘉杰的情绪在那一刻无法平静下来，他又抓住了夏闻沁的手，很用力。
“夏闻沁，你要不要回来？回来我身边好么？”前一句才是一般疑问句，不等她回话，又是一句请求疑问句。在她面前，自己始终如同不自量的蚍蜉一般，所有的骄傲都可以在瞬间粉碎，爱情，真可以让人变得如此低贱。
夏闻沁缩不回手，她有些吃痛得叫道：“伍嘉杰，你干什么？”
“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我特别想念你。”伍嘉杰真诚得望着她的眼睛。
“已经晚了。”夏闻沁幽幽得说道。
“怎么会晚？哪里会晚？你是不是要和他订婚了？你有权利取消的不是吗？你说你不答应，他不会强迫你的不是吗？！”伍嘉杰特别急切地说道。
“事情如果像你所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伍嘉杰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从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自私。你有想过我么？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你应该在几个月前就回来找我了。可是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为了你的唱歌梦想在找老师训练吧？你知道那个时候的我经历了怎样一场变故么？我爸得癌症死了，公司里那些手里握着股份的股东都对我的位置虎视眈眈。我也很害怕，可是我身边连一个可以让我说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秦瑶居然是我爷爷的女儿，我又和她一起喜欢同一个人，那种感觉你知道是什么吗？是恶心，是乱伦！Zerry帮了我那么多，我就应该嫁给他不是吗？”夏闻沁站起身，一字一句朝伍嘉杰说道。
伍嘉杰宁愿那个时候自己的耳朵聋了，听不见全世界的喧闹。
从两个人的嘴里零零碎碎听了故事的边角，可是当真从当事人嘴里听时，还是觉得是晴天霹雳。谁能变成树根，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里给予自己一点点养分，让自己有信心活下去？ 伍嘉杰觉得整个眼球体里的世界都混沌不清了。责怪与背叛，不成对比。
“我知道了。”伍嘉杰也从木椅上起立，换了一个比较缓和的状态。他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随后戴好帽子，准备离开。
再有多不忍心，也必须离开吧？用你的回归换我的未来，是不是不值得？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夏闻沁，我只为你疯狂这一次。也就是我们常常挂在嘴边说的，争取过就不留遗憾。
“等等。”夏闻沁突然喊道。
伍嘉杰惊喜莫名，迅速回过头，以为会出现一丝转机。夏闻沁看着伍嘉杰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我有在看你比赛。”
只一句话，如一盆凉水，浇灭了伍嘉杰心中仅存的一丝希翼。
“谢谢你了。”伍嘉杰这一句谢谢僵硬无比，他用力关上门，大步走下楼梯。所有的动作都以一种迅速的循环状态完成，没有一丝空格，似乎一停下来就会让巨大的难过像海啸一样蔓延过心脏的缝隙，所有的悲伤、嫉妒、后悔等等情绪如同海洋生物一样在心底沸反盈天。
